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你过生辰,你说的都对。
程樾站直身伸了个懒腰,问道:“要喝酒吗?”
这几€€年程樾一直在外面奔忙,每逢程昭和两€€位程将军的忌日却会想尽办法地赶回来。
贺池不是会倾吐心事的人,程樾便只是陪他喝酒,两€€人大醉一场,便又€€起身重新出发。
贺池摇了摇头。
今日在宴席上他一直走神想起云清,不知不觉喝了不少酒,现在已经有了两€€分醉意。
“不用了,多谢。”
程樾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我€€之间还说这些。”
不需要用醉酒来麻痹自己的痛苦是好事,程樾笑了笑,真心为他高兴。
……
月上梢头,贺池离开凉亭,回了主€€院。
他本想去梦溪堂,却又€€觉得那里空空荡荡,让人越发怀念之前有那人在时的热闹。
快回来了,贺池不停告诉自己,他很€€快就回来了,才能遏制住想立即骑马去绿水县找他的冲动。
元福公€€公€€守在门口,替贺池推开门,贺池却像是突然做好了决定,转过身便要离开。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院中响起,传进贺池的耳中:“王爷这是要去哪儿?”
贺池猛地转身向院内看去,就见他朝思暮想的人正站在梨花树下。
树上挂满了灯笼,满树彩灯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暖光,而他正满面笑意地看着自己。
贺池大步走上前,他眼里都是惊喜的光,嗓音却有些沙哑:“不是应该还在绿水县吗?”
云清摸了摸他的脸:“王爷的生辰,我€€自然是要回来的。”
云清一身骑装还没来得及换下,想到他为了回来给自己过生辰,定是骑马赶了许久的路,贺池心里满涨,握住他的手便低头吻了上去。
云清被€€贺池拥在怀里,手也被€€他紧紧握住揉捏,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的气息侵占,连呼吸都滚烫。
漫长的一吻结束,云清靠在贺池怀里平复呼吸,却发现贺池有意识地和他隔开了一点距离,云清抬头看着贺池有些发红的耳根,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也被€€这股热意传染得烫了起来。
云清站直身,他清了清嗓子,伸手牵住贺池的手带着他往厨房的方向走:“王爷也来尝尝我€€煮的长寿面。”
厨房点着灯,灶膛里燃着小火,煨着锅里的高汤,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云清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工作,面条也已经擀好放在案板上。
他把€€准备帮忙烧火的贺池按到小板凳上坐好,动作利落地加大火,然后把€€面放进锅里,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就做好了。
贺池没有回屋,就着厨房里的小板凳和小桌子开始吃面。
云清做的面味道比他做的要好得多,就算高汤都是厨子提前熬好的,云清擀的面却粗细均匀又€€筋道,调味也恰到好处。
贺池吃得很€€香,自从程昭离世,他便再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寿面。
吃完面,贺池坐在原地没动。
只要和云清呆在一起,就算是窝在灶房他也觉得舒心惬意,他怕出去后云清便要告辞回去,他们分别了这么久,他只想让两€€人独处的时间更长一点。
云清却伸出手来拉他:“王爷,你的生辰贺礼还在外面呢。”
贺池眼睛一亮,云清都感觉自己看到了他头上立起来的耳朵,他拉着贺池来到梨花树下的石桌旁,桌上放着一个木盒。
云清笑道:“王爷打开看看吧。”
满树彩灯照亮了这一方角落,贺池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线装书€€册,封面上写€€着:“赠圆圆”
贺池取出书€€册,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场景连续的小画,笔触细腻,一看便知是云清亲手所画。
第一幅画便是两€€个男子大婚的场景,旁边小字注释写€€着:“景序二十三年三月十四,大婚,初见。”
紧接着是两€€人参加春猎,又€€在京城一起经历了许多事,然后是两€€人同往宁州,剿匪修路……
贺池顺着看下来,里面一幅幅画记录的,全都是他们相遇以来发生的种种事情。
一直翻到最后,代表着他和云清的小人在满树彩灯下靠在一起。
旁边配的字是:庆贺圆圆十九岁生辰,愿圆圆万事顺遂,平安喜乐。
第61章 收获土豆
贺池珍惜地摸了摸树下靠着的两个小人, 说出的话却是:“本王明天就€€去把程樾打一顿。”
府中知道€€他€€乳名的人便€€只有程樾,这件事是从谁嘴里说出来的简直猜都不用猜。
云清装作没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应道€€:“别怪阿樾了, 是我套出来的。”
贺池想€€了想€€, 觉得若是云清想€€套话, 估计没几个人能€€不被€€他€€绕进€€去,这么看来也不能€€怪程樾。
但€€他€€依然十分怀疑就€€是程樾主动告诉云清的!
还是打一顿吧。
贺池扭头看着云清,他€€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神色恢复如常,眼€€里却全是满溢的欢喜。
“多谢王妃,我很喜欢。”
云清摸了摸他€€的眼€€睛, 笑着道€€:“生辰吉乐,圆圆。”
贺池脸色一僵,不太情愿地道€€:“王妃可€€以不叫这个乳名吗?”
云清看着他€€,片刻后垂下眼€€道€€:“我知道€€了,是我逾越了。”
贺池连忙否认:“不是,这个乳名只有小时候母妃和外公€€这么叫过,八岁以后他€€们就€€不叫了……”
见云清依然垂着眼€€, 贺池自暴自弃道€€:“算了, 你想€€叫什么都可€€以。”
云清眼€€里划过笑意,他€€抬头看了看,月已西斜,时辰很晚了。
不知道€€等他€€离开后,贺池会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独自买醉。
云清犹豫了一下, 开口道€€:“王爷, 我可€€以去给母妃上柱香吗?”
贺池脸上愉快的表情一点点收敛起来,他€€看着云清认真的眼€€神, 沉默地点了点头。
云清跟着贺池进€€了房间,靠墙的桌案上摆着程家几人的灵位,案前放了各种贡品。
他€€的目光落在桌案边的花束上,“母妃喜欢花吗?”
贺池一边取香,一边回€€答云清的问题:“母妃最爱漂亮的花草,外公€€让人在将军府种满了花,还有昭阳宫也……”
贺池话音一顿,倏地沉默下来。
云清也没再多问,他€€接过贺池手中的香点燃,举香齐眉,恭敬诚心地拜了下去。
程家满门忠烈,就€€算他€€和贺池没有这层关系,也是应当拜祭的。
程樾之前告诉他€€,贺池这几年每逢程家几人的忌日和他€€的生辰都会大醉一场,程樾在的时候能€€陪他€€,程樾不在,他€€便€€一个人喝得烂醉。
程家父子和程昭的死是贺池心里解不开的结,云清不知该从何€€安慰,只能€€尽可€€能€€陪着他€€。
云清把香插进€€香炉,合掌在心中默念:“请母妃和外祖舅舅放心,我和贺池定会为你们讨回€€公€€道€€。”
云清上完香转头看向贺池,两人目光相接,贺池眼€€里翻涌着云清看不清的情绪,又沉又深。
几息之后,贺池开口道€€:“王妃,本王有事要告诉你。”
云清似有所感,心里不由得微微发沉。
贺池缓缓开口,把程家父女三€€人真正€€的死因告诉了他€€。
饶是云清之前便€€有所猜测,听到真相之后却依然觉得荒唐而震惊。
承安帝仅仅因为他€€的多疑,就€€这么费尽心思地杀死了为大瑜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军,又因为怕事情败露,下手杀害了与他€€诞下皇子的妃子。
贺池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呢?失去亲人时他€€甚至只有十三€€岁。
云清想€€着他€€在不停调查真相的过程中那些怀疑与猜测,在摸到真相边缘时的不敢确定和自欺欺人,在最终盖棺定论后的愤怒和悲痛……
贺池的声€€音低沉压抑:“本王不止要拿到皇位,将母妃的功勋昭告天下,本王还要让他€€血债血偿,程家能€€将他€€送上皇位,本王也能€€亲手将他€€拉下来。”
贺池看着云清,他€€是一个想€€要弑父的怪物,云清会害怕他€€吗,会厌恶他€€吗?
他€€没有答案,可€€他€€却知道€€,他€€不能€€把云清蒙在鼓里,他€€应该告诉云清,然后再由云清选择要不要继续帮他€€,以及......要不要继续喜欢他€€。
他€€像一个等待判罚的罪人,可€€他€€却没有等来厌恶和抛弃。
一双温暖的手用力地环抱住他€€。
云清温柔坚定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
“我陪你一起。”
贺池愣了一瞬,然后便€€用力地回€€抱住云清。
他€€抱得很紧,像抱着心爱的宝物,又像抱着最后的浮木。
“你答应的,我再也不会放你走了。”
云清一本正€€经道€€:“嗯,把我捆起来放到圆圆的袖袋里。”
贺池呆了呆才反应过来,他€€小时候饿得快,把喜欢的大鸡腿塞到袖袋里,沁得写字的纸上都是油,懂事之后还老是被€€程昭挂在嘴边取笑。
这件事是谁告诉云清的不言而喻。
贺池羞得耳朵都红透了,侧过脸便€€看见云清满脸都是笑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都笑得弯了起来。
他€€恨恨地咬了云清一口,程樾这个义兄真的不能€€要了。
“嘶€€€€”
贺池听到云清的吸气声€€,哪怕他€€知道€€自己没有用力,却还是立刻松开了嘴,在咬过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却突然被€€云清推开了。
云清单手捂着脖子,颊侧有一点薄薄的红,他€€清了清嗓子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休息了,王爷也早些歇息。”
贺池的眼€€神有些不舍,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
梦溪堂。
云清久违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房间,阿舒把床铺得又软又暖,他€€舒服地躺在床上,感受着困意层层上涌,他€€却有些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