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给点了个赞。
“这还不算,你天天骂人白眼狼,野心家,谋夺你家产,说迟早有一天会把他赶出家门,只要你拿回股权,就让他一无所有,哪怕将来他跪在地上像狗一样求你,你也会一脚把他踢开……阿殊,这话,难道你也忘了了?”四姑这会儿已经淡定了,一边说,一边冷哼了一声。
一把把无形的尖刀插在郑殊的胸口,让他整个人僵在原地,他机械地转过脖子,看向秦伯,“又是我说的?”
秦伯跟着再一叹,默默颔首。
郑殊:“那俞斯年……”
“大家都知道。”郑鸿鸣替他回答。
郑殊:“……”
天哪,就这脑子,活该是个炮灰啊!
哪有将这种事吵嚷得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这对豪门夫夫婚姻不稳,没有空子可以钻吗?
四姑见他脸色僵硬,于是施施然地走到他身边,正想抬手搭他肩膀,却见他衣服上尖锐的铆钉,无从下手,只能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虚情假意地安慰道:“阿殊,林夕一个小玩意儿,四姑也看不上他,你要是不喜欢,我们换人就是,咱们郑家大少爷,要才有才,要貌有貌,什么样的人找不到,想要跟你联姻的名门望族多得是,难道非得巴着俞斯年?趁他还愿意把股份还给你,咱们赶紧离了,拿回自己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郑建民跟着劝说:“那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看着就是个狠角色,你闹得这么凶,这么不给他脸面,他今天还能不离婚跟你过下去……阿殊,不是大伯危言耸听,你可得小心他暗地里报复你啊!”
“对,你看咱们这些叔伯都被他贬到什么地方去了,集团公司都容不下,接下来回怎么对你,我们是真担心……”
话音刚落,别墅大门忽然打开了。
只见带着金丝眼镜,身高腿长的万煌集团董事长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目光淡淡,然而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过来时,每个人都有种脖子后被冰刀刺溜过的凉意。
原本还打算继续激情输出的郑承望瞬间就闭了嘴,甚至下意识地吸了吸肚子,努力地将九个月大的憋成了六个月,似乎这样才能减少一丝存在感。
而一直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的郑建民,也重新调整了坐姿,看着自己手指上硕大镶玉的金戒指,仿佛方才的话题他并未参与,他只是一个来探望侄子的老人而已。
反应最大的就是四姑,见到俞斯年的瞬间,就往郑殊身后走了一步,挽着耳边头发,心虚地撇开眼睛,嘴里还嘀咕着:“他怎么回来了?”
至于其他的旁系亲戚,郑殊一一看过去,有的连沙发都坐不住,下意识地站起来,大堂哥郑鸿鸣似乎想打个招呼,却在对方冰冷的视线下僵在原地讪笑。
这气场,这威慑力,郑殊眨了眨眼睛,衬得在场的全是渣渣,也让方才的那一出成了一个笑话。
还说人家外姓人,就冲这老鼠见了猫似的反应,俞斯年若是有心,早就将郑家改头换面了,轮得到这些人挑拨离间?
“斯年哥,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今晚要飞京市吗?”
郑殊的话打破了客厅里的沉默,也让俞斯年的脚步停了下来,后者的目光往郑殊笑吟吟的脸上瞥了瞥,回答:“取份文件。”
说完他朝郑建民几个长辈点了点头,算全了礼数,然后重新迈开脚步经过客厅,走上了楼梯,全程表情淡漠,对今天郑家人聚集在这里的目的,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当然一丝兴趣也无。
随着上楼的脚步声传来渐渐远去,客厅里的人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听到了没有?”四姑低声道。
郑鸿鸣说:“应该没有,刚关着门呢。”
“其实听到了也没什么,难道大家说的不是实话?”郑承望的肚子恢复到原样大小,似乎觉得自己让一个晚辈唬住了,有些下脸,于是又嘴硬了一句。
但是这会儿却没人接了,俞斯年就在别墅里,保不定什么时候又出现了呢?
四姑坐不下去了,她拿起自己的包说:“既然阿殊不准备离婚,那我们也没必要再呆下去,省得里外不是人。大哥,你走吗?”
郑建民就等着这句话,他回头对郑殊道:“阿殊,咱们这些做长辈的,肯定都是为了你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好好想想。”
郑殊没有挽留,笑眯眯地抬起爪子招了招,算作送别,顺便回答:“好的,待会儿我就跟斯年哥探讨探讨,夫妻之间,说来坦诚相待才是最基本的礼貌。”
郑建民嘴角一抽,“当我没说。”
第6章 晚餐
看着秦伯一一将他们送出门,郑殊耸了耸肩,转身也跟着上楼。
这栋别墅虽然占地面积不小,但是就三层,俞斯年住第二层,郑殊住第三层。
记忆里,这两位最亲密的时刻就是领证和婚礼当日,其他时候,井水不犯河水,只要原主别玩得太过分,俞斯年都不会管他。
郑殊循着声音走向俞斯年的书房,看到人正坐在电脑前手指快速地敲击着键盘,似乎在紧急修改一份文件,金丝眼镜下的神情冷静淡然,仿佛一切都游刃有余,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不过还是有点着急,毕竟连书房的门都没来得及关。
郑殊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然后抬起手敲了敲门板,“斯年哥,我进来了。”
俞斯年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什么事?”
“关心你嘛,晚上几点的飞机?”
“9点。”
“那还早,吃过晚饭了吗?”
“飞机上有简餐。”
郑殊哦了一声,不管俞斯年的态度有多冷淡,他还是没人事一样走进去,目光顺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将陈设尽收眼底。
顶天立地的书柜占据了一面墙的位置,大半部分已经填充了各种各样的书籍,摆放的整整齐齐,郑殊随便一瞥,然后淡定地将视线移开,那些书名直接引起了他的免疫反应,令学渣倍感不适。
除了这颇为壮观的书柜,书房里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东西,倒是书桌边的垃圾桶内躺着一个空盒子。
郑家的佣人每天都会收拾屋子,垃圾不管多少都会倒干净,这空盒子应该是俞斯年刚刚丢进去的。
郑殊瞅了两眼,看清楚了,是个药盒子。
他眉尾一扬,坐在俞斯年的面前,不太赞同道:“现在就是晚餐时间,等到上了飞机再吃,还得再熬上2个多小时,斯年哥,你的胃病恐怕坚持不住。”
俞斯年平静道:“路上我会让方杰准备。”
说到底就是不想跟郑殊一起吃晚饭。
郑殊于是不再说话,他安安静静地坐在俞斯年对面,托着腮,一边等人忙碌工作,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
瞧瞧这锋利的眉毛,锐利的眼睛,俊挺的鼻子,还有薄薄的嘴唇,男人的五官组合在一起实在俊得有些不像话,踩在他的审美点上蹦€€。
再回忆方才俞斯年经过客厅时站立的挺拔姿势,宽肩窄腰,好身材被修身的西装完全衬托出来,结合他平日作风,隐隐透露着一股令人浮想联翩的禁欲感……郑殊勾了勾唇,他觉得一个苹果支持下的肚子更饿了。
心说上辈子要是碰到这样的人,他也不至于至死是单身。
俞斯年原本没打算回别墅,可既然还是跑了一趟,说明这份文件相当重要。
他根本顾不上郑殊花痴般的表情,一鼓作气将文件修改完毕,伴随着旁边打印机传来嗒嗒的声音,他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您好,周部长。是我,俞斯年。”
“我刚把资料发给您了,您看看,若有不清楚的地方,您尽管联系我。”
“客气了,能帮得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好,那就明天见。”
说完,他将文件从打印机里取出来,正要去摸桌上的订书机,一只手已经递了过来。
俞斯年一愣,眉头皱起,“你还在?”
郑殊把订书机往前递了递,努努嘴,“一直都在,等我家董事长忙完。”
俞斯年接过来装订文件,并没有接话。
郑殊却纳闷道:“什么人那么重要,你出差都不忘先把资料发给他?”
“国土资源部部长。”
万煌是靠地产业发家,如今公司最大的业务也是地产相关,对国家政策的依赖性非常强,面对统管土地开发的老大,就算平日里姿态再高也得稍微殷勤一些,能帮上忙卖个人情何乐不为。
看来明天是跟政府开会,怪不得今天再晚也得出差,郑殊表示理解。
“对了,刚才我大伯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吗?”
俞斯年面不改色道:“没有。”
这么淡定?
郑殊好奇道:“你就不想知道他们对我说了什么?”
俞斯年闻言拉平的唇角微微扬了扬,似笑非笑道:“这还需要问?”
郑家的人三天两头聚在一起,不是说他坏话,就是暗中预谋对付他,每次郑殊有什么“大事”,别墅就会格外热闹。
这次郑大少爷闹离婚,郑家人不来聚聚俞斯年才要奇怪。
当然,作为反俞“联盟”的组织者和重要成员,郑殊率先“反水”倒是令所有人意外。
想必,那些郑家叔伯们离开的很不甘心。
郑殊惆怅道:“斯年哥,我有些难过。”
“现在民政局已经关门了。”俞斯年淡定地将文件收好。
“啧……”郑殊扯了扯嘴角,更加不高兴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说了不离婚就是不离婚,咱俩这辈子都得在一个户口本里。我就是觉得,为啥浪子那么难以回头,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自己错了,而是一回首看到的全是自己曾经的社死场面,恨不得拔刀自刎那种,那种尴尬和悔恨,需要很大的勇气面对,你明白吧?”
俞斯年看着他,眼里的意思表示……所以?
“我需要你的帮助。”
俞斯年当没听见。
郑殊直接道:“陪我吃个饭吧,鼓励我一下,让我知道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毕竟我脸皮再厚,也想有人支持,咱们夫妻同心……”
俞斯年瞬间面无表情,“我要走了。”
“别啊,9点的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完全来得及。”郑殊上前就堵在门口,张开手臂,以拥抱的姿态将整个门口拦住,“其实我也不用你说什么,就一起吃个饭,咱俩就算不是恋人,也是队友嘛,职场还讲究个破冰呢,对不对?”
俞斯年看着他,郑殊睁大眼睛真诚地望过去,充满了期翼。
他见俞斯年没什么反应,不由小下声音,做最后的争取,“再说,家里饭都做好了,浪费多可惜,我也要好几天都看不到你……难道就一点时间都不能分给我吗?”
声音虽小,但是却充满了落寞和小心讨好。原主从小没妈,爸又走了,哪怕拥有再多的财富,终究还是孤单的。
按照社会关系,这合法配偶的确就是唯一的亲人,想要修复裂痕,也不是一个人的努力。
俞斯年的眉头简直可以夹死苍蝇,若早知道回别墅会遇到这种麻烦,他宁愿在办公室里重新做一份。
俞斯年从来不知道趾高气昂的青年还会有这种示弱的手段,而对准的恰恰是他的软肋。
郑伯伯托付给他的儿子……
他思虑再三,最终走向郑殊,“让开。”
郑殊一怔,顿时面露失望,他都说得这么可怜了,这人竟还是如此铁石心肠,不该呀?
“我……”
“不是吃饭吗,下楼。”冷淡的声音突然响起,又顿了顿,“只有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