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找到注射剂后,朝着失去理智的尤斯图缓缓走了过去,因为担心€€方会忽然扑上来弄坏针头,右手一直藏在身后,同时做好了闪避的准备。
尤斯图现在理智全失。他目光冰冷地盯着面前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早就发现了€€方身后藏着的利器,轻轻舔了舔牙尖,利爪缓慢摩擦着手腕上仅剩的一截镣铐,声音刺耳,只等着€€方再走近一些,就扑上去切断他的咽喉。
然而路远怕惊动尤斯图,在离€€方三米远的时候就停住了脚步,然后弯下颀长的身形,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尤斯图?”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
尤斯图闻言微微偏头,暗红色的眼眸闪过了一丝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种声音感到熟悉。
路远弯腰半跪在地上,就像哄小孩一样,€€尤斯图勾了勾指尖:“尤斯图,过来……”
他声音低沉,因为刻意放缓,在夜色中有一种错觉的温柔,令人无法抗拒。
尤斯图闻言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随即又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飞速后退躲避到墙角。他目光凶狠地盯着路远,喉间发出一阵类似野兽般的嘶吼声,仿佛在警告什么。
路远见状,悄无声息上前了一步:“尤斯图,过来……”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你过来,我给你吃糖。”
随着路远的靠近,尤斯图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那股气息很淡很淡,却莫名让他针扎般刺痛的大脑缓解了几分疼痛。
不知是不是为了能够更清晰地感受这股气息,尤斯图一点一点,试探性朝着路远挪了过去,然后毫无预兆将路远扑倒在地,就像小狗一样趴在他身上闻来闻去,银色的发丝毛茸茸触感极好,
路远瞳孔微缩,没料到尤斯图会忽然扑过来,情急之下只能护住手里的注射针管,同时艰难按住€€方的动作,皱眉沉声提醒道:“尤斯图€€€€”
尤斯图:“……”
尤斯图才不搭理路远,直接跨坐在了他腿上,冰凉的鼻尖在黑暗中磕磕碰碰,努力在他颈间汲取着那一丝熟悉的味道,唇舌柔软而又湿润,最后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喜欢,甚至还试探性轻轻舔了一口。
“!!!”
草他妈的!
路远瞬间一激灵,瞪眼看向尤斯图,却猝不及防在黑暗中€€上了一双湿润而又单纯的红色眼眸,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喜爱,到嘴的斥责不知为什么忽然一噎,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
尤斯图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个姿势有多么不合适,就像一只困顿的猫终于找到了可以舒服躺着睡觉的位置。他趴在路远颈间蹭来蹭去,发出了某种小动物般的呼噜声。银色的发丝蹭过皮肤激起一阵痒意,眼眸是红的,鼻尖也是红的,舌尖无意识舔了舔唇瓣,仿佛在回味某种感觉。
一只处于狂躁状态的、危险系数满格的王虫,仿佛也不过如此……?
路远垂眸看了眼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的某只白毛兔子,又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注射器,莫名有些怀疑人生。最后还是出于保险起见,单手环抱住尤斯图,犹豫一瞬,€€准他的后颈缓缓扎了下去。
路远甚至开口安抚道:“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怪哥心狠,哥没有心#
路远:尤斯图,过来。
尤斯图(凶狠):嗷呜!嗷呜!
路远:过来,给你吃糖。
尤斯图:(〃'€€'〃)真的吗?!
路远(从背后拿出针管):假的。
尤斯图:QAQ骗子!
第32章 悸动,本能
冰凉的针头缓缓刺入皮肤,带来一阵不甚明显却又难以忽略的刺痛感。尤斯图略有些生气地低吼一声,烦躁抬手想要打掉针管,路远却已经眼疾手快将液体注射了进去。
路远捂住尤斯图后颈打过针的地方,同时攥住对方的双手,不让他乱动,声音低沉道:“嘘,没事的。”
尤斯图却似乎很痛苦,一直在烦躁挣扎,锋利的指甲在地面留下一道道深痕。出于本能,他想要撕碎面前按住自己的人类,但是又出于本能,他不想伤害对方。
路远身上浅淡的气息已经无法起到任何安抚作用了。
尤斯图埋首在他颈间,感受着路远温热皮肤下血液的流动,暗红色的眼眸忽然幽深了一瞬,控制不住舔了舔牙尖,然后直接咬了上去。
“嘶€€€€”
这下疼的变成了路远。他无意识皱眉,只感觉锁骨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大概已经见了血。
而尤斯图不知是不是听见他倒抽冷气的声音,咬一口就慢慢松开了牙齿,只见路远锁骨处赫然多了两个小小的血洞,伤口不深,但还是流出了某种刺目的腥红。
尤斯图趴在路远怀里,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对方腥甜的血液仿佛就是一针上好的镇定剂,让他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路远皱眉扣住尤斯图的后脑,免得对方继续舔自己,实在不理解这种行为:“你属狗的吗?”
尤斯图闻言目光懵懂地看着路远,无意识舔了舔唇,血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带着一抹奇异而又瑰丽的妖冶。他听不懂路远在说什么,只是又重新趴进对方怀里,银色的发丝在颈间蹭来蹭去,喉间又发出了那种类似小动物一般的呼噜声。
他在撒娇……
路远身形一僵,下意识握住尤斯图的肩膀,似乎想推开对方,但不知为什么,迟迟都没有动作。
就在他短暂迟疑的几秒内,镇定剂的药效终于开始发作。
只见尤斯图趴在路远怀里的身躯忽然缓缓滑落,就像被抽空了力气一般,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路远见状下意识接住尤斯图的身躯,还以为对方出了什么事,皱眉低喊了一声:“尤斯图?”
尤斯图思绪混沌,听见耳畔的呼喊声,艰难睁开双眼,恍惚间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视线内,黑发黑眸,赫然是路远。
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因为雄虫不应出现在这里。
但尤斯图还是遵循梦中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抱紧了路远。他把脸埋入对方颈间,唇色苍白,带着精神力暴乱过后的虚弱,声音沙哑,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依恋:“阁下……”
只有这两个字而已,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尤斯图手腕被电子镣铐勒得血肉模糊,他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紧紧抱住路远,犹如攥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猩红的血迹蹭在他们两个的衣衫上,就像一条斑驳的血线,悄无声息越缠越紧。
尤斯图闭目皱眉,虚弱出声:“不要他们……”
他说:“只要您……”
只要您。
深宵寒意袭人,窗外依旧是一片茫茫无尽的夜色,听不见风响,看不见树影,明明太阳不曾升起,恍惚间却有什么隐晦的悸动终于得以窥见天明,肆无忌惮袒露于眼前。
路远顿了顿,似在沉思什么。
他垂眸,注意到尤斯图身上凌乱破碎的军服,悄无声息脱下外套将对方裹入其中,隔绝外间侵袭而入的寒意,然后微微起身,将尤斯图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因为在地上坐得太久,路远站起时身形轻微晃了一瞬,他闭眼等待那一阵眩晕消退,这才抱着尤斯图朝正中间的床上走去,然后俯身将对方放在了床上。
“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路远在尤斯图耳畔低声说出这句话,正准备起身离开,衣领却忽然一紧,被尤斯图悄无声息圈住了脖颈。
那只银发雌虫好似终于清醒了几分。他依旧虚弱,闭眼用冰凉的侧脸紧贴着路远温热的脸颊,声音沙哑,扯了扯嘴角,自嘲问道:“阁下,您到了这个地步都不打算标记我吗……”
路远闻言身形一僵,不知该如何告诉对方自己是一名人类,只好沉默以对。
尤斯图却没有为难他,而是偏头在路远耳畔落下了一个湿濡的吻,声音裹挟着灼热的余息吐出,就好似心中绵长无尽的情意:“我早该猜到的……”
他既高兴又难过,喃喃自语:“我知道您不会这么做,可我还是很高兴您过来了……”
尤斯图在这一刻忽然意识到了喜欢是什么感觉,无可替代,独一无二。假使萨利兰法再出现一只比路远更为温柔、更为有礼的雄虫,也依旧无法替代对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了。
从前他因对方眼中的平等而心动,
这一刻,他因对方的灵魂而心动。
路远感受到与自己紧贴的侧脸多了某道湿濡冰凉的液体,他微微一怔,然后皱眉用指腹轻轻拭去了尤斯图眼角的泪痕,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
他们身处封闭室内,听不见外间的动静,约里加却听得清清楚楚。只见原本寂静的楼道间忽然出现一群身影,正朝楼上走来,脚步声杂乱中透着序然,为首的赫然是萨菲尔上将,还有一名身穿蓝色礼服的儒雅雌虫。
约里加见状一愣,下意识上前迎接:“萨菲尔上将,兄长,你们怎么过来了?”
王储受伤,绝非小事,然而以虫帝的身份必然不可能轻易离宫,那名身穿蓝色礼服的雌虫便是阿普陛下的心腹,帝国财政官奥哈拉大人,同时也是约里加的亲生兄长。
与约里加的冲动不同,奥哈拉大人显然走了另一个稳重文雅的极端,否则也不可能年纪轻轻就执掌帝国财政。他没有回答约里加的问题,而是出声问道:“七殿下在哪儿,情况怎么样了?”
约里加闻言这才想起路远还关在封闭室里,面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连忙转身冲进封闭室查看情况,然而等他们赶到观测窗口的时候,却见刚才还陷入狂躁状态的尤斯图已经安静了下来,正乖顺躺在一名黑发雄虫怀里,被对方打横抱到了床上。
尤斯图不知是不是有话要说,用血迹斑斑的指尖拉住了那名雄虫的衣领,紧贴着对方耳畔,低声诉说着什么,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松手,莫名看出了几分不舍。
而那名雄虫一言不发,侧脸轮廓落入阴影,看不清神情,只是将尤斯图身上滑落的外套重新拉好,动作无声透着细致。
明明隔着窗户,听不清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在某一瞬间,时光的流逝却忽然缓慢下来,无端令人心动。
奥哈拉大人见状略有些诧异,偏头看向约里加问道:“他是谁?”
约里加闻言一噎,不知该如何解释路远和尤斯图之间复杂的暗恋和求而不得关系,幸好萨菲尔上将在一旁出声打圆场,主动开口解释道:“是路远阁下。”
奥哈拉大人微不可察一顿,有些难以想象刚才举止温柔的路远居然是一名雄虫:“就是那名据说血液纯净度有60%的冕下吗?”
他语气微妙,甚至夹杂着几分狐疑,显然不太相信这个数据,只是碍于萨菲尔上将在场,不好表现得太明显而已。
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萨菲尔上将平常看似温和,实则也拥有着武将刻板固执的脾气,闻言面不改色道:“当然,这件事我早就上报虫帝了,奥哈拉大人您身为陛下的心腹,难道就没有听说过吗?”
奥哈拉大人当然听说过,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眼见那名雄虫已经从封闭室里出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话温和而又令虫感到舒适:“我十分愿意相信您的话,毕竟他成功安抚了一只王虫,只是没有确凿的血液数据,您无法堵住外界的嘴。”
语罢又顿了顿,叹息一声道:“看来陛下所安排的那位雄虫阁下今天要白跑一趟了。”
萨菲尔上将却平静否认道:“不,不管今天路远阁下是否在场,您带来的那只雄虫都必将白跑一趟。”
尤斯图是他的学生,他很清楚对方的脾气,除了路远,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不会接受任何雄虫的抚慰。
就在他们说话间,封闭室的门终于咔嚓一声打开,路远从里面走了出来。直到这个时候,奥哈拉大人他们才终于借着灯光窥清了路远的全貌。
毫无疑问,相当出色。
奥哈拉大人也算纵览上流世家所有贵族雄虫,然而竟没有一只虫能比得上对方。路远的眉眼实在过于深邃,这种冷硬的气质让他看起来不像普通雄虫那么羸弱单薄,身形修长挺拔,目光清澈不见杂念,只单单站在那里,就悄无声息吸引了所有虫的视线。
相比之下,自己深夜特意上门,带着虫帝旨意去杜兰特家族请来的那名高血液纯净度雄虫,在路远的对比下显得就像跳梁小丑一样滑稽。
奥哈拉大人不动声色回头往自己的队伍里看了一眼,只见里面赫然站着一只昏昏欲睡,哈欠连天的金发雄虫,如果不是侍从在旁搀扶,估计下一秒就会躺地上睡过去,随即脸色抽搐地收回了视线。
虫神在上,这只雄虫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有45%纯净度的样子。
路远开门的时候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封闭室外会忽然出现这么多虫,而且个个衣着华贵,看起来就像要去王宫赴宴一样,一点儿也不像医生,下意识问道:“你们是谁?”
萨菲尔上将闻言正欲解释,奥哈拉大人却已经率先上前一步,对着路远行了一个抚肩礼,目光不经意看见他锁骨处的伤口,顿了顿,随即彬彬有礼道:“阁下,我们是奉虫帝之命过来查看殿下情况的。”
萨菲尔上将担心路远失礼,不动声色对他使了个眼色,开口解释道:“这位是帝国财政官奥哈拉大人,也是约里加的兄长。”
路远一听他们是从王宫来的,立刻侧身让出了门口的位置,对奥哈拉大人礼貌性点了点头:“我已经给尤斯图注射了镇定剂,你们可以进去看他了。”
奥哈拉身后的队伍里就有医疗官,他闻言朝身后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几名雌虫拎着医疗箱快步进入了封闭室,开始给尤斯图进行身体检查,同时抽取血液样本分析数据,待确定精神力已经平稳后,这才示意大家可以进去。
路远一直站在观测窗外,眼见尤斯图的生命体征已经趋于正常,终于放心准备离开,然而目光不经意一瞥,却见尤斯图一直隔着窗户静静注视着自己,对方任由那些医生给他扎针抽血,神色苍白而又死寂,脚步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