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坐下€€后,贺池便把门房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同时€€补充道:“值夜的侍卫说€€百姓们是天快亮时€€过来悄悄放在门口的,他拦也拦不住,都是来答谢王府的百姓,他也不好动手。”
“已经送来的不知来路,本€€王便让人收下€€了,晚些时€€候钱佑才会张贴告示告诉百姓,让他们别再送来,自己留着过个好年。”
云清点点头道:“百姓有心是好事,正好腊八节快到了,到时€€候王府派一次腊八粥,也算是与民同乐。”
腊八……贺池愣了愣,那€€不是云清的生辰吗?
两人吃过饭,云清让人把王府库房里之前单独封存的赃物也送进了宁州府库,然后便准备去一趟郊外农庄。
贺池今日无事,听说€€他是要去看看之前让人种€€下€€的马铃薯,便也决定跟他一起去。
昨日云清便让人带许芸去了府衙,帮江同知一起清点龙虎帮的账册和赃物,本€€来他怕江同知看许芸是一介女子会不乐意,还让阿舒亲自过去传达他的命令。
阿舒回来后却告诉他,江同知的态度看起来很好,当即便给€€许芸分配了差事。
云清点了点头,江同知那€€日能亲自来王府支援,便已经说€€明了他的立场,若他真能改掉之前的毛病,认真做事,倒也是件好事。
现€€在他需要忧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许芸帮忙做事,衙门自然会给€€她发工钱,其他的姑娘却仍然呆在善堂,不知何去何从。
马车上,云清和贺池说€€起了对姑娘们的安置之法€€。
“…现€€在留下€€的有十六名姑娘和两个小少年,许芸说€€众人之中有人会织布,有人会做绣活,其中有一个姑娘还是从江南过来的绣娘,手艺了得,我打算出钱开一家绣房,让她们进去做工。”
这些女子的身份本€€就不容易瞒住,再经过了大前天晚上的那€€一遭,恐怕很快便会传开,就算她们想去找活做,众人顾忌她们的遭遇,怕是也难以找到。
云清若是自己开一家绣房,百姓们即使€€有所顾忌,有王妃的名头在,也必然不会缺人光顾。
贺池点头道:“甚好,开绣房的银子便从府里账房支吧。”
云清无奈地应下€€,他并未把这些分得这么清,只是一般这种€€支出便顺手走自己的私库了,贺池却总怕他吃亏似的,争着让他用€€王府的银子。
贺池却是在想,云清心善,本€€身又是最招姑娘们喜欢的俊美读书郎,若是以他私人的名义开铺子,姑娘们说€€不得便会会错意,以王府的名义去开,便能光明正大地说€€成是为了安置龙虎帮的受害者,最是合适。
云清不知道贺池这山路十八弯的脑回路,说€€完正事,他转身掀起马车的帘子看向窗外。
马车驶过长街,连绵了一夜的冬雨已经将菜市口地上厚厚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百姓们的生活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却又比起之前多了许多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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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管事将马铃薯带回后,云清便把马铃薯的种€€植方法€€写成册子,和马铃薯一起送到了郊外农庄种€€植。
而孙管事则是在休息了十天之后,便又接下€€云清的命令,启程南下€€。他此次得了不少奖赏,正是踌躇满志之时€€,鼓着劲儿想继续立功,趁年轻给€€自己多攒点身家,即使€€知道这一遭出去便没法€€回来过年了,依然走得十分果断。
马铃薯可€€以直接切块播种€€,经过催芽、切块干燥等流程后,便能下€€种€€,入土种€€下€€的时€€候正是十月下€€旬,到现€€在已经过去两旬,应当已经出苗了,之前有土匪的事悬着,云清便没有出城,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云清便打算去实地看看。
农庄管事见云清和贺池亲至,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招待。
听云清提起让他种€€的马铃薯,管事连忙带着两人去看。
管事从没听说€€过王妃拿来让他们种€€的这种€€东西,他在心里猜测王妃是被人骗了,却不敢说€€出来。而且地是王府的,他也领着王府的工钱,他也只能召集佃农让他们来种€€。
冬天地里种€€不了粮食,佃农们闲着也是闲着,听说€€这个马铃薯种€€出来后属于€€他们的部分王妃会以一文钱一斤的价格全部买回,虽然他们觉得价格太低,也没相信管事说€€的一亩能出二千五百斤的鬼话,但不管多少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个进项,便还是有不少人争着要种€€。
按照一亩地三百斤种€€子来算,云清送来的种€€子可€€以种€€六十亩,最后管事挑了三家人,一家种€€二十亩。
六十亩地是挨着的,马铃薯现€€在已经全部出苗了,田间一片绿意,看上去十分喜人。
云清开口问道:“出苗几天了?”
管事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叫来一个佃农让他回答。
佃农是一个年近中年的精瘦汉子,他种€€了一辈子地,哪里见过王爷王妃这样的大人物,低着头连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回……回王妃,已经出苗六……六天了。”
云清又道:“种€€的时€€候有按我说€€的做吗?”
汉子连忙点头道:“都是按您所说€€的做的,用€€了粪肥和草木灰做底,坑也每个都挖了六寸深。”
云清道:“这些方法€€也是前人所书,你€€们终日和地里的粮食打交道,若是能研究出别的提高产量的方法€€,我重€€重€€有赏。”
汉子放在两侧的手搓了搓裤缝,他们不懂别的,只懂种€€地,若是真能因为这个得到奖赏,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他笨嘴拙舌,不懂说€€漂亮话,只能有些激动地反复应道:“是,是……”
管事看不下€€去,帮他向云清解释道:“陈四是咱们农庄雇的农户里手艺最好的,每年他家地里出产的粮食都要比别人家多些呢。”
云清笑了笑,“不错,当赏,你€€可€€愿意把秘诀告诉别的佃户?”
陈四呆了呆,管事杵了他一肘子,提醒道:“还不快感谢王妃赏赐?”
陈四反应过来连忙跪下€€,“谢王妃!草民愿意告诉他们,草民愿意!”
他的想法€€朴实,那€€些佃户想偷偷摸摸地学他的法€€子他肯定是不愿意的,可€€王妃赏了他,他把法€€子告诉众人,提高王府田庄的总产量回报王妃却是理所应当的。
云清看了一眼农庄管事,管事连忙应道:“小的必定好好安排此事,也会将王妃的话告知其他农户的。”
云清点了点头:“这便下€€去安排吧。”
云清对于€€种€€地的知识都来自书本€€,不过因为他记性好,看过的书都能记在脑子里,才能把这些都复述出来交给€€佃农照着做。
可€€就算是科技落后的古代€€,人们的智慧却也一直发着光。云清从不俯视任何人,就算他脑海里装着现€€代€€的各种€€知识,但他相信,只要他把这些教给€€农民们,他们一定可€€以触类旁通,说€€不定便能找到更适合这里的土质和气候的种€€植方法€€。
管事带着陈四告退了。
贺池这时€€才开口道:“这便是王妃说€€的马铃薯吗?据说€€能亩产2500斤?”
贺池之前一直在忙招兵剿匪的事,这件事云清便只是简单地跟他提了一下€€,此时€€看着地里的绿苗,他才对这件事有了实感。
云清点头道:“是,或许能更高也不一定。”
云清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已经长得郁郁葱葱的田地,“那€€里种€€的是金蜀黍,亩产远高于€€粟,而且和马铃薯一样可€€以高山种€€植,等咱们种€€子充足,便能分给€€百姓们种€€植了。”
云清的这些话若换做别人定然是要说€€他信口雌黄、异想天开,可€€贺池却深信不疑。
他盯着那€€一片绿意看了良久,才转过头看着云清:“云清,本€€王定会让这史书之中留有你€€的一席之地。”
云清勾起嘴角:“臣翘首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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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州南部,屿县。
一个年轻的华服公子骑着马神色惊惶地在官道上疾驰,他的后面跟着十几个官兵,紧追不舍。
他的马乃是良驹,比官兵的马好了许多,他才能在他们手下€€逃脱,可€€他也快要坚持不住了。
突然,他的马不知踩到了什么,前腿突然便跪了下€€去,他整个人也向前滚了一圈,狼狈地摔在地上。
他却顾不得去检查自己擦碰出的伤口,连忙爬起身一瘸一拐地往一侧的树林里跑去。
后面追捕的官兵勒住马,正想下€€马往林子里追,却被同行的衙役拦住了:“大人,这片林子是白马寨的地盘啊,咱们不能追了。”
见领头的薛大人神色间依旧十分不甘,他连忙劝道:“他落入土匪手中肯定没有活路的,咱们也能交差,若是为了抓他搭上咱们的性命就不值了啊!”
薛棋盯着林子看了半晌,直到男子的身影在林间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恨恨地下€€令:“回去。”
第46章 生辰
白马寨, 盘踞在屿县的群山之中。
根据百姓们传言,寨中现有的土匪至少也€€有一千人€€,按说本应是€€宁州的第€€一大匪帮, 可白马寨行事却比龙虎帮低调得多, 也€€聪明得多, 反而不如龙虎帮一般凶名在外。
他们并不像一般土匪只做一锤子买卖,白马寨周围的村落,每年只需要向他们缴纳地里产出的四成,便能免受侵扰,商队也€€是€€不管大小,经过时交一笔固定的费用当作买路钱便好。
因此在白马寨的地盘内, 百姓们反而过得比别处更€€好,因为别的匪帮不敢挑衅白马寨,他们只要听€€话乖乖交粮,他们在这里就是€€安全的。
比起那些€€黑心的地主老爷开口便是€€七八成的租子,白马寨只收四成产出已经算是€€非常好了,就算再去除一成的赋税,他们也€€还能留下一半粮食, 已经比其他地方好太多了。
白马寨的地盘内能开荒的地都被€€人€€抢着开了, 人€€口和€€周边比起来€€竟是€€繁荣了许多。
百姓们对比之下,竟有人€€开始夸起白马寨来€€,巴不得白马寨将地盘再扩大一点,好让他们也€€能搬过去。
可白马寨费尽心思建立起来€€的这些€€秩序却似乎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你说什么?!”
白马寨的一间屋子内,坐在上首的男子震惊地站起身, 对着下方瘫坐在地上的青年大声质问€€。
青年被€€吼得一颤, 又不敢不答,他哆哆嗦嗦地道:“亿余寨被€€官兵剿灭了, 柳叉帮也€€没了,全没了,整个€€寨子都被€€端了,我爹因为跟他们合伙做生意,也€€被€€抓了,只有我在外游玩才躲过一劫,我是€€我家€€的独苗,我不能死的,你别杀我,我有钱……”
“闭嘴!”坐在左下首的男子冷冷地喝止了青年的哭求,他蓄着须,面容清瘦,一身长衫,看着像是€€个€€读书人€€,他转头向上首的男子道:“大当家€€,情况不对。”
上首的男子约莫四十几岁,他紧紧皱着眉,眼前的人€€定然不敢骗自己,他说的若是€€真的,那能做到这件事的人€€是€€谁,便呼之欲出了。
他正凝眉思索,有手下拿着信跑了进来€€,“大当家€€,城里传了信来€€。”
男子接过信打开,道了句“果然”,他把信递到左下首,“军师,你也€€看看。”
男子面色阴沉,“手都伸到郭渡县去了,别的地方怕是€€也€€难逃黑手。”
郭渡县已经是€€宁州边界上的县城,再往南便是€€岳州,连这么边远的地方都派了人€€手来€€剿匪,其他地方可想而知。
军师快速扫完信的内容,眉心紧皱:“这瑞王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我就说程昭的儿€€子怎么也€€不会是€€个€€那样的草包。”
两人€€根本没把堂内的青年放在眼里,反正进了寨子便别想出去,他们说话也€€没顾忌他。
谁也€€没注意到,军师说起程昭时,下方低着头的青年眼神细微地变了变。
男子没有说话,军师接着道:“先等两天消息吧,看看其他地方的情况如何,寨子里从今日起加强守卫。”
报信的手下见他们大当家€€没有反对,当即应下,然后便告退去安排人€€手了。
这桩事解决,男子这才想起屋内还有个€€人€€似的,他转过头看向努力蜷缩起身子的青年。
青年浑身抖了抖,抬头露出一张懦弱讨好的脸:“大王,我有钱,我爹的钱藏了好些€€地方呢,肯定没被€€抄走,我把钱都给你,你让人€€我送我去岳州可以吗?”
男子勾起一边嘴角,点了点头,在看见青年露出喜出望外的表情之后,这才笑着慢悠悠地开口道:“既然来€€了就先别走了,你爹藏的钱在哪我去帮你取来€€。”
青年脸色骤变,“你……你不送我去岳州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男子拔出一把刀,动作缓慢地吹了吹刀刃,若有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把吹毛断发€€的好刀。
青年却哪顾得上这些€€,他锦衣玉食地长大,一点委屈都没受过,眼见男子持刀向他一步步逼近,他终于忍不住崩溃地大哭出声,“我说,我说!”
将藏钱的地方说出来€€后,青年便被€€带到一个€€房间里关了起来€€,他被€€吓破了胆,也€€不敢大喊大叫,只缩在墙角小声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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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虎帮的案子一连审了好几天,张遇维是€€朝廷命官,之前也€€伪装得极好,钱佑才顺着他的这条线让人€€仔细调查,这才知道他替龙虎帮做了多少事。
除了那晚王爷所说的安插奸细进大营这等绝不可饶恕的罪过,还有将城中的朝事与官府的动向传递给龙虎帮,帮龙虎帮牵线威胁商户等等,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钱佑才甚至还查出张遇维曾找过画师专门画王妃的画像,他察觉不对,让人€€去抓画师时却发€€现画师的住处早已人€€去楼空,他不敢耽搁,连忙将这件事报给了贺池。
贺池却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已经知晓,让他不必把这件事写进卷宗,钱佑才瞬间意会,识趣地表示会让去调查的手下也€€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除了第€€一时间抓起来€€的那一批之外,钱佑才这两天查下来€€,又从府衙的官吏和€€百姓中揪出了不少奸细,全都抓进大牢等待提审、判刑。
将这些€€全都处理完之后,龙虎帮一案才算是€€彻底结束,钱佑才把相€€关的卷宗整理好,送到瑞王府给王爷王妃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