不过,即使忙到分身乏术,杜北依然叫人每天给林舒送东西,吃的、用的、穿的...只要想到了,都送过去。
两人自然也就有了来往,林舒只三天就信任了杜北,把他知道的父母的财产都列了出来,他父亲去的时候他还小,自然不会很清楚,但他母亲曾写过一个明细,全不全就不知道了。
林舒也没奢望着能都拿回来,他以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多活几年,现在多了大公子的支持,只要能拿回一半来,他便心满意足了。
杜北知道他的想法,却并不认同,该是林舒的,就得是他的,谁也别想昧下他的东西。
有了杜北的帮忙,林舒在林家的日子也畅快了些,七天转瞬即逝。
杜北成亲这日,城中达官贵人都来了,现在北方的实际掌权者就是杜德明,谁敢不给他面子?
大家也都默认了他的长子未来会继承他的衣钵,没见人刚从南方回来,杜德明立刻就把人塞到军营里?
现在杜大公子要成亲,就算是娶个男人,大家也得捧场,除非是从此以后不在北方混了。
杜北身穿喜服,依旧是笔挺的腰杆,驾着马身后跟着喜乐团,吹拉弹唱的,好不热闹,到了城南林家,看到被红盖头盖住脸的另一位新郎,杜北直接扯掉了盖头。
盖头下,林舒眼眶泛红,虽然嫁给男人是他选的保命之法,但自己一个男人被盖着盖头嫁出去仍旧是心绪难平。
“去换身衣服。”杜北看到他还穿着女人的喜服,极为不悦的扫视过林家人,“王大虎。”
“少将军,舒少爷,喜服已经备好了,还请舒少爷更换。”
“大少爷?”林舒的眼眶越发的红了。
杜北握着他的手,“去换吧,我和男人成亲,没什么好丢人的,有我在。”
换衣服的时候,林舒泪如雨下,他有多少年没听过一句“有我在”了?
本以为会不在乎他的人,处处为他着想,而他那些所谓的血脉相连的亲人,却个个都在折辱他。
林舒牵着杜北的手,昂首挺胸的迈过林家大宅子的门槛,从此以后,他便不再是城南林家人。
“走吧。”
“嗯!”林舒露出笑容。
杜家是准备了八抬大轿的,杜夫人准备的,但没用上。
杜北提前准备了男子喜服,本来是怕林家不够上心,喜服不合身,结果没想到林家准备的是女人的长裙。
心里压着火气,更不会让林舒去做什么轿子了,两人共骑一匹马招摇过市。
身后的喜乐团吹吹打打的,比来的时候更用劲儿,大头兵们穿着整齐利落的戎装,背着大刀,抬着嫁妆箱子整整齐齐的跟着,那排场,近十年来都没见过这么大的。
沿街已经挤满了人群,贺喜声响成一片,不过谁也不敢越过街道两旁的兵哥们,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在今天触霉头啊。
杜府今日热闹非凡,北方的大小官员,无论远近,都赶来贺喜,贺礼也是五花八门,红封一个赛一个的厚。
文官们还好,贺礼左不过就是些古董字画,武官们花样就多了,有直接送银子的,有送武器的,有送珠宝的...
最离谱的是贺兰将军,直接送了十只羊,活的。
“贺兰,你这是干哈啊,十只活羊,拉了尿了咋整,多埋汰!”一向和他不对付的石将军一边把自己的贺礼放下,一边质问贺兰。
贺兰人高马大,肤色是健康棕铜色,石将军也人高马大,肤色确实小麦色,两个人站在一块的时候,石将军都白了不少。
“送来给大公子添个菜。”贺兰笑眯眯的,也不生气,“一会儿赶到后厨宰了,晚上正好吃烤全羊。”
石将军好吃,听了也不怼他了,“那还不赶紧的。”
“老大,咱这心意到位了啊,您可别挑剔,后厨给腾个位置,贺兰的羊可是一绝!”石将军和杜德明打了半辈子的仗,说起话来都比旁人更随意些。
杜德明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我看是你嘴馋了,滚滚滚,今儿是阿北的好日子,别在这儿捣乱。”
“得嘞,咱自己去后厨。”石将军跟着赶羊的大头兵一起往后厨去了。
其他官员也都笑哈哈的和杜德明说话,这些人甭管文官武官,大多数都是跟着杜德明一起打天下的,忠心毋庸置疑,今天是大公子成亲,他们也都高兴。
只是这高兴里总夹着一点不解,他们家老大可不信什么鬼神之说,会因为一个道士的话就给自己的嫡长子娶男妻?
消息传出来的时候,聘礼都已经送到林家去了,太匆忙,看着像是糊弄事一样,偏偏大将军又派人挨个通知他们这桩喜事,话里话外全是认真的。
他们当中有人耐不住,把这林家查了个底朝天,没觉得有什么特殊的,顶多是叹息一声大少夫人挺惨的。
不过,杜德明都表示重视了,他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一群人喜气洋洋的聊着天,听到吹奏喜乐,回头看,“来了来了!”
杜北先一步下了马,然后将林舒稳稳当当的抱下来,两人手牵手往里头走。
看他这模样,在场的人心里有数了,这大少夫人得重视。
杜北和林舒走进正堂,跪在父母面前叩首,拜过了天地。
杜德明笑的像是弥勒佛似的,“开宴!”
为了今天,全城各大酒楼的厨子都被请来了,开了几百桌,这还没够,还另外在院子里摆了十几桌,杜北身后跟着一溜人,全都是负责给他挡酒的,就连才十二的杜南都在其中。
林舒跟着杜北一起敬酒,笑的脸都僵了,名字和脸记了老多,可惜到后边脸和名都没对上号。
只喝了头几杯,后面就全换成白水了,这也不行,喝多了还憋得慌,到最后脸都憋红了,总算是熬到结束。
两人进了婚房,大红的喜字,大红的床帐,红缎上绣着成对的鸳鸯,还有燃烧着红烛,若有若无甜腻的香气。
“大少爷...”
“元朔,我的字。”杜北解开上衣的扣子,唇边的笑意温柔,双眸明亮。
林舒忍不住吞咽,“我,我还没有字。”
脱掉上衣,薄薄中衣遮不住他的伟岸的身材,“等你成年之后,我替你取字,可好?”
“好。”林舒有些紧张,心跳飞快,低垂眼眸不敢看他。
杜北伸手托住他的脸,覆上去时,“放松一点,别怕。”
室内的红烛不停的燃烧着,香气似乎浓郁起来,一切都朦胧又清晰。
第二日一早,杜夫人打扮好,坐在正厅里等着,此时天亮了好一会儿,茶都放冷了。
“叫人去看看,阿北还没起?”
“夫人,年轻人,又是刚成亲,晚起一些不妨事,别叫人去打扰了,先吃饭吧。”
杜德明此话一出,下人们赶忙动起来,把早饭摆上桌。
“可是...”
“儿媳是男人,别把女人那一套规矩放在儿媳身上,吃饭吧。”
杜夫人再不高兴,也不能继续下去,只好陪着他一起吃饭,“也不知道阿北都和你说了什么,你现在倒是向着他们俩了。”
“阿北有成算。”杜德明也不说明白,但看他笑眯眯、心情愉悦的样子也知道,杜北肯定是说服了他。
“爹,娘。”杜北和林舒没有晚很多,赶在两人早饭动筷子之前到了。
“坐,先吃早饭,等一会把雪宁她们都叫来,让你媳妇认认人,昨天走马观花,估计也没记住。”
杜夫人有心想说教两句,但丈夫已经动了筷子,她不好在饭桌上说些败兴的话,只好忍耐下来,“坐吧。”
林舒坐下时没忍住皱起了眉,偷偷瞪了一眼身边的人,以为没人发现,实际桌上所有人都看的见。
杜北倒是笑的比往日都开朗得意些,伸手放在他腰上揉按,另一只手还夹了些清淡的菜放在他碗里。
小夫夫俩蜜里调油似的,看的对面的杜德明也想笑。
早饭过了,杨姨娘和二少爷一起来了,其他妾室和小姐们也陆陆续续来了正厅。
“雪宁,小南,来这儿坐。”杜德明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他左手边坐着杜夫人,右手斜下方空着两把椅子。
杨姨娘翻了个白眼,“我可不想坐你旁边,让小南陪你坐吧,我要挨着晚秋。”
杨姨娘生的美艳,一双狐狸眼尤其好看,左眼眼下还有颗泪痣,最是风情万种,声音却是娇软的,说再无礼的话都像是撒娇。
除了杜夫人,杜德明最宠她,也最纵着她,“随你,小南坐爹这边来。”
其他姨娘就没有这个待遇了,位置还得再往后面排几个位置才行,因此没少嫉妒杨姨娘,偏偏又斗不过,眼睛都气红了。
林舒敬茶很顺利,杜德明都笑哈哈的接过了茶,还叮嘱他不高兴了要说出来,摆明了会为他撑腰,谁还敢为难他?
杜夫人也只能不冷不热的说上两句要以杜北为重的场面话,然后认了认家里的人也就过去了。
杜北有五个庶姐,四个庶妹,前七个都是家生子抬的妾所生,两个良妾各有一个女儿。
五个庶姐已经出嫁了,六七八三个庶妹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只有老九年纪还小,要等几年。
“嫂子好。”四个妹妹和林舒打招呼,收下他准备的见面礼。
杜北在一旁纠正,“舒儿是男子,你们叫他小哥吧。”
四个妹妹看了一眼父亲和嫡母,纷纷改了口,“小哥。”
“哎。”
二少爷是最后一个收见面礼的,他脆生生的叫了一句,“小哥好,我是小南,我十二了。”
“你好啊,我比你大七岁,十九了,这个是给你准备的礼物,希望你喜欢。”
林舒提前打听过了几个弟、妹的喜好,女孩子那边没得到什么消息,二少爷的喜好他倒是门清,特意准备了一套颜料和画笔。
“谢谢小哥!”二少爷收到这份见面礼,笑容都大了不少。
敬了茶,又认了人,按理说就没林舒什么事儿了,他也能松一口气,坐在杜北身边等着婆婆教导。
杜北将热茶塞到他手里,温暖他冰凉的手指,“爹,下个月初三,我带人去京城。”
“那不就是十天后?是不是太赶了?”杜德明觉得,京城现在没有旁的势力,只有困兽一般的赵家皇室,围着不打,早晚能收割成果,没必要这么着急。
“早晚是要灭的,夜长梦多。”杜北持相反意见,虽然胜券在握,但狮象搏兔,皆用全力尔,万事不可大意。
否则,有可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杜德明心想,让他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灭了就灭了,左右是一群软脚虾,没有骨气的家伙,“行,你看着办吧,儿媳妇在家,你娘她们会替你照顾好的。”
“不,舒儿这次跟我一起去京城。”
“这不合适吧。”
“他是男人,没什么不合适,留在家里,姨娘和妹妹们才感觉不合适。”
杜北的话轻易说服了他爹,在杜德明心里,男人可以过的糙一些,“那成,你自己看着安排吧。”
“嗯。”
回到他们自己的房间,林舒将自己的嫁妆单子交给杜北,“大少爷,这是我的嫁妆单子,还有聘礼也都在里头。”
杜北看都没看一眼,“你自己收着吧,我叫人腾了两间库房给你,你清点好之后不需要用的锁起来便是。”
林舒有些纳闷,“大少爷你不要?我特意多换了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