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礼。”
“沈顾礼。”
景翊的身体轻颤着,魔怔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去抓住这个人。
因€€为€€景翊的动作,沈顾礼微微仰起头€€。
夜色下,他的脖颈修长而莹白,像完美无缺的白玉,阴影落在了他半遮半掩的锁骨之€€间€€。
突然间€€,景翊握着沈顾礼肩头€€的手蓦然顿住。
他盯着沈顾礼,像是发疯似的,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却一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顶级雪松的味道清寒如松木雅香,此刻无声无息缠绕在了沈顾礼的身上,像生长在阴暗面的藤蔓一朝见到了光,肆意生长,要竭力拉住光,死死地纠缠在一起。
他没有在沈顾礼身上察觉到任何的信息素味道。就算是清寡无味的水,也该有信息素的特性。
Alpha和Omega,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感受到彼此信息素的存在。
可是,景翊并没有在沈顾礼身上感知€€到任何的信息素残余。
甚至,他的信息素都对沈顾礼没有半分作用,孤零零散落在街道上的信息素,像可怜巴巴的小狗,使劲儿蹭在这个人身上,渴望得到关€€注,哪怕是一丁点儿的回应,小狗都会兴奋地摇尾巴。
沈顾礼平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里,甚至带着无波无动的淡漠。
景翊蓦然抬手,握住沈顾礼微抬下颌而露出来的修长脖颈,纤细一握。
这样€€的举动,对于他们二人现在的身份来说,太过亲密,并不适合。
沈顾礼见状,轻蹙了下眉心,适时€€准备开口制止。
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下,景翊甚至可以窥探到沈顾礼眼底掠过的那一点儿情绪,像是一种无声的抗拒。
除此以外,他没有半点别的情绪。
景翊屏住呼吸,骨节分明的手慢慢触碰到沈顾礼的后脖颈处,并没有触摸到任何信息素抑制贴的存在。
沈顾礼没有佩戴信息素抑制环,也没有贴信息素抑制贴,那为€€什€€么他完全感受不到这个人信息素的味道?
“你的信息素呢?”景翊眼眶泛着红,内里克制着无数种情绪,艰难涩声地问,“你的信息素呢?为€€什€€么我感受不到你的信息素了?”
他的掌心完全贴合在沈顾礼的脖颈,清晰地感受到沈顾礼的呼吸、脉搏的跳动,以及沈顾礼微微滚动的喉结。
这一切细小又微弱的动静,让景翊不觉得眼前只是一场梦境。他眼前的沈顾礼是真€€实€€存在的,是具有生命力的。
沈顾礼听见景翊带着质问语气的话,轻掀起眸光,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景翊。
他轻声道:“在景家€€的八年里,你什€€么时€€候感受到过我的信息素存在?”
“那是因€€为€€你一直佩戴着信息素抑制环!”
景翊几乎是失去理智地出声道。
沈顾礼没有说话,安静的目光落在景翊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的眼睛上,轻轻地眨了下眼。
长久的沉默之€€中€€,景翊无法抑制地想:难道是沈顾礼去做过手术,将自己身为€€Omega的腺体给割掉了吗?
他怎么能……
沈顾礼出声道:“不要乱想。”
景翊的指腹落在他后脖颈处,几近是用力地去磨蹭沈顾礼后脖颈处该存在腺体的那块皮肤。
景翊指腹位置因€€为€€常年握枪,存在着略粗糙的枪茧。沈顾礼那块白皙的皮肤,因€€为€€他略显粗暴的动作,而泛起一小片红。
景翊神情冷漠,眸子€€里蕴藏着沉默的疯狂,低声道:“怎么可能呢?”
“你曾经……”他猛然盯着沈顾礼,出声道,“你曾经还有过发情期。”
“你是有发情期的!”
沈顾礼将自己的回忆拉回到几年前的某一天。那是在谢家€€孤岛上发生的事情了。
他道:“我是在发烧,不是发情期。”
景翊摇头€€,试图给沈顾礼找到借口,出声道:“你是因€€为€€信息素紊乱症,才会这样€€的。”
“我们都在军事医学进修过,你应该知€€道信息素紊乱症的症状。”沈顾礼几近平静地戳穿了景翊的所有幻想,“我没有发情期,没有信息素。”
景翊几乎是无法抑制地收拢手指。
在看见沈顾礼蹙眉神情的时€€候,他又迅速放开了自己的动作。
景翊往后退了半步,轻声喃喃道:“你在骗我,你一直都在骗我。”
这个人四年前在骗他,四年后还在骗他。
沈顾礼道:“其实€€,只要你在过去多注意一些,就会发现我从来没有主动地去领过发情期专用的抑制剂。”
在整个景家€€,最有可能发现沈顾礼的身份的人,就是景翊。景家€€八年,沈顾礼有将近五分之€€四的时€€间€€待在景翊身边。
尤其是在联合军的那三年,他们几乎寸步不离。
他跟在他身后。
景翊是个足够心细细致的人,却从来没有去观察过关€€于沈顾礼的这些细节。
他知€€道,他笃信,沈顾礼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因€€为€€他们高达99%的匹配度。
他们本该是这世界上最匹配的人。
结果到头€€来,八年的时€€间€€,99%的匹配度,却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
景翊冷冷出声:“你是个骗子€€。”
沈顾礼站直身体,轻声应和道:“对,我是个骗子€€。”
沈顾礼轻缓又平静的声音,包裹着景翊被欺骗的无尽怒意,让景翊憋到无处发泄。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欺骗他。
当年在星航港口,沈顾礼就像是说过这样€€的话。
景翊盯着他,魔怔地、没有任何意义地重复道:“你是个骗子€€。”
景翊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来将所有错误施加在沈顾礼身上。
他没有错。
他没有任何的错误。
沈顾礼看了一眼此刻的景翊,没有说话,迈步走向对街。
景翊僵立在原地,所有没有收回去的信息素此刻散在冰冷的夜色之€€中€€,像极了一场孤独又可笑的独角戏。
夜风吹响街边的树,“沙沙”的声音好像也在嘲笑他的过去,过得一塌糊涂、失败透顶。
几分钟后,景翊身上的通讯器短暂地亮了一下。
景翊慢慢地拿出通讯器,垂眸望去。
【景长官,基因€€药剂走私的事情,你那边情况怎么样€€啊?我们这边需要过来吗?】
近半年来,各大军区都发现了军中€€有人私自服用基因€€药剂的现象。私自服用基因€€药剂,在军中€€本来就是崩严令禁止的条例。
监察局的人在暗中€€走访调查之€€后,始终没有发现在各大军区之€€中€€,究竟是谁在私自贩卖基因€€药剂给那些士兵。
这件事成为€€一桩悬案。
监察局上面的监察院本来就和军政院方面是不同职责,彼此之€€间€€并不对付。
在监察局将这件事情定义为€€悬案之€€后,军政院的怒火直接对准了监察院。
近三个月来,双方的关€€系闹得很僵。
军政院在内部下达命令,为€€此事专门成立调查小组,调查这件事,并对那些私自购买基因€€药剂并服用的人做出严肃处理。
直到最近,调查小组秘密调查访问之€€后,发现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远星际。
根据第五军区私自购买基因€€药剂的士兵交代,他们的基因€€药剂来自于远星际的Z7星。
通过他手中€€的线索,调查小组顺藤摸瓜,找到了第五军区偷服药剂的士兵的购买渠道,来自于一位黑市自由商贩。
最终这件事情通过特殊渠道,上报到军政院。由军政院秘密下令,将所有事宜移交给了景翊。
这里混乱,势力繁多,科技交通远远落后于中€€央星系,信息传达速度也远不如中€€央星系。
所以,中€€央星系能收集到远星际的所有情报,都只是简略而有限的。落后和混乱的地方,情况往往是最为€€复杂的。
为€€避免打草惊蛇,景翊先一步来到了Z7星,找到了那个对接第五军区贩卖药剂的黑市自由商贩。
景翊发现在这些自由商贩手中€€的基因€€药剂都是经过几次转手后的货。沿着这一条线,他找到了一个叫亚历克斯的人。
于是,才有了他伪装自由商贩去对接亚历克斯的事情。
直到昨天晚上,景翊发现这个叫亚历克斯的人早在十€€几天前就死于一场枪战之€€中€€。
这条线索就此断开。
通过亚历克斯这个人的关€€系网,景翊来到了他儿子€€艾伦的杂物间€€。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他见到了时€€隔多年的人。
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波动大的情绪了。
景翊竭力克制着自己所有的情绪,却徒劳地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平静下来。
他一想到“沈顾礼”这个名字,眼底泛红,失控得快要发疯。
这一定是他们之€€间€€高达99%的匹配度在作怪。
这一定是……
景翊怔愣地思考着,然后在突然的时€€间€€里,他的所有情绪因€€为€€回想起沈顾礼那句“我是个骗子€€”而彻底散开了来。
沈顾礼是个骗子€€。
他们之€€间€€,哪里来的高达99%的匹配度。
他们之€€间€€没有99%的匹配度。
从始至终,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个人在自我欺骗。
景翊慢慢地冷静下来,神情收敛,冷若冰霜。他低下头€€,指尖摸索到通讯器屏幕,目光落在屏幕上,安静地打着字。
【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