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我来自远方 第82章

韩宴不语,倒是伽因抬眼看向了乔尼:“为什么怀疑他们?”

乔尼理所当然道:“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他们。上次桑德在宴会上被阿什亚打伤,回去之后就浑身疼痛,半个月都下不来床。紧接着阿什亚又忽悠他们把全部身家投资做餐饮,结果外卖软件开发的时候故意拦着不让他们入驻,杜兰特家族赔得已经快要当裤子了。”

乔尼知道的内幕显然有些过于多了,小嘴叭叭叭和机关枪一样,热切分享道:“还有还有,桑德.杜兰特以前赌博故意出千,害得我们欠了一屁股债被发配去三等星,我们公司新签约的主播里面有个千术高手,阿什亚故意放钩让他去和桑德赌博,那只臭虫现在已经输了几千万了……”

韩宴是个阴险的奸商,没有丝毫人情味可言,他如今羽翼丰满,自然不会放过曾经的仇家,桑德.杜兰特好巧不巧就撞在了枪口上。

伽因原本还疑惑杜兰特家族为什么要针对韩宴,听乔尼这么一说,垂眸若有所思,心中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调查方向。

韩宴见乔尼仍在说个不停,终于瞥了他一眼,淡淡出声:“谁告诉你的这些?”

这里面有些事乔尼知道很正常,但有些事韩宴从来没告诉过他,对方却一副知之甚详的模样,实在不得不令人怀疑。

乔尼闻言一愣:“啊?”

他说漏嘴什么了吗?

韩宴却仿佛猜到了什么:“巴佩亲王告诉你的?”

乔尼立刻闭嘴不再言语,老老实实缩了回去,装傻充愣的功夫一流:“什么巴佩亲王,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然而说曹操曹操到,没过多久,只听病房走廊外面忽然出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了一名意想不到的雌虫,赫然是巴佩亲王。

伽因见状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身,难免有些诧异:“王叔?您怎么来了?”

巴佩亲王平常事务繁忙,显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尤其他前几天去了异星出差,现在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显然刚刚才从外地赶回来。

巴佩亲王并未作答,而是抬手挥退身后的侍从,示意他们站在外间等候,这才走进病房。他环顾四周一圈,目光在隔壁病床的位置顿了顿,最后才落在韩宴和伽因身上:“我听说阿什亚阁下遇到不明袭击受伤住院了,特意赶过来探望,怎么样,伤势没有大碍吧?”

虽然韩宴不认为巴佩亲王是来看望自己的,但还是微微颔首,礼貌作答:“让您担心了,一点轻伤而已,我和乔尼并没有什么大碍。”

伽因显然也不认为巴佩亲王是来看望韩宴的,给他搬了一张椅子,低声解释道:“手臂缝了几针,伤势不重。”

伽因并没有指名道姓,但韩宴的手臂十分正常,除了一些细微的擦伤,看起来并不像缝针的样子,那就只能是隔壁的乔尼。

巴佩亲王在商场游走多年,早就练出了一副不动如山的沉稳心性,闻言面色不变,疑惑问道:“哦?阿什亚阁下手臂缝针了吗?”

他出身皇室,外貌与伽因相似,同样是银发红眸,只是那双眼睛颜色偏暗,看起来近似红棕。儒雅俊朗,放在地球上恰好处于一个男人最为成熟富有魅力的年纪,就像一杯愈放愈香的酒。

乔尼原本一直没吭声,闻言终于忍不住了,从隔壁帘子探出头道:“手臂缝针的是我。”

他闷声闷气的,看起来有些委屈。

巴佩亲王见状微不可察一顿,似乎下意识就想上前看望,但不知为什么,又硬生生忍住了。他的指尖落在膝盖上,不动声色问道:“原来乔尼阁下也受伤了吗?怎么和阿什亚阁下挤在一间病房?”

雄虫通常都是单独住一间的。

伽因解释道:“他们两个是被一起送进医院的,刚刚才处理完伤口,医生正在腾空病房,应该等会儿就能搬过去。”

巴佩亲王微微皱眉道:“这里实在太挤了,不方便两位阁下养伤,应该尽早搬过去才是。”

这间医院也有他的股份,巴佩亲王语罢起身走到门外,不知对侍从说了什么,没过多久就来了几名护士,把乔尼转到了另外一间病房。

一头一尾,与韩宴隔得相当远。

巴佩亲王坐在韩宴的病房里,客套寒暄了几句,又留下一堆昂贵的礼品,这才起身离开。

伽因目送他离去,然后关上了病房的门,不知想起什么,又打开往外看了眼,却见巴佩亲王并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进了乔尼所在的病房,挥散了所有侍从,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韩宴坐在病床上,平静问道:“他去见乔尼了?”

伽因关上病房门,闻言看了他一眼:“您怎么知道?”

韩宴:“猜的。”

韩宴今天格外沉默,就算说话,最多也就两三句。他的眼镜在事故中撞坏了,视线就像蒙上了一层白雾,看什么都有些模糊不清,包括那条腿。

伽因原本想给他倒一杯水,结果发现饮水机的开关不知道何时被关了,只好重新打开,静等烧热:“那些做笔录的军雌明天才会过来,您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韩宴嗯了一声,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那条受伤的右腿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时不时便会调整一下姿势,然而那种麻木的感觉却令他的眉头越皱越紧。

“麻药的感觉还没有消退,再过几个小时应该就差不多了。”

伽因仿佛注意到了韩宴平静表象下的烦躁不安,他帮雄虫整理了一下歪斜的纱布,然后用被子轻轻盖好,低声安抚道:“您很快就会痊愈的,再过几天就可以回家休养,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

韩宴闻言一顿,下意识抬眼看向他,伽因却神色认真道:“瘸子有一个就够了,不会再有第二个。”

他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告诉韩宴:“医生说过了,等伤口结痂,您就可以正常走路了。”

“您的腿很正常,绝不会变得和我一样。”

“绝不会变成和我一样的瘸子。”

他每重复一遍,就好像把自己那道一直未痊愈的伤口又反复撕开,直到鲜血淋漓为止。殊不知那些带着针的字句也深深扎进了韩宴心里,戳中了他前世最隐秘的痛处,揭开了他这辈子不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韩宴也是个瘸子。

他上辈子,也是个瘸子……

他的伤势甚至并不如伽因那么光荣,他不是在战场上受伤,也并不是因为救人负伤,他天生就是个瘸子。

老天爷好似早就预料到了韩宴长大会成为一个不择手段的人,早在他呱呱坠地那一刻开始就提前落下了后半生的惩罚,尽管那时他只是一个懵懂不知的孩童。

韩宴知道伽因说的都是真的,可他依旧从骨子里厌烦这种右腿不良于行的感觉,他也同样不喜欢伽因说的每个字、每句话。

韩宴悄无声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然后缓缓收紧力道,动作并不疼,但足够让后者安静下来。

伽因注视着雄虫,睫毛控制不住颤了颤。

韩宴却一言不发,慢慢贴近伽因的耳畔,轻轻蹭了蹭,堪称耳鬓厮磨。直到这个时候,男人才终于显露出了几分骨子里的冰冷,眼眸平静,声音却愈发低沉温柔,勾唇说了一句话:“我当然不是一个瘸子……”

韩宴骨节分明的指尖在伽因银色的发丝间缓缓穿梭,不知抱着怎样欲盖弥彰的心态,闭眼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我当然不是一个瘸子。”

当然不是。

不是。

他已经重新活了一遍,怎么能又活成一个瘸子的模样?

饮水机已经加热完毕,发出了咔哒一声轻响,韩宴注意到这一幕,终于缓缓松开了扣住伽因的手,然后掀开被子起身下床,一瘸一拐地朝着饮水机走去。

韩宴应该极其不适应这种“一瘸一拐”的动作,尽管这个动作上辈子曾经伴随他三十余年的时间,堪称熟悉到了骨子里。然而他走了一步就忽然僵住身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色阴沉不定,迟迟也迈不开第二步。

伽因跟在他身后,忽然明白了韩宴想做什么,下意识上前道:“我帮您接水……”

韩宴却拒绝了:“不用。”

韩宴的指尖落在自己右腿上,缓缓收紧力道,又往前迈了一步,然而因为麻药未过,踉跄了一瞬险些摔倒,幸亏被伽因眼疾手快扶住了,只听对方语气焦急道:“您的伤口还没好,再这样下去会裂开的,我扶着您吧。”

韩宴牙关无声收紧,冷冷吐出了一句话:“不用你管。”

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伽因说话,语罢用力想甩开对方,然而伽因却死不松手,僵持间就像一根绷紧的皮筋被人忽然从中剪开,最后他们两个谁也没站稳,反而因为作用力齐齐跌倒在了地上。

“砰€€€€!”

“砰€€€€!”

伽因撞到了椅子,韩宴撞到了桌子,他们两个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互相看着对方,都愣了一瞬。

“……”

窗外阳光西斜,橘色的夕阳透进病房,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这两个病入膏肓的瘸子。

韩宴似乎想尝试着站起来,但他稍一用力就又闷哼着跌了回去,一缕蓝色的发丝悄然滑落,神情冰冷而又狼狈,与平日游刃有余的上位者模样大相径庭。

“……”

伽因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韩宴,他悄无声息攥紧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从地上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了韩宴。

伽因这次没有把雄虫扶起来,他只是和对方一起坐在地板上,然后紧紧把韩宴抱入了怀里:“没事的……”

他收紧怀抱,把韩宴抱得很紧很紧,仿佛抱紧了曾经的自己,又好似隔着时空抱住了那个曾经身为人类的韩宴,低声反复道:“没事的……”

第80章 我不讨厌你

韩宴被伽因抱住的时候,身形僵硬了一瞬,他脸色难看地想要挣脱,却反被雌虫抱得更紧。伽因用力攥住韩宴的右手,落在自己那条残疾的右腿上,因为力道过大,指尖都泛起了青白:“您的伤和我不一样。”

伽因以前明明最讨厌旁人触碰他的伤腿,此刻却任由韩宴触碰,甚至强迫他去触碰,红着眼睛一字一句哑声道:“看见了吗,您不会瘸的。”

伽因并不知道韩宴为什么€€伤腿的反应如此之大,归根究底,只能认为自己平常一瘸一拐的模样吓到了雄虫,€€方担心变成和他一样的瘸子。

伽因忽然有些喘不过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咽喉,不止是因为韩宴的伤,更是因为他发现韩宴极其厌恶“瘸子”这个字眼,而他自己偏偏就是个瘸子,当年那种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全身,偏又无法改变现状。

韩宴恍惚间只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落入了自己后颈,下意识想抬手触碰,指尖所及却是伽因的那条残腿,和他是如此像,却又如此不像。

韩宴的那条右腿,膝盖处是变形的,因为肌肉萎缩,比伽因要瘦一些,更孱弱一些……

他孩童时期曾经无比厌恶那条腿,用石头砸,用刀割,上面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伤痕,直到死的那一刻也未能完全淡去。

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但原来有些事根本忘不掉,哪怕换了一具身躯也还是忘不掉。

韩宴忽然安静了下来。

他察觉到了自己后颈的湿濡,抬眼看向伽因,这才发现€€方不知何时哭了。

为什么?

因为自己的这条腿,还是他的那条腿?

韩宴悄无声息捏住了伽因的下巴,迫使他直视着自己,男人灰蓝色的眼眸就像冰川深海下最寒冷的一块冰,不带丝毫温度,听不出情绪地低声问道:“为什么哭?”

伽因痛苦闭眼,不愿作答。

于是韩宴又问了一遍,他这辈子什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耐性:“为什么?”

伽因指尖颤抖,闻言悄无声息攥紧自己的右腿,不知以怎样的心情,沙哑着吐出了这句话:“您很讨厌瘸子,€€吗?”

韩宴的指尖瞬间收紧。

伽因却继续道:“也许您当初不该和我结为伴侣的,和一只您如此厌恶的虫结为伴侣。”

他最后红着眼说了一句话:“抱歉,是我没能保护好您,让您受伤了……”

韩宴闻言指尖颤动了一瞬,不知为什么,缓缓散去了力道。他面无表情盯着伽因,却见€€方眼角似乎有泪水落下,指腹控制不住动了动,替雌虫温柔拭去。

韩宴心想,伽因哭了。

自己从未€€面前这只雌虫说过重话,也从未如此粗暴地掐住€€方的下巴,今天却都尽数破例了。

韩宴了解伽因,他能窥见雌虫日常生活中的独占欲,还有眼底偶尔闪过的一丝病态迷恋,刚才那番话实在不像€€方能够说出来的。

旁人厌不厌恶又如何?只要自己喜欢,就该紧紧攥在手里,这才是伽因。

雌虫总不会是想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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