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我来自远方 第178章

于是游阙知道,这场相亲告吹了。为了避免双方尴尬,他佯装抬头看了眼时间,对汉森道:“不好意思,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可能要提前离开。”

汉森勉强笑了笑:“没关系,您先走吧。”

游阙点点头,拉开椅子起身离开了,临走前还找服务员结了账。汉森看着他高挑帅气的背影在餐厅玻璃门外消失,莫名有些可惜,又有些怅然若失,就好像错过了什么东西一样。

游阙以前在村里就相过几次失败的亲,处理起这种局面显得还算熟练。他离开餐厅后径直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结果没想到婚姻介绍所的调查员也在隔壁桌观察情况,眼见游阙离开,连忙快步追了出来:“阁下!阁下请等一等!”

游阙已经走得很远了,好在他听力灵敏,闻言下意识回头,这才发现喊住自己的虫看起来有些眼熟,像是那天找过自己的调查员:“你是……?”

调查员气喘吁吁道:“尤金阁下,我是给您负责安排相亲对象的调查员,刚才看您和汉森先生好像有些不愉快,请问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游阙不喜欢应付这种零碎的售后,随口敷衍道:“没什么,性格不合罢了。”

调查员闻言连忙从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微型终端,打开屏幕在汉森的名字后面划了一个叉:“阁下,请问您对未来的伴侣有什么要求吗?这样方便我们后续给您安排第二次相亲。”

游阙淡淡出声:“没有。”

调查员:“啊?”

游阙:“我都行,你们随便安排。”

游阙说的是真话,他怎样都行。

游阙之前在村里开车当司机的时候,别人就告诉他,蹲过大牢出来能找到工作就不错了,工资低也无所谓;后来相亲的时候也是这样,游父说现在没有姑娘愿意嫁一个有前科的人,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就行,别挑。

他似乎不应该为此感到抱怨,因为盗窃那条路是他自己选的,理所应当也该接受这样的后果。

从小到大,外界留给游阙的选择少之又少。他不想要一个打工未归的父亲,也不想要一个私奔离家的母亲,更不想为了讨口饭吃小小年纪就和村里的那些流氓学偷盗。

后来光阴如梭,一眨眼就长大了,当年离家的父亲带着娇妻幼子衣锦荣归,私奔的母亲也有了另外一个安稳的归宿,只有游阙长歪了性子。

他把自己的人生变成了一滩烂泥,所有人都走上了该走的路,只有他被遗忘在那个遥远的山村,被时光抛在原地,逐渐变得面目全非。

游阙没办法救,也救不起来了,他余下的日子甚至只剩下“好好活着”这么一个念头。

“都可以。”

游阙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男的可以,女的可以,人也可以,虫也可以,都随便。

他话音刚落,脸上就多了几分凉意,抬头一看,这才发现天空已经阴了下来,正淅淅沥沥地往下滴着雨。

游阙今天出门明明记得带伞了,但还是淋了雨,现在折返回餐厅也没必要,倒不如早点回家。他见状直接走进了雨幕中,斜斜的雨丝落在肩头,把浅灰色的西装浸出了一片暗色的湿痕,虫族喜欢鲜亮的颜色,周围避雨的虫来去匆匆,只有他身上的衣服沉得发暗。

游阙回到家楼下的时候,身上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他正准备上楼,却忽然发现不远处的雨幕中有一场闹剧,而发起者正是古伊古和约翰这两个小流氓。

“哎呦喂,我的腿啊,疼死我了!你走路没长眼啊,撞伤了我居然还想跑?!”

“就就就……就是!赔赔赔……赔钱!”

古伊古业务广泛,并不局限于偷窃这一项,他和约翰偷盗次数过多,已经被附近的居民记住了脸,于是只剩下碰瓷这一项收入来源。他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一个外乡来的陌生虫,岂有放过的道理。

游阙走过去的时候就见古伊古正抱腿坐在雨地里哀嚎不断,而约翰则揪住一名雌虫的衣领结结巴巴的要赔偿。

那只雌虫身形清瘦,一头灰色的长发编成辫子高高扎起了马尾,白皙的侧脸实在漂亮得和这个贫穷的小镇格格不入。他的穿着极为朴素,白色短袖上的字母装饰都洗得掉色了,手里还拎着一个旅行包,边缘磨损严重。

很穷,没必要骗。

经过大概三秒的观察,游阙得出了以上结论。他平常偷窃都是专盯有钱人,穷人从来不偷,偷了也是白费力气。但很明显古伊古没有他这种眼力劲,还在抱着膝盖一个劲在地上喊,压根没有思考过面前这只雌虫比他还穷的可能性。

幸亏今天下雨,四周没有什么虫围观。

古伊古是个尽职尽责的演员,下雨天也没影响他的发挥,躺在地上一个劲喊赔钱,结果还没等要到手,头顶就陡然响起了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再不从地上滚起来我就不客气了。”

古伊古闻言声音一顿,下意识睁眼看去,却见游阙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身旁,尽管对方戴着口罩,那双狭长的眼睛却依旧难掩淡漠,激得人浑身一抖。

古伊古吓得缩了一瞬,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我倒是想起来,你看看我的腿!我的腿都摔成这个样子了怎么起?!”

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只见裤子膝盖处确实有一处血痕,看起来伤的不轻。但只有游阙知道,古伊古提前在膝盖上贴了血包,一摔就破了。

游阙不喜欢废话,闻言鞋尖微动,直接对着他腿上的麻筋一踢,下一秒古伊古就像兔子似的从地上蹦了起来,这下是真的又疼又麻,抱着小腿痛叫出声:“哎呦哎呦!!我的腿!!我的腿!”

游阙淡淡出声:“阁下,看来你的腿没事,多走两步就好了。”

他语罢转头看向约翰,眯了眯眼,后者察觉到游阙身上的警告气息,连忙松开那只被碰瓷的雌虫,刷刷刷后退三步远以示清白。

那只雌虫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冰凉的雨水从他苍白的脸庞上缓缓滑落,顺着下巴滴入脖颈,最后又顺着破旧的衣领缝隙消失。

即使对方肤色白皙,头发偏灰,眼眸为银,又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衣服,但在无边无际的雨水包裹下,身上还是散发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森森鬼气。

第166章 再遇

游阙看见这只雌虫的时候有一瞬间恍神,却不是因为对方独特的外貌,而是对方的打扮:一身半旧不新的衣服,一个破破烂烂的背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游阙当年从牢里出狱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打扮。

但对方总不可能也刚从牢里出来。

雨势渐大,黑压压的乌云坠在头顶,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这座由钢筋水泥建成的小镇也被阴影笼住,像一只巨兽悄然退回了洞穴暗处。

游阙丝毫没有被雨淋透的慌张,他身上的西装因为吸水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口袋里别着的红玫瑰也掉入了地上的水洼。游阙盯着眼前这只雌虫,低沉的嗓音混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度被吞噬消失:

“还不走?”

游阙的善心比这个国家的玫瑰还要稀缺,不一定次次都这么好心出手相助。他语罢收回视线,准备转身回家,眼角余光不经意一瞥,却发现古伊古和约翰仍傻站在旁边。

游阙对这两个总是捅篓子的家伙没什么好态度,低沉的声音多了一分冷厉:“还不快滚?!”

古伊古和约翰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慌慌张张逃走了,活像后面有狼在撵。游阙眼见他们两个离开,这才走入那栋破旧的出租屋楼,背影逐渐消失在了蒙蒙雨雾中。

那只雌虫站在原地,盯着游阙离去的方向看了几秒,然后弯腰捡起了自己掉在地上的背包。他注意到地上的水坑有一朵被雨淋湿的红玫瑰,在灰扑扑的路面上格外显眼,捡起来一看,才发现是纸叠的。

圣里埃这种贫穷落后的小镇少见鲜花,黑石山风雪漫天的监狱也见不到除了黑白之外的第三种颜色。

雌虫把玫瑰揣进口袋,拎着背包离开了。他沿着路边的指示牌一路前行,七弯八绕,最后停在了圣里埃最大的一家酒吧门前,哪怕玻璃门紧闭,也依旧不难听见里面嘈杂的碰杯声和赌博摇骰子的声音。

赌、酒、走私,这三样东西是圣里埃最挣钱的门路,哪怕外面阴雨连绵,街上九成九的店家都生意惨淡,酒吧和赌场依旧是这条街上最热闹的地方。

雌虫推门走进酒吧,径直去了吧台,哪怕浑身湿透也并不显得狼狈,反而有一种清凌凌的贵气。他将手里的背包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动静,询问酒保:“你们的老板在哪儿?”

酒保闻言擦杯子的动作一顿,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神情显得有些警觉:“你找我们老板做什么?”

雌虫面不改色道:“让他出来,就说有一个朋友过来找他。”

能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工作,酒保多多少少也有些眼力劲,见过血的虫和没见过血的虫气质截然不同,而面前这只雌虫很明显属于前者。

酒保有些犹豫:“稍等,我去传话。”

他语罢匆匆离开了,没过多久后面的隔间就走出了一名蓝发雌虫,赫然是这家酒吧的老板斐文,也是圣里埃小镇的首富。

斐文被酒保叫出来时神情隐隐显得有些不耐,但当他看见吧台旁边站着的雌虫时,面色顿时一变,低低惊呼出声:“桑亚?!”

他语罢快步上前,神情难掩惊喜:“你什么时候来的圣里埃,怎么不提前打电话和我说一声?”

听语气,像是熟识。

桑亚随手从吧台上拿了一瓶酒,“嘭”的一声撬开瓶盖,行事作风带着和那张精致脸蛋截然不同的利落:“今天刚到,凯文他们呢?”

斐文道:“他们刑期短,半年前放出来就到圣里埃了,都在后面,我带你去。”

他看起来对桑亚很是尊敬,甚至主动拎过吧台上又湿又旧的背包,带着他走进了后方的隔间,让一旁的酒保看得瞠目结舌:看来这只雌虫来头真的不小,幸亏他刚才没得罪。

隔间后方有一张休闲球桌,头顶灯光带着酒吧特有的绚丽昏暗,三四只雌虫手拿球杆围在桌边玩得正起劲,冷不丁察觉到有虫进来,下意识抬头看向门口,忍不住惊呼出声:“桑亚?!”

一只金瞳雌虫率先扔下手里的球杆迎了上去,语气难掩激动:“老大,你什么时候出狱的?怎么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

桑亚听不出情绪的反问道:“出狱是什么光荣事吗?”

凯文讪讪一笑,挠了挠头:“不是光荣事,起码是好事嘛,对了老大,法厄斯答应给你一个新身份的,他没骗你吧?”

桑亚没说话,而是仰头灌了一口酒,仿佛这种辛辣刺激的液体可以将他从鬼气森森的地狱重新拉回人间。他皱眉咽下酒液,从上衣口袋抽出一张身份证扔在球桌上,簇新的卡片在灯光下莹莹发亮:“他给了我一张新的身份卡,注销了档案里的犯罪记录,说……”

凯文疑惑:“说什么?”

桑亚顿了顿,缓缓吐出一句话:“他说让我以普通虫的身份活下去……”

凯文闻言静默一瞬,捡起那张身份证递还给他:“老大,其实当个普通虫也不错,我们都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也不可能再回军部了,圣里埃这个地方虽然穷了点,但还算清净,我们隐姓埋名靠这间酒吧也能活得很好。”

斐文也是一样的意思:“桑亚,你的档案虽然洗白了,但当初摘走你翅翼的那只贵族雄虫在帝都还剩下不少势力,万一被认出来难保不会惹上麻烦。”

桑亚皱了皱眉:“我知道。”

他语罢将酒瓶放在一旁,伸手接过凯文手里的球杆,弯腰瞄准了桌上的一颗红色球,俯身时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性感流畅的腰线,还有后背一大片早已结痂的旧伤。

“砰€€€€!”

一声脆响,一杆进洞。

桑亚冷不丁想起了刚才雨中那只带着口罩的虫,意味不明道:“这个地方不错,民风淳朴。”

很适合他金盆洗手,兼从良。

斐文闻言诡异看了他一眼:“民风淳朴?你确定?”

妈的,他自从来了圣里埃小镇,走在街上十天有八天钱包都被偷了个精光,隔三差五还会遇上当街抢劫火并这种事,桑亚居然说这里民风淳朴?!

……

“说?!你是不是看刚才那只南部雌虫长得漂亮,所以故意来搅黄我生意的?!好哇游阙,你就是这么对你的救命恩虫的吗?我当初算是白救你了!”

游阙洗完脸从浴室出来,就见古伊古正在客厅里气得跳脚,从进门开始他就一直骂骂咧咧不停,半个小时了也不见口干,和结巴沉默的约翰隐隐走了两个极端。

游阙用毛巾擦了擦淋湿的头发,俊美的容貌失去遮掩,与白天在餐厅相亲时的丑陋模样天差地别:“我说过了,那只雌虫没钱,你讹他也是白费功夫。”

古伊古憋屈得无以言表:“我都还没开始讹,你怎么知道他没钱?!外镇虫来这里都会故意装穷,就是怕被抢劫,他那个背包沉甸甸的肯定有不少好货!”

游阙躺在沙发上,用毛巾盖住脸,很明显不在意这件事:“是吗?”

“当然是!”古伊古气得磨牙,“南部一向富裕,那只雌虫说不定就是肥羊呢!”

游阙听见了一个新名词,把毛巾从脸上拿了下来:“南部?什么南部?”

古伊古早就发现了,游阙是个生活白痴,掰着手指头给他算:“我们在西部边陲,旁边就挨着南部,对面是北部。那只雌虫留长头发,脸又白白净净,一看就是南部过来的,他们那边的雌虫都爱漂亮,留长头发,好认的很。”

游阙心想那也没办法了,人都跑了,他重新闭上眼道:“大不了下次我不管了。”

古伊古对他竖了个中指:“下次?下次谁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们这个镇都好几年没来过外乡虫了。”

约翰见气氛闹得僵持不下,主动开口转移话题:“游……游阙,你你你……今天不是去相亲了吗?结……结果怎么样?”

游阙态度坦然:“泡汤了。”

约翰闻言目露同情:“你你你……你的脸现在这个样子,确实很难找伴侣的,第一次不成功的话,婚介所后面给你安排的对象会越来越差劲的,说不定还会丢去那种联谊会。”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