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们鸿鹄书院没有规矩了,方才我说自家师上任,将书院里许多不成文的繁文俗规给废除了,可没说把该保留的合理的规矩也一并废除了啊。
而且...就算有些俗规没有被废除,我相信家师也会为了江解元变通的,要知道,在绝对的惊才绝艳面前,一切腐旧的俗规都该为之让路!
还有,江解元惊才绝艳,我们书院请他去读书,怎么能叫低三下四?这分明是家师惜才,求贤若渴,想为朝廷培养人才!
再者...你为何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江解元不知抬举?江解元之所以拒绝,一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和打算的。”
刘东来:“......”
刘东来都相当于是站在鸿鹄书院的那一边了,鸿鹄书院的人反而给脸不要,居然这样那样的反驳他?
当下,刘东来气得直想发抖!
“你、你们......”
刘东来简直怀疑,是不是江自流收买了他们?又或者是江自流给了刘刺史什么好处?更或者是江自流之所以能高中,就是先打通了刘刺史那边的路子,然后收买了考官,进行了考场舞弊!
否则就凭江自流,怎么能这样轻而易举地先中童元,再中解元?还是在同一年?
这里面一定有鬼!
刘东来尖锐道:“你们清楚江自流的来历吗?”
“当然清楚,都去乡试的人了,官府怎么会不调查考生的人事背景?何况家师对江解元上心,还另外有所打听。”
杨俊成说完对江自流拱手一笑:“正是因为知道,鄙人才格外钦佩江解元啊。”
刘东来涨红了脖子:“哦?”
“毕竟,谁能想到,同年连中童元和解元的江解元,在今年之前,还是个卧病三年的病人呢!”杨俊成看江自流的眼神都在发亮:“卧在病榻上,根本无法读书备考,这也就是说,比起其他考生,江解元比他们足足多了三年的空窗期!”
杨俊成没有说的是,老师在关注江自流后,便立刻派人把江自流的生平来历仔细打听过了。
江自流出生草根乡野,打小就没正儿八经地学习过,再加上病重那三年,可以说......江自流是只用了短短数月的时间准备,便力压群雄,在一众寒窗苦读数十载的学子里脱颖而出了!
这是何等的恐怖!说他惊才绝艳,毫不为过!
可是刘东来已经不需要听到杨俊成没有说完的话了,他只是听到“三年空窗期”,就已经彻底石化了。
刘东来血红着眼睛,看江自流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在这一刻,刘东来突然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多么可笑。
他自三岁起便开始读书识字,三更睡,五更起,闻鸡起舞,悬梁刺股,日日复日日,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有着三年空窗期的山野草根吗!?
刘东来僵硬着身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碎掉了......
老夫子看不下去刘东来胡闹了,严肃道:“东来,注意你的态度和措辞。”
夫子的声音听在刘东来的耳朵里,仿佛被蒙了一层膜,刘东来的耳朵里面嗡嗡直响。
脸上牵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刘东来半抬起手,似行礼,又不似完全在行礼,含含糊糊地举了举,然后抬起脚,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江家,离开了这个让他觉得无比可怕的地方。
老夫子:“......”
杨俊成:“......”
刘东来走后没多久,丰文书院的两个老夫子也带着门生们走了。
实在是...
没有再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
既然身为书院翘楚的鸿鹄书院对江自流势在必得,肯为他开创许多优越的条件,那他们还有什么能去争抢的机会?
更何况,便是如此,江自流都不为所动。
他似乎,是真的没有想过要去任何书院进修......
离开江自流的家后,两个老夫子的脸上都有些灰败。
在此之前,根本就没有好好查查江自流的背景,若知道江自流来自乡野,读书条件本就不如镇上和城里,又有着三年的空窗期......
“哎...这样长久的坐在丰文书院里,老夫是不是真的有些坐井观天了?”
“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要是你当初早听我的,把江自流拉进书院,现在何至于懊悔至此!”
“哎...莫要再说,莫要再说了!”
丰文书院的人走后,杨俊成几人也不打算打扰了。尤其杨俊成特别害怕江自流又要把举荐信还给自己,恨不得立刻飞出蟾桂巷才好。
“那,江解元,你再考虑考虑吧,我们现在丰文镇留几日,等你考虑清楚了再给我们答复。”说完,杨俊成就要走。
“这么急着走干什么,大热天的,我看你们都出了一头汗了,进家里来歇一歇,喝杯凉茶解解暑吧。”楚年出声把他们叫住了。
听到楚年的声音,江自流转过身去,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楚年已经出来了,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一些。
楚年一直听着他们在外面的讲话呢。
说真的,自打跟刘东来住到一块儿,楚年对丰文书院的印象那叫一个日益低下啊,再加上整个丰文镇重文的风气重到偏激奇怪,楚年对这些读书人都快没什么好感了。
今日听到杨俊成的几番话,倒是如听仙乐耳暂明,使得他对杨俊成的映像还挺不错。
楚年朝门口方向一笑,对江自流说:“快把人请进家里来呀,我凉茶都备好了呢。”
江自流也确实是想请他们进来坐坐,一来他们是梁明远的同窗朋友,二来他们不远众里来给自己送举荐信,也算是间接帮自己彻底打消了丰文书院那边的麻烦了,于情于理,都该请人进屋喝杯茶的。
“几位请。”江自流把三人带进了家门。
楚年脸上挂着笑意,站在堂屋门口,礼貌地等待他们进屋。
三人看到楚年挺着孕肚,都有些不好意思:“江夫郎不用礼待我们,快回去休息吧。”
江自流已经先一步走过去了,温声问楚年:“什么时候出来的?站了多久了?腿累不累?宝宝踢肚子没有?”
“...没有没有,都跟你说了一万遍了,我哪有那么娇气!”楚年失笑,用余光把进家的三个人都打量了一遍。
江自流又说:“那先回房休息好不好?我跟三位兄台说会儿话。”
楚年撇了撇嘴。
好不容易有会说人话的人模人样的读书人了呢,自己也想跟他们说说话。
不过到底是读书人,就算再怎么通情达理,初次见面,作为江自流的内室,跟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确实有些不太合礼。
点了点头,楚年应下,又抬头凑到江自流耳边,小声交待他:“你先不要急着拒绝他们啊,不是说可以考虑几天嘛,你就先考虑几天好了,他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今日不太方便,改日我们请他们吃顿饭。”
“...好。”江自流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然后便送楚年回去了里屋。
杨俊成几人看到江自流和楚年如此恩爱,在对楚年说话时,目光温柔且专注,和方才在院门口的那个他俨然是两个人,不免都觉得有些惊奇。
“本来还以为江解元是个性情寡淡的人,没想到并非如此,只是温情全留给了尊夫郎而已。”等江自流出来,郑承之便忍不住跟他打趣了。
杨俊成瞪了眼郑承之:“承之!学学九岭,少说话!”
郑承之这才反应过来跟江自流还不熟,只是自己单方面的钦慕他,这样跟他打趣确实不太合适,连忙起身道歉:“...失礼了!”
江自流回以一礼,微笑道:“郑兄说的倒也不算错。”
郑承之:“......”
杨俊成:“......”
竟然这么坦率地承认了!
如果说江自流的才华是惊才绝艳,那么他的外貌无疑是精美绝伦,面对江自流忽然的笑容,他们便是几个男人,也不觉有阵恍惚。
郑承之:“难怪梁兄自乡试之后便日日把江解元挂在嘴边,实在是......”
“承之!”杨俊成简直要对郑承之绝望了。
早知道他废话这么多,就不答应带他一道来了!
江自流招呼几人坐下,把桌上放好的凉茶依次推到他们手边招待他们:“几位兄台不用如此客气,同梁兄一样称呼我名字即可。”
郑承之听到这话很高兴,连忙说:“那你也别一口一个兄台了,就叫我雅章吧!”
杨俊成无语:“...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表字吗,平日里连我们都不许叫的?”
“......”郑承之朝他们挤眉弄眼。
这呆子,不懂我这是在套江解元的表字吗!
不喜欢自己的表字是一回事,互相知道又是另一回事,要知道,真正亲切的友人,可都是互相称呼其表字的。
据梁明远说,经过乡试那段时间的相处,他跟江自流的关系还算交好,可也没能得知江自流的表字,若是这会儿先被自己知道了,该有多得意快活!
被郑承之这样挤眉弄眼的暗示,陆九岭先明白过来了,他也向江自流报上了自己的表字:“陆端台。”
陆九岭极为的少言寡语,报完表字后便没再说其他。
他们都报了表字,杨俊成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郑承之的意图了,一拍脑壳,也报道:“杨俊逸。”
三人都报上表字了,郑承之又用鲜亮的眼神看着江自流了,疯狂暗示道:“江解元?”
江自流怎么会不知道郑承之的意思,微微一笑:“江慕年。”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jjcat,Blanche,无话可说浇水~~
第158章 爱慕从一而终 爱慕楚年,就是江自流的志存高远。
几人互报过表字, 就好像在无形中拉近了一层关系,接下来对坐饮茶,畅快交谈, 好不惬意, 早已将夏日酷暑驱赶的一干二净。
末了,杨俊成劝江自流好好考虑一下再给出要不要去鸿鹄书院的答复,便带着其余二人离开了。
江自流虽然没有要答应的意思,可说了会认真考虑,这已经让杨俊成很高兴了。
不过,就算没能立刻完成老师的交待, 能亲自过来跟江自流结交一番, 也算不枉此行了。
... ...
客人们离开后,楚年从里屋里出来了。
出来了, 又没完全出来,楚年扒着里屋的门, 探出个脑袋来,一错不错地盯着送客回来的江自流看。
江自流被楚年这模样可爱到了,笑着问:“为什么这么看我?”
楚年挑眉:“江慕年?”
江自流定定瞧着楚年, 微笑不语。
楚年打趣他道:“你这不得了啊, 出去了两趟, 江童元、江解元、江慕年......你看看,多了多少个新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