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他的镜像发生变化,比A级阴物还要凶上一些。
张乾目光一沉,用指甲划破指腹,轻轻点在镜面上。
血液落在镜面上,一道金光散去。
紧接着一声尖叫响起,镜面恢复了平静,只剩红烛火焰忽闪跳动着。
张乾没再管它,低头捡起地上的牌位。
这牌位的花纹雕刻很熟悉,是他们张家才会使用的花纹。
为什么会在柳淮这里?
他给柳淮的牌位明明已经被柳淮藏起来了。
张乾翻过牌位,看到牌位上名字时,表情错愕。
这上面不是张君两个字,而是€€€€
张乾。
……他的?!
张乾攥紧牌位,他脸上的错愕缓缓退去,渐渐变成大彻大悟后的面无表情。
其实他早就应该猜到了。
诡异复苏的世界里怎么可能有重生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镜子周边有一条片空地,张乾缓缓跪坐下。他猜柳淮就是在午夜时分跪坐在在这里。
装满泥土的浴缸旁边有一把小铲子,张乾拿起铲子开始沿着浴缸中露出的那只手刨土。
这只手不是尸体,是一具泥人。
不是僵硬的兵马俑,是类似泥人匠手底下会活动有生命的泥偶。
浴缸的土混着血的味道,即使已经干涸很久,他还是能清晰地嗅到。不仅如此,这些泥土上还缠绕着淡淡的死律。
死律除了生死簿就只有柳淮身上有,死律这栋东西又不像灰尘和香气会在沿途留下踪迹,它没那么容易留下。
只有直接将血肉融在土里才会留下死律。
柳淮该不会在用血养这个泥偶?
随着一层层土壤的剥离,埋藏在泥土下的泥偶露出完整的面貌。
帅气,完美,还很……熟悉。
果然。
张乾有点恍惚。过去所有被他刻意不去在乎的东西,在这一刻完整的拼凑在一起,告知他重生的真相。
狭小的地下室里烛火还在跳动着,将张乾的影子打在墙上。
他忽然很想见柳淮,想抱抱这个人。
脚步声从楼梯上出来,听脚步是柳淮!
柳淮在黑暗中试探着下楼梯,楼梯道里没有灯,他又怕在楼梯上摔跤伤到崽崽。只好开着手机手电,一点点往下走。
他有点忐忑,不知道张乾看见浴缸里的尸体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十岁那年,他第一次听到张八卦莫名其妙的要求是拒绝的。
让他养魂养鬼养尸?这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张八卦未免太离谱了些。
其实也不算养尸,张八卦只是为他和一个牌位举行了冥婚,然后给了他一面镜子,列了一张清单,就撒丫子跑路了。
他不知道自己和谁结了冥婚,也不知道自己要养的到底是谁。
所以张乾看到浴缸的陌生尸体会不会多想?会不会误会他是什么大坏蛋要制裁他?虽然他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地下室的灯光渐近,柳淮下意识放轻脚步,却没想到一个人站在楼梯下等他。
柳淮微微瞪大眼睛,就被底下那人整个人揽进怀抱。他抱得很紧,像是高大寒冷的雪山上雪花在拼命护着一条随时会被冻僵的小蛇,想把这团温暖柔软拼命留下来。
柳淮也抱着他,“怎么了?”
张乾低头看他,目光深邃且柔和,就像雪山上开了一朵花。
他轻轻侧过身,示意柳淮看。
柳淮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在看见浴缸里的尸体时,眼里蒙上一片不可思议。
“……是你的?”
张乾缓缓点头,柳淮揪紧张乾的袖子,在这一瞬间不少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在他脑海里形成大概的轮廓。
所以张八卦主持的冥婚仪式,是他跟张乾的;他这么多年蒙着眼,在午夜时分来到地下室的镜子面前是为了给张乾招魂;他用血养浴缸里的尸体是为了让张乾……
复生?!
张乾也看向浴缸。
这世上从来都是等价交换,有失有得,他这多出来的一条性命从来都不是什么上天的恩赐。
张乾看着还处在宕机模式的柳淮,轻轻将他拉到墙边,两人席地而坐。
柳淮表情复杂,“我……”
“我来解释吧。”张乾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我死过一次。”
柳淮抬头看他。
在昏暗寂静的地下室里,他们被红烛围着,张乾那张向来坚定的侧脸在光影的变换中显得迷茫又彷徨,像迷失在大雪中的旅人。
他沉浸在回忆中一时没有继续说下去。
柳淮没有打断他,只是轻轻拉起他的手,与他十指交叉。
张乾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
“你曾经问我,我为什么要下山,为什么要固执地当一个普通人。”
张乾盯着烛火。
“其实,我死在龙脉复苏的前夕。”
上辈子他死后,飘在茫茫大雪中,看着风雪将整个张家宅邸包围,大雪将昔日的故居掩埋。
他闭了闭眼,喃喃自语。
“我们一族活着就是为了龙脉,如果龙脉不需要我,我们一族几千年来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
“祖辈葬身埋骨于雪山,血脉断绝,族人短命,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柳淮为什么不知道是张乾,下章解释
三月了,得加快进程了,得在上旬正文完结
第58章
从降生起, 父母就一直告诉他,你是我们家族、龙脉复苏最后的希望。还在襁褓里,身具河图的张八卦就用孩童的口吻说出了他未来的命运。
张乾一直觉得, 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张家祖辈的遗愿,为了病入膏肓的龙脉。为此, 他固执地守在昆仑山上, 从未想过下山, 整日泡在古籍里, 试图找到不动摇山下人族命脉,不搅乱局势就能力挽狂澜的办法。
张乾迷茫又挣扎地出神,昏黄的烛火在他眼里跳动。
顶天立地的神圣雪山此时仿佛变成脆弱易碎的浮冰。柳淮伸手让他轻轻靠在自己肩膀上, 思绪也跟着回到梦中堪称废弃的张家宅邸。
现在,他清晰地知道了张乾的想法, 张乾在乎的不是什么留名千古的救世之功, 而是龙脉不再需要他了,昆仑山也不在需要张家。
祖辈的遗愿、父母的嘱托如梦幻泡影, 全跟着上辈子的张乾死去。
柳淮攥紧张乾的手,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张乾,他也只是个被龙脉庇护的众生之一,甚至他还跟导致张家最后结局的柳家沾了边。
他现在能做的, 大概只有紧紧拥住他,还有说一句:
“……对不起。”上辈子的事, 他一定会查明白,还昆仑山的张家一个公道,让柳家遭到报应。
张乾扭头, 嘴唇微微张合似乎想说什么。柳淮忽然吻住他, 把他的话堵回去。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跟张乾解释柳家的腌€€事。
张乾把头转回去, 在他身上脆弱永远都只是暂时的。他很快从迷茫中走出来,再次恢复成平常冷静可靠的模样,岔开话题。
“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怎么样重生的。”
发觉自己靠在柳淮肩上,张乾淡定起身,还不着痕迹给柳淮揉了下肩膀。
就柳淮这个小身板,怀崽前就弱的不行,怀崽后更是轻易碰下都要哭。
见他离开,柳淮眼里闪过些失落。张乾永远都是那副可靠又让人信服的模样,像围绕着呼啸风雪密不透风的雪山,有时候他真的很想走进张乾心里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听见他的话,柳淮回神,心思也回地下室上,“你的意思说,地下室里的这些东西让你重生了?”
张乾凝重点头,“大概是,镜子通向另一个世界,用来聚魂,泥偶用来充当血肉,你身上的死律用来打破生死。”
说着他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落到柳淮身上,“你和我的冥婚关系,是我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媒介。”
柳淮若有所思,“我十岁那边在鬼窟遇险,你哥哥用出鬼窟的方法换我用十六年的时间给一个人做一场法事。”
要求是,选一处极阴的地方,按照张八卦给的阵法摆满红烛,在中央立一面极凶可通阴阳的镜子。于午夜时分蒙上双眼,捧着蜡烛进入法阵照镜子。
因为柳淮是个没有修行过的普通人,所以这场法事并不需要他做什么,只要装备好张八卦清单上材料,在午夜进入地下室。然后在法事开启的十六年间,每个星期四进入一次,阴时阴刻不能错过,阴年阴月次数增加。
“你哥说这镜子是法事的关键,我必须蒙着眼进入,在法事进行时绝对不能直视镜子,不然不仅法事不会成功,我的性命也会不保。”
“我其实不知道在地下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柳淮忽然低声说,“因为每次当我进入地下室,就会失去意识,第二天天亮等我醒来时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直到法事即将结束,我才发现,装满泥土的浴缸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具尸体。”
要不是他经历过很多,内心强大,但凡一个正常人都会被吓疯。
张乾目光落在镜子上,他起身走到镜子边上,转了几圈,试探着敲了敲。
他手往镜面上一敲,镜面里立刻出现一个眼神空洞的张乾镜像。张乾又一敲,镜像猛地从镜子里扑出来。
柳淮一惊,想喊他,没想到张乾直接摁住镜像的脸,硬生生给他摁回镜子里。
镜像一声嘶吼,化作黑气消失得无影无踪,镜面再次恢复平静。
简单粗暴,所谓暴力的美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