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下意识接住:“可我没学过注射。”
尤斯图艰难喘了口气,冷汗已经浸湿衣服:“只要是后颈的位置都可以,雌虫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虫族依旧没能摆脱兽类基因,强大的雌虫在发情期的时候很可能会失去理智,做出一些自己都无法控制的事情来。雄虫遇到这种情况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抚慰,二是远离。
眼见尤斯图已经处于失控边缘,路远终于不再犹豫,对尤斯图示意道:“趴在椅子上。”
尤斯图闻言压下心中异样的感觉,踉跄着起身趴在了后座。他苍白精致的侧脸紧贴着冰凉的真皮座椅,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而尚未来得及回神,就感觉有一只手在黑暗中飞快脱下了自己的军服外套。
尤斯图后背瞬间紧绷,条件反射就要挣扎起身,然而路远直接单膝跪在座椅上,用膝盖抵住了他的后腰:“不要乱动。”
路远左手拿着抑制剂,右手在黑暗中摸索着找到尤斯图的衣领,修长的指尖灵活一挑,直接解开了他身上的衬衫扣子,然后将衣衫褪至肩膀,露出尤斯图精壮的后背和脖颈处古老的金色虫纹。
路远担心注射错位置,俯身靠近尤斯图,用指尖点了点他后颈的一块位置:“这里?”
尤斯图后背暴露在空气中,没忍住抖了一下,闭眼无声点头。
路远见状将针尖对准那一块位置轻轻刺了进去,然后缓慢推动针剂,眼见管身里淡蓝色的液体逐渐消失,这才将针尖抽了出来。
尤斯图只感觉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低低闷哼一声,强忍着体内翻腾的欲望,静等药效发作。在一片昏沉的视线中,他看见注射完毕的针管被路远丢弃在一旁,紧接着耳畔响起了对方低沉的声音:“感觉好一点了吗?”
事实上并没有,药效发作需要至少三分钟的时间,而现在的每一秒对于尤斯图来说都是煎熬。
他苍白的脸色不知何时开始逐渐变红,犹如一团胭脂落入水中,然后柔柔地晕开扩散。凌乱的头发遮住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只能瞥见微微凸起的喉结线条,性感而又颓靡。白色的军装衬衫悄然滑落腰际,什么也遮不住。
尤斯图喉结滚动,挣扎着回头看向路远,犹如困兽濒死。
路远以为他有话说,垂首靠了过去。
尤斯图却无声动唇,艰难吐出了几个字:“帮我穿好衣服……”
他总是如此高傲,受不了任何折辱,也受不起丝毫狼狈,偏偏这个世界无比吝啬,给不了他想要的尊重。
路远闻言一顿,然后一言不发将尤斯图扶起来,让他背靠着自己的肩膀,将对方散落的衬衫重新拉好,一颗一颗细心扣上了纽扣。
夜晚的温度仍有些寒凉,路远感受到尤斯图颤抖的身躯,从地上捡起那件军服外套,直接把他包裹在了里面。
路远低声问他,仿佛是怕惊扰了什么:“我要送你去医院吗?”
针剂药效发作,尤斯图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了几分。他眼尾晕红地靠在路远怀里,纤长的睫毛被泪水沾透,湿漉漉一片,银色的发丝无意识轻蹭着背后的雄虫,仿佛沉浸在某种欢愉中不可自拔。直到心跳慢慢平复,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眼摇头,声音沙哑,无故透着一股虚弱:“阁下,不得不说……”
路远:“什么?”
尤斯图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到了这个地步还有心情开玩笑:“您让我感到了些许挫败,并且开始怀疑自己的魅力。”
没有任何雄虫能在这幅情景下坐怀不乱,路远偏偏做到了,以至于尤斯图不禁开始怀疑一件事:“所以……您真的是同性恋吗?”
明明那些雄虫长得还没有自己长得好看。
路远静静看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我认为感情不分性别。”
但分种族。
小混子和小虫子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尤斯图闻言又轻笑了一声,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此刻就像一只安静打盹的野兽,收敛起了全部的尖刺:“您的思想很开明,不过恕我直言,您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同性恋。”
他从认识路远的第一天开始,对方似乎就在狂揍雄虫的道路上一去不复返了,算上刚才的利文,帝都名声最盛的几只雄虫已经有两个都被路远揍进了医院。
路远闻言无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问道:“那我看起来像什么?”
“像雌虫,一只爱打架的雌虫,”尤斯图严重怀疑路远在学院的时候也是这种霸王性子,“我不得不提醒您,在学院里最好不要打架。”
路远耸了耸肩:“我尽量吧。”
就在他们说话间,飞行器忽然传来一声轻微的震动,伴随着缓缓降落的失重感,原来已经抵达了学院门口。
路远见状下意识坐直身形,而尤斯图也陡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互相倚靠的姿势有些过于亲密,触电般分开后退。
路远淡淡挑眉,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我是同性恋,对雌虫又不感兴趣。”
尤斯图破天荒没有讽刺路远什么,只是默不作声穿好了自己的军装外套,他想起帝国那些糟糕的雄虫,无意识皱了皱眉:“是吗,那看来您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路远挑眉:“你在咒我?”
尤斯图深深看了路远一眼:“不。”
他只是觉得那些雄虫配不上路远而已……
后面半句话却没说出口。
尤斯图穿好衣服,却仍担心会被发现端倪,他抬眼看向路远,有些不自在地整理了一下衣领:“我身上有没有哪里看起来很奇怪?”
“有,”路远指了指他的后颈,实话实说,“你脖子后面有个奇怪的金色图案。”
尤斯图噎了一瞬:“……那是虫纹。”
路远却道:“挺好看的。”
他并不知道夸赞一名雌虫的虫纹,其意义等同于夸赞对方的隐私部位,说完这句话就打开舱门,直接步下了飞行器。
路远开门的一瞬间,冷风瞬间灌入舱室,却没能降低尤斯图脸上滚烫的温度。他看着路远潇洒离去的背影,神情莫名有些怔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跟着步下了飞行器。
在学院门口值夜的军雌刚好互相交班,他们看见路远大摇大摆朝这边走来,还以为他是偷跑出去的学生,正准备上前把人拦住,眼角余光却忽然出现了一抹身穿军装的挺拔身影。
尤斯图步下飞行器后就又恢复了往常的神态,神情冷淡,看起来生人勿近。他跟在路远身后,不动声色对值守的军雌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用阻拦。
值守军雌见状只好退回原位,眼睁睁看着路远这个迟到晚归的家伙走进了学院。
夜色渐深,操场上一片寂静,只有簌簌的风声,却听不见吹动树叶的声响,相比于地球来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路远秉承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把尤斯图送到了雌虫宿舍楼的门口,看了他一眼道:“我就送你到这儿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发情看起来好像还挺累的?
尤斯图并不知道路远内心的想法,否则一定会和他在宿舍楼下打起来,闻言听不出情绪的“嗯”了一声,顿了顿才道:“……今天的事情不要说出去。”
路远将外套往肩上随意一甩,尽管浑身痞气,却莫名让人觉得安心可靠:“我嘴严,你放心。”
他可是保守过地球最高机密的男人。
路远语罢对尤斯图挥了挥手,转身朝着自己的寝室方向走去,背影很快就融入了黑夜之中。
“……”
尤斯图在门口的台阶上站了很久,夜风吹乱他银色的发丝,遮住眼底神情,让人很难猜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直到远处的那抹身影消失不见,这才转身进去。
路远今天跑了20圈,说不累那是假的,他一步步朝着宿舍楼上爬去,正准备回去洗澡睡觉,结果刚到2楼,就猝不及防在走廊拐角撞见了霍里奇教官。
路远吓了一跳:“!!!”
三更半夜在楼梯口碰见一个黑面神直挺挺站在面前,是个人都会吓死,没有飚出国骂已经是路远最大的尊重了。他下意识扶着栏杆后退两步,免得面前这位脾气暴躁的教官把他一脚踹下去:“教官?”
这个黑面神大半夜该不会是梦游了吧?
霍里奇教官没理他,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终端,冷冷问道:“现在已经过了归寝时间,026号学员,请问你刚才去了哪里?”
“……”
路远决定收回骂风纪委员会是疯狗的话,真正的疯狗很显然是眼前这一位。不过他打架逃学被老师抓也不是第一次了,心理素质相当过硬。
路远面不改色道:“洗手间。”
霍里奇教官对他的光棍态度感到诧异,闻言不动声色挑了挑眉:“哦?去洗手间了?你确定不是出了学院?”
路远逻辑完美:“我去完洗手间,顺便出了趟学院。”
霍里奇教官闻言额头青筋直跳,终于还是忍不住低吼出声,连感应灯都震亮了:“上完洗手间顺便出了趟学院?!你难道不知道学员在非假期时段不许出入学院吗?!”
路远尴尬摸了摸鼻子,顺便后退两步免得被对方的口水喷到:“抱歉,我现在知道了。”
霍里奇教官显然懒得和路远废话,皱眉沉声道:“你很幸运,换做以前我一定会扣光你的学分,不过鉴于你是今天唯一一个跑完20圈的雄虫,把‘我以后再也不迟到晚归’这几个抄五百遍,三天后交到我办公室!”
他语罢瞪了路远一眼,这才负手走下楼梯,离开了宿舍大楼。
路远惊呆了:“???!!!”
五百遍?他妈的还不如扣光他学分呢!!虫族文字虽然和地球相似,但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他现在看书只能像半文盲一样连蒙带猜,罚抄写不是要他的命吗??
路远烦躁抓了抓头发,只觉得这个教官和他命中相克,正准备回寝室睡觉,结果一到走廊才发现瑞德他们都在罚站,被穿堂风吹得直哆嗦。
路远见状一愣,疑惑上前问道:“你们都站在走廊干什么?”
瑞德裹着睡袍瑟瑟发抖,胖胖的身躯竟莫名看出了几分柔弱,他见路远回来,指着走廊对面的一只蓝发雄虫哆哆嗦嗦道:“布莱恩晚上带着我们在寝室聚会,结果音乐声太大把楼上楼下的雄虫都吵醒了,霍里奇教官让我们罚站两个小时才能回去睡觉,幸亏你不在,否则就要和我们一样了。”
路远心想老子比你们还惨,要罚抄五百遍院规,面无表情对瑞德说了一个字:“该!”
大半夜不睡觉,吵吵闹闹在寝室聚会开趴,幸亏路远不在寝室睡觉,否则一定会把这几只雄虫揍到怀疑人生。
瑞德本来就委屈,闻言更委屈了,哭丧着脸道:“我是被他们硬拽过去的。”
路远冷冷挑眉:“你不知道拒绝吗?”
他语罢上下打量着瑞德身上单薄的睡衣,见对方冻得瑟瑟发抖,难得好心把自己的军训外套扔给了他:“穿上。”
瑞德见状手忙脚乱接住外套,顿时感动得无以言表:“路远,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路远:“没关系,洗干净记得还我。”
外套上面都是汗,他懒得搓。
瑞德小鸡啄米点头:“嗯嗯嗯,你放心,我一定洗干净!”
路远看见他手腕上戴着的终端,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今天离开商场的时候走得太匆忙,居然忘记拿终端了,对瑞德道:“把你终端借我用一下。”
瑞德下意识问道:“啊?你没有吗?”
路远挑眉反问:“我有还用找你借吗?”
瑞德被路远眼神吓得一缩,连忙摘下手腕上的终端递给他,并小声把密码告诉了他。
路远抛了抛手上没什么分量的终端:“行,等你罚完站我就还你。”
语罢转身回了自己的寝室。
路远今天在外面都没来得及看时间,他回房之后快速洗了个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路远想起今天的事,不免出了会儿神,只觉得虫族的社会制度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三观。他躺在床上,却睡意全无,干脆打开瑞德的终端玩了一会儿星网,大概熟悉了终端的操作方式。
路远一直觉得虫族的文字很奇怪,框架结构和地球很像,却又不完全相似,非要描述的话,只能用地球早年间流行的火星文来形容,能看懂,但不会写。
例如“空”这个字,下面的“工”在虫族中被改成了“王”;“晚”这个字,旁边的“免”在虫族中被改成了“兔”,看起来奇奇怪怪,毫无章法,甚至连拼音都是乱的。
这也就导致了路远在玩星网的时候压根没办法打字,大部分情况下只能像地铁老爷爷一样靠手写,遇到实在不会的字,只能启动语音搜索功能。
夜色深沉,时间悄然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十一点。因为走廊有监控,那些雄虫并不敢偷懒,硬生生在原地站了两个小时才敢离开,纷纷扶着墙一瘸一拐地回了寝室。
瑞德早就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他打了个哈欠,正准备回屋睡觉,身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回头一看,却见路远从寝室里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