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四户神出鬼没,这么久了,几乎从来没有人见着过他,但到底是同住一条巷子的邻居,这又是大过年的,没有人愿意听见不好的事情。
老郎中问:“你们各位之中,哪个是病人的亲属啊?”
“......我们之中哪个也不是。”
老郎中又问:“那病人是什么人?”
“......这个我们也不太清楚。”
老郎中按了按太阳穴:“那是怎么着火的呢?”
“......额,还是不知道。”
老郎中无奈了:“一问三不知啊这是!!”
楚年道:“先别管他是什么人了,总之先救治吧,该怎么用药就怎么用药,我先帮他把钱贴上。”
还是救人要紧。
老郎中看了眼楚年,点点头:“行。那你跟老朽进来吧。”
总要跟能负责的人交代两句。
楚年便跟江自流一起过去了。
到了里间的病卧,那哥儿躺在床上休息。
楚年走近看了看,哥儿脸上的不正常的红晕已经消失了,也能听到正常的呼吸声了,看起来确实是脱离生命危险了。
哥儿盖在被子之下,但被子又没有将他全部盖起来,除了露出一张脸来,还有一只手也在外面。
而这只手里,明显是攥着一个东西。
之前救他过来时,众人各个都心切,谁也没有注意到他手里有东西。
这会儿看见了,楚年疑惑问:“这是什么?”
“不知。老朽试着想将其拽出来,却怎么也拽不动,想必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吧。”
这东西露在外面的部分,有一点边角已经被火焰燎到过,烧坏了一小部分,但依稀可以分辨,应该是香囊荷包之类的东西。
楚年沉吟:“遗书?”
老郎中脸色臭了下去:“哼,二八年华,竟然自取灭亡!”
楚年:“...我也只是猜的。”
说是猜的,但也不全是乱猜。
那火势大成那样,哥儿都没有醒,说明在火烧起来之前他就已经完全昏迷了。
这么大的一个人了,怎么用炭还不知道吗?能弄成这样,多半是故意的,是在试图自杀。
也好在后面不知炭火是碰到了什么东西,在熄灭之前把房子给点着烧了起来,不然谁会知道有个哥儿在里面自杀?
如果不是这场火,这哥儿一个人居住,这会儿又是隆冬,可能就会这么静悄悄地死在屋子里,直到春来尸体腐坏了才会被人发现了......
“那就看看究竟是不是遗书吧,你们一问三不知的,老朽也得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才好啊。”老郎中说着,又去扣哥儿手里的东西。
扣了半天都扣不下来。
明明人都陷在昏迷里,却死活不肯松开手。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宝贝啊......
弄了半天,老郎中让楚年抓住哥儿的手,最终自己一点一点从缝隙里把东西扯了出来。
是一个被烧坏了的锦囊。
没有主人死死的捏住,锦囊轻易地就被老郎中打开了。
“里面有东西,是张纸...还真是遗书不成?”老郎中明显不喜欢自取灭亡之辈,语气都不快起来。
但等他把烧得还剩一半的纸拿出来,展开看了之后,脸上表情变得古怪起来:“这......”
“这怎么了?”楚年疑惑道。
“这...这好像,是丁秀才的字迹啊......”老郎中古怪地看了眼依然不省人事的哥儿:“他跟丁秀才是什么关系?”
又是丁秀才?
丰文镇上到底有多少个丁秀才啊。
楚年问:“是哪个丁秀才?”
老郎中道:“还能是哪个丁秀才,丰文镇上统共就一个丁秀才,正月十五要跟赵家镖局家的小公子成亲的丁浩远。”
楚年:“......”
看了看哥儿,再看看老郎中手上烟熏的碎纸,楚年表情也变得有点古怪,他凑近问:“纸上写了些什么东西?”
“私自看别人写的情书不太好吧。”老郎中把碎纸往旁边一拿,没有让楚年够到。
“情书?”楚年冷呵一声:“是情书是么?”
老郎中:“......”
江自流在边上看不过去了,说:“要不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让病人安静地休息一下吧。”
老郎中点点头,收起碎纸,重新装回到锦囊里,放到了哥儿的枕边:“公子说的有理,我们还是出去说话吧。”
楚年眼疾手快,趁老郎中不注意,把锦囊抄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三人出去后,老郎中先是给楚年二人说了一下哥儿的病况,但他说的有些心不在焉,估计是被突如其来的酷似丁秀才笔迹的情书搞糊涂了,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楚年心中也闪过了许多想法。
他想到话剧班子首秀那晚,他们回去的晚了,在蟾桂巷外面遇上了丁秀才。
那时只以为丁秀才是去见刘东来的。
可恰巧也就是那一晚,才第一次瞥见了从未露过面的第四户住户站在家门外面露了面。
哥儿手里还有丁秀才的字迹...甚至是情书......
丁秀才那晚根本就不是去见刘东来的,而是去见这个哥儿的吧?
难怪穿的一身黑,跟做贼一样。
这哥儿莫不是他偷偷养在偏僻地处里的外室?
光是想想,楚年就觉得这个丁秀才实在是太屑了!
一边跟赵家镖局的小公子谈婚论嫁,一边还在私底下养着别的外室......吃着嘴里的看着锅里的,渣男啊!
这件事必须要让赵文君和赵家镖局的人知道。
楚年藏好了锦囊,这个就是证据。
... ...
下午的时候,医馆的人按照地址找去楚年他们家,告知那哥儿已经醒了。
楚年和江自流又去向医馆。
其实原本楚年是一离开医馆就想去赵家镖局的,但是被江自流拦下了。
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但楚年暂时也只是猜测。
在人醒之前,在真相弄清楚之前,这么贸贸然地就跟赵家说这种事情,万一引起了误伤怎么办?
关心则乱,被江自流这么一说,楚年发现自己确实是有些冲动了。
稍微冷静了下来,楚年打算再等等看。
反正锦囊现在在他手里,铁证如山,真要是有点什么,丁浩远别想把自己摘出去。
快到医馆之前,楚年和江自流在路上碰到了一个人。
这人外表看上去端正俊秀,儒雅随和,满卷的书生气质。
楚年不认得他,但江自流认得。
正是一直活在楚年耳朵里的丁秀才,丁浩远。
听到了那么多回丁秀才的大名,这次可算是见着真人了。
丁秀才站在一条巷子的入口处,巷子里蓄满了阴影,他拦下江自流,开口道:“江弟,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语速很慢,语调也很平静,对江自流发出邀请。
江自流没有应声,而是看向楚年。
楚年打量着丁秀才。
他觉得丁秀才可能已经听到什么了,不然为什么要提前在医馆的去路上拦下他们,还要找江自流借一步说话?
可是蟾桂巷地处偏僻,虽说昨夜的火势惊动了附近的人,但要说那么快就传遍了丰文镇,是绝无可能。
尤其据说丁浩远已经正式搬进赵家镖局入住了。
赵家镖局和蟾桂巷更是所隔甚远,若是没有提前安排眼线,或者私下里时刻注意着,更是不容易这么快知道。
“江弟?”没有得到反应,丁浩远又招呼了他一声。
江自流见楚年没有吭声,淡淡道:“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丁浩远闻言扫了一眼楚年。
江自流道:“你要和我说话,没什么是我夫郎不能听的。”
听到这话,丁浩远眸色暗淡了一下。
但他即刻间就恢复了自如的神态,说:“那丁某便直言了,这些日子,丁某想了许久,觉得以江弟之才华,还是应该进入丰文书院读书,丁某愿意出面向书院举荐,不知江弟意下如何?”
楚年:这货绝对是听到什么消息了。这是心虚了。想要收买江自流呢。
楚年对丁浩远的恶感又加一分。
江自流冷淡道:“多谢好意,可我无心去书院深造,就不劳烦了。”
丁浩远一愣:“...可是€€€€”
楚年听不下去了,打断他道:“住在蟾桂巷的那个哥儿,那天晚上,你是去见他的吧?”
还是开门见山吧。兜兜绕绕的有什么意思吗。
丁浩远抿起了嘴唇,没有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