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见不平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出手的小哥儿,也就是乔楠摇摇头,没有留下姓名,便就要转身走人。
他刚刚出手救人,并不是因为发善心了,纯粹是因为刚才看见这辆马车厢即将翻到时,心中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股惊悸之感。
然后身体就先于头脑行动,直接冲了出去,不顾自己安危去救人。
真是奇了怪了!
正是因为这样奇怪的感觉,乔楠根本没有心思与人寒暄什么,他现在只想静静,平复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惊悸之感。
只是他想离开,别人却并不允许。
不等李承巍开口挽留恩人,旁边李源驹却是先一步跑上来,拦住乔楠拱手道,
“这位小夫郎请留步!刚才形势凶险,若没有小夫郎仗义出手,我大哥怕是凶多吉少,还请小夫郎莫要推辞,留下姓名住宅,此番恩情,我们兄弟定要登门道谢才是。”
对方语气诚恳,满脸感激,似乎对兄长安危极为看重。
但旁边的正主李承巍,却是脸色一瞬间就暗了下来。
伺候李承巍的小厮,更是眼神顿时阴鸷不已,他家主子的恩人哪里用得着这人多管闲事?
李泰安见状,不由心中嗤笑,他就知道老二最是奸滑狡诈!
朝堂上那些老东西都夸老二心胸宽广,才德兼备,可实际上面善内奸说就是这个家伙,不过区区一个大力小夫郎,都不给老大机会笼络,也太谨慎了些吧。
要知道老大腿都瘸了,怎么着那个位置也不可能再是老大的。
李泰安对这点交锋不感兴趣,他现在更想知道,到底是谁堵了这条街,差点害他当街出丑的,他非得把人揪出来收拾不可。
想罢。
李泰安便不耐烦道,“行了,大哥你们恩人送礼的事情等会儿再说!现在来人,给我把闹事者抓过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当街闹事,真是目无王法!”
他如此一发话,周围看热闹的百姓立刻吓得后退一步,将中间的齐素娘、乔旭、牙行管事三人露出来。
护送车队的官兵见此,也不用再问了,直接走过去将人押过来。
路被挡住,乔楠这下走不了,就只能暂时呆在原地了。
而被押过来的牙行管事三人,见到面前的车队竟由官兵护送,哪里还猜不到车队主人身份,肯定非富即贵,顿时吓得腿软跪地。
牙行管事想也不想就抢先推卸责任求饶,
“求贵人饶命,小的不是有心在街上闹事,小的只是牙行管事,哪里来的如此胆子?都是这位小娘子和小夫郎,他们买了我们介绍的宅子后才不满意,非得胡搅蛮缠让小的退银子。”
“他们相公都是有功名的秀才,小的惹不起,但都银货两讫了,小的只是中人而已,银子不在小的手上,哪里退得出来啊……求贵人饶命。”
牙行管事可是人精,三言两语就颠倒黑白把齐素娘和乔旭,给塑造成了仗势欺人的恶势力。
齐素娘又气又惊,但她不擅长吵嘴,只能气道,“你胡说!”
反倒是乔旭,到底多活了一辈子,在这种事情上要比个小姑娘成熟些。
他还眼尖,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李源驹,顿时震惊又大喜,那,那不是二皇子么?
二皇子为人最是心胸宽广,礼贤下士,最重要的对方还是未来的皇帝!
他记得前世听闻过,几位皇子曾经隐姓埋名到青山书院求学,赵立轩就是在书院中与二皇子有了交情,进入官场后投入二皇子麾下,最后君臣相辅相成走上高位。
既然二皇子在这里,那旁边两位……肯定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了吧?
大皇子因为瘸腿性格比较沉默淡然,三皇子却因为母族强盛,脾气嚣张暴戾,但凡让他不高兴的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乔旭心念急转,咬咬牙只能朝李源驹磕头,
“贵人大量,求贵人为我等小民做主!这牙行管事奸诈,分明就是他贪心不足欺骗这位小娘子的银钱,我不过好心提点小娘子一句,他竟颠倒黑白说我等仗势欺人,真是心肠歹毒之极。”
“我家相公出身寒门,哪里来的势?我家相公更是县城数得上的名气才子,我怎敢做出有辱相公名声之为?今日当街扰民之罪,我们愿意承担,可仗势欺人之说,绝不敢认!”
他说得掷地有声,正气凛然,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周围百姓是被带偏了,瞬间就觉得他说得好,说得对。
齐素娘倒也不是太蠢,有了乔旭做主心骨,顿时就赶紧跟着点头,
“这位哥哥说得对!我与哥哥以前都不认识,怎么一起仗势欺人?明明就是这牙行管事内里藏奸,欺骗于我,这位哥哥好心提点我,我气不过找牙行理论,这才闹出事情,扰了贵人车马,贵人大量,求贵人饶命,呜呜……”
说着就哭了起来。
她倒不像之前钱保保忽悠牙行中人假哭,而是真的担心惹到什么贵人丢了小命,害怕得哭了,她就是个商户女,惹不起贵人。
周围百姓窃窃私语,一方气势汹汹的贵人,一方弱势姑娘和小哥儿,大家不免对后者心生同情。
乔旭见形势大好,马上就又朝李源驹磕头,大声道,
“贵人心善,还请贵人替我等做主,今日之恩,小夫郎与相公必定铭记于心。”
他不知道前世二皇子仁善是否属实,但只要二皇子有争位的心思,肯定就要笼络人才,如此好的一个举手之劳施恩机会,他不信二皇子不动心。
果然。
李源驹在短暂的思考后,过来开口了,朝李泰安温和笑道,
“三弟,他们不过两个娘子夫郎,既然我等无甚大碍,便算了吧……”
“至于他们之间的纠纷,随后交于官府查办就是,相信官府自会处理妥当,我们不过白身而已,怎可随意插手衙门之事?得饶人处且饶人,三弟觉得呢?”
他本没想管这点小事,但如果对方相公是有功名之人,那就不一样了。
随手施个恩,又能破坏下老三的名声,把老三暴戾的名声传得更广更远,着实两全其美。
李源驹笑吟吟的,说话却是绵里藏针得很。
李泰安咬牙,“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做什么了,二哥竟如此说!弟弟不过是多嘴问上一句闹事真相,为我的惊马讨个公道,结果却成我的不是了。”
老二这个狡诈的东西,竟然又踩他!
“哥哥只是两句话而已,三弟何须如此动怒?罢了罢了,我不说了便是,还是三弟你来继续断公道吧……”
李源驹叹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温和。
周围不懂的百姓看了不禁连声称赞,这真是个仁善又讲道理的贵人。
被当了垫脚石的李泰安气得要死,真恨不得上去直接干一架,但碍于大庭广众之下,最终还是只能忍了。
留下一句冷笑,“二哥大仁大义,弟弟佩服!”
然后便挥袖走人,准备回头再想法子报仇。
李源驹对此却是并不恼,露出一个弟弟不懂事,哥哥真的很无奈神情后,这才挥手旁边官兵,将三个闹事源头带下去处理。
乔旭很想再和这个未来皇帝多说两句话刷好感,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只能暂时离开。
反正有了今日事情,以后他再去找二皇子攀交情就有借口,倒也不急于现在一时。
就是……
乔旭看向刚才挺身而出救人的乔楠,心中不由气闷。
他以前都不知道堂哥竟然还有这等大力气,对方今天也在二皇子面前出了风头,多半也被二皇子欣赏了!
难道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他堂哥就是天生命好,不管落到何种境地,对方都能逢凶化吉,拥有令人羡慕的人生?
乔旭心里酸得要死,但有俞州这个顾虑,他现在是不敢再轻易搞什么幺蛾子的。
等他们被带走,护送车队的官兵又迅速疏散人群。
李源驹这才有空再次看向乔楠,从腰间解下一块随身玉佩,感谢道,
“小夫郎刚才当真好力气,今日多亏你我大哥才没事,既然小夫郎不愿留下姓名,那还请收下这块玉佩,若他日有事,小夫郎可到青山书院找寻,在下李源驹,定当帮夫郎解决困境。”
虽然面前只是一个小哥儿,即便拥有天生神力,也无甚大用,但凡事都有万一,万一以后就有用得着的机会呢?
老三那个蠢货总觉得大哥瘸了腿,就没有威胁了,他却不这般认为,父皇心思诡谲,大哥又能力出众,天知道将来会如何?
该防范的还是得防范,任何有才之士都不能让大哥得了去,才是真正安全……
乔楠不知道李源驹心中所想,但他是活了两世的人,看人眼光还是有几分的。
虽说对方表现得彬彬有礼,温和亲人,感激的模样非常真诚,可他却看清楚了对方眼底深处的冷静和算计,以及对他小哥儿身份的不屑。
乔楠可不想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深交,摇头拒绝,
“贵人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救命之恩着实不敢受。天色不早,几位初到苍山府城,还是尽快寻找住地,莫要耽搁了时辰才好,家中还有事待我回家料理,这便告辞了,有缘再见。”
说完,他朝旁边一直找不到机会说话的相救正主礼貌点头,便转身迅速离开。
不再给人阻拦机会。
李源驹看着乔楠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李承巍冷冷看向他道,“我如今这般境况,未来无期,二弟何须还如此!”
“大哥说什么?弟弟不懂。”
李源驹回头装傻。
李承巍冷笑,“不懂便罢了,只希望二弟知道什么叫分寸,免得将来我上了三弟船,二弟别怪我偏心就好。”
话毕,便由身边小厮扶着,一瘸一拐走人。
徒留李源驹站在原地,目光阴晴不定,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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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后面的交锋。
乔楠回到小茶摊这边后,钱保保和张芸湘都吓死了。
两人着急不已,“俞夫郎,刚才那么危险,你怎么就跑过去了呢!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咱们去医馆瞧瞧吧?”
他们不知道乔楠天生神力,只以为他练过武,力气大些而已,徒手扶住车厢还同时制服惊马,简直太恐怖,可别受了内伤。
“无碍,我有分寸。这里乱糟糟的,今天不逛了,我们先回客栈休息吧。”
其实乔楠也很后怕,觉得自己刚刚行为不妥,但钱保保两人已经有些六神无主,他就不能慌了,否则两人更害怕。
经过这场波折,大家也没有再置办东西的心情,双方道别返回各自客栈。
乔楠他们回去的时候,俞州几人也已经从书院打听完消息回来了。
见两人脸色不好,连忙询问缘由,等听完他们遭遇的险况,也是一阵担忧后怕。
俞州更是急得直接拿起乔楠双手查看,忍不住心疼责备,
“你怎得那么冲动!心善是好事,但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现在是没事,可要有个万一怎么办?怎么就不知道轻重呢……”
“我知道,以后不会了,你快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