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揽洲慢悠悠的喝着茶,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话:“蔺燕回让了一个点的利润。”
庄老爷子义愤填膺的痛斥声瞬间收了回去,“一个点?那咱们家给点诚意也是应该啊。”他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毕竟林城的方案若是开发起来,一个点的利润可是九位数打底,只是牺牲一个老三丢人现眼罢了,不亏。
想到这里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大孙子,“揽洲,无论是思维还是手段上,你确实都是最适合做家主的人选,庄家几代下来能有你这么一位掌舵人,未来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庄家叔伯们明争暗斗想夺权时,庄揽洲可以眼都不眨的架空他们;亲弟弟为了争权闹得满城风雨时,他可以面不改色的将人流放;联姻出现纰漏时,他不仅没有恼怒的意气用事,反而从容的化被动为主动,直接割走了对方一个点的利润。
他的城府极深头脑清晰,做事雷厉风行不带任何个人情绪,一切都以家族的利益至上,完全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上位者。
面对老爷子的感慨,他也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句:“我自幼就是在您的教育下长大的,自然一切以家族为重。”
*
薛绪回来复命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庄时钧想要争权,想要继承庄家,为此不惜向对自己“痴心一片”的身边人下毒手,自然也不会因为一只攻击和他想要拉拢的靠山蔺家翻脸,所以哪怕他的脸比草地还绿,但还是咬着牙完成了订婚仪式。
画面很荒诞,但这种荒诞却又被演绎的相当认真,由此可见,当权利顶峰的人想做些什么时,再可笑的事都可以成真。
薛绪将那个场面描述的绘声绘色,但庄揽洲听着,却始终情绪淡淡无甚兴趣,大部分时间他都是这种寡情的模样,薛特助倒是感觉很正常。
庄揽洲突然提了一句:“今天爷爷说我永远都很理智,是最适合的庄家掌舵人。”
薛特助答:“您的确是。”
“往常是,但今天却很不像。”
庄揽洲摩擦着手中的珠串,幽深的眼眸望向窗外,那是林城的方向,他说:“从蔺燕回让渡一个点的利润开始,这件事就可以直接落下帷幕不需要再继续,但我还是安排庄时钧去和一只公鸡举行了仪式。这种行为有些画蛇添足但我还是做了,我知道,这是感情用事。”
“您……”薛绪有些迟疑,他隐约猜到了家主的想法,却不敢贸然的说出来。其实那日庄时钧将裴错玉安排进林城C2区时,他就觉得这事可能可能还没结束,这种行为分明就是在给庄时钧一个教训。
但为了一个与家族利益无关的裴错玉,做出这样的命令决策……这种行为,实在太不像是家主会做的事了。
“我只是突然想这么做,然后便做了。”庄揽洲淡笑道:“这种行为或许就是任性吧。”第一次在非利益相关的事情上感情用事,甚至做起决策来有些冲动,这种感觉还真有些奇妙。
薛特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电话打断,他接通后说了几句话,紧接着表情更加微妙起来,对庄揽洲讲道:“家主,蔺榆乔回来了,他到玫瑰庄园了。”
庄揽洲一秒切换回工作模式,不见惊讶,只冷静的问:“他一个人回来的?”
“好像是被人送回来的,但没有看到司机的脸。”薛绪说,“蔺总现在正守着弟弟呢,生怕他再作出什么幺蛾子。”
“走吧,去看看。”庄揽洲站起身道:“蔺总为联姻如此让步,如今人也回来了,我若是不配合走个过场,岂不是不给面子。”
*
蔺榆乔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回来的,甚至可以说,他就不是为了庄时钧回来的。
庄园的广场上布满宾客,却鲜少有人知道庄园后方有一扇小门,蔺榆乔推开那扇门,拉着裴错玉的手穿过鹅卵石的小路,来到偏僻安静的玫瑰花丛。
夜空下的路灯闪烁着点点光芒,蔺榆乔拿出一块黑布,罕见认真的对裴错玉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裴错玉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他笑道:“看来,我是被抓来圆小少爷的梦的。”
蔺榆乔哼了一声却没反驳,他伸手,将黑布缠绕在裴错玉的眼前,一圈又一圈,直到裴错玉什么都看不到了为止。那个人,自始至终就笑吟吟的站在原地配合着他。
裴错玉的眼前一片漆黑,这让嗅觉和触觉更加敏感,他从容的站在原地,不见半分慌乱,只是在蔺榆乔停下手后问了一句:“向前还是向后?”
“向后。”
“好。”
他看不到,只能感受到荆棘的花丛划过手背的刺痛,脚下踩在石子上的不平稳,可他还是噙着笑意一步步的后退,像是毫不在意,又像是绝对的信任。
裴错玉的脚下一个踉跄,身体大幅度的向后倾斜。
蔺榆乔稳稳地抱住了他。
“谢谢小少爷救了我。”
蔺榆乔闷声问:“那你要怎么谢我?”
裴错玉轻笑:“以身相许好不好?”
霎时间,伴随着这句话的响起,蔺榆乔闭上眼睛,仿佛时间开始后退,面前的人与那个在花丛中抱住他的神秘人缓缓重合,那人也是笑着对蒙着眼睛的他说:“我救了小少爷,您可要对我以身相许。”
那是他的初恋。
现在他确定,他找到他了。
只是……
小少爷有些恼怒,分明两人已经调换了位置,蒙着眼睛的人都变成了对方,怎么还是被他占了上风?不过这一次他可已经不是那个被撩一下就手足无措的青涩少年了。
他伸手扯掉了裴错玉眼前的黑布,后者眨了眨眼,适应突如其来的光芒。
蔺榆乔说:“那一年你帮我找到了音乐的灵感,我现在还给你,跟我走。”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跟上。
裴错玉无奈一笑,想提醒他出去就要被抓但已经来不及了。
蔺榆乔刚走出这条小路来到前面的广场,就立刻被蜂拥的人群给包裹住了,毕竟是逃婚新人主动送上门,待遇相当不一般。
庄时钧阴沉的目光简直恨不能戳烂自己的未婚夫,蔺燕回冲上来就要把这个熊弟弟抓走。
裴错玉远远地看着,蔺榆乔不耐烦的将人群驱散,他随口应付了几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大厅,坐到那架独属于他的管风琴下,他按下一个音符,霎时间混乱的现场跟着肃然一静。
“这首歌是我自创的,我将他命名为《邂逅》。”蔺榆乔说完这句话,修长的手指在音键上流畅的滑动,一连串优美的音符响彻整个广场。
管风琴的演奏难度特别高,有乐器之王的称呼,但在素来骄纵蛮横不学无术的蔺小少爷手中,却如同玩具般轻巧简单,轻轻松松便是天籁之音。
有人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议论:“这是小少爷独有的道歉方式吗?”
“所以之前那些闹剧都是小情侣在闹脾气吧?蔺榆乔这不是回来完成订婚礼了吗。”
宾客们议论纷纷,却无人知道,这首歌只是音乐家想独独演奏给一个人的情书。
唐数主动找到庄时钧,“三少,看来蔺榆乔应当只是在和您闹脾气,气您最近没有理会他,他现在肯主动回来,还弹起了情歌,就是在主动向您道歉呢。”
庄时钧不虞的神色略有缓和了几分,却仍旧皱着眉头,评价了一句:“都是被蔺家惯坏了,这种性格,实在太过于任性。算了,两家的联姻还要继续,只能暂且哄着他了。”
话未说完,余光便扫到不远处含着浅笑聆听音乐的青年,他的脸色骤变,“裴错玉怎么会在这,他这个时间段不应该在林城吗?真是个看不清自己身份的蠢货!”
蔺榆乔才刚回来,若是看到了裴错玉再被刺激到在现场闹脾气怎么办?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立刻不善起来,“去,不论任何方式,赶紧把他给我弄走,别让他搅了今天的局。”
裴错玉正在聆听小少爷为自己谱的曲子,远远地就瞧见庄时钧身边的心腹唐数朝这边走来,他正准备提起精神应付一下,就见薛绪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将唐数给拽走了。
薛绪来了?那岂不是……?
他了然的环顾了一圈四周,然后悠闲地挑了一个角落站定,很快,一双修长有力的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裴错玉反手扣住男人的手腕,顺势向后一推,两个人双双没入身后的门。
咔哒,门锁上了。
外面的管风琴还在弹奏中,里面的房间里,裴错玉将庄揽洲抵在沙发上,他低下头,亲昵的将一个吻落在大美人的耳垂边,轻笑着揶揄:“多谢庄总的解围,要不然的话我现在估计已经被新人当做闹事的轰出去了吧。”
第20章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蔺榆乔在演奏他的情书,庄时钧在维护他的订婚礼,却不知隔着一堵墙,那多情的画家已经将他敬重畏惧的大哥抵在了沙发上肆意撩拨。
庄揽洲被裴错玉抵在沙发上也不挣扎,便坦然的往上面一坐,眉眼间波澜不惊,颇有纵着对方放肆的一方气度。
缠着珠串的手随意的搭在沙发上,他淡笑着回道:“所以你为了回报他,就干脆在他的订婚礼上勾引他的大哥?”
这句话倒无苛责之意,完全就是调侃,毕竟他若是不想,那什么样的天仙美人也近不了他的身,裴错玉能对他这般放肆完全是庄揽洲配合罢了。
面对男人的调侃,画家也是半点不急反驳,他跪在对方腿间的沙发上,一手搭在他宽阔的肩膀,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然后开始细细描绘那张薄唇的弧度。
“你是庄时钧的兄长,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大哥……家主……还是庄先生?”
他循循善诱的换了几个称谓,沙哑的嗓音带着难言的暧昧缱绻,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加重,他笑着说:“你瞧,这才叫勾引。”
压着男人眼睛的手心被睫毛扎的有轻柔的酥痒,庄揽洲扣住他的手腕使他动弹不得,声音仍旧平稳自若,“换个称谓,我不喜欢与人分享,更不喜欢有人觊觎过属于我的东西。”
“可大哥这种行为分明是在夺走属于你弟弟的人。”裴错玉说完以后里可能感觉到庄揽洲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他闷笑一声,在惹恼对方之前从容的将对方拉回来,“好吧……揽洲……”
他放下自己的手与那双波澜不惊的双眸对视着,赞叹道:“每次看到这双沉稳自若的眼睛,我都难以自控。”
庄揽洲仿佛已经看穿了他的内心,反问:“只是眼睛?”
“好吧,我承认。”
裴错玉唇角逐渐翘起愉悦的弧度,坦然道:“是操控庄家掌舵人的情绪,让高高在上的庄家主为我露出不一样的色彩,这种征服感非比寻常。”
他伸手将一枚紫翡尾戒给对方戴上,而后在那抹暧昧的红痣上轻轻一啄,笑道:“为我的冒犯赔罪。”
画家看起来是如此的缱绻多情,却又是如此的浪荡轻佻,有着特殊意义的戒指在他的手中不过是调情的玩具,却在一刹那间让庄揽洲的眼神都出现了变化。
这个吻一触即离,裴错玉想起身,却被庄揽洲抓住了手腕,男人的眼底一片暗沉,再也不复平日里的清心寡欲。他的大手扣在画家的后脑勺上稳稳一压,裴错玉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整个人被送到了男人的怀里。
紧接着,是一个带有侵略性的吻。
男人修长有力的骨节扣住他的一双手,珠串缠了上去,一寸又一寸,那佛珠不知是什么材质串起来的竟如此厉害,将人的双手绑在一起根本无法挣脱。
庄揽洲的吻顺着他的唇蔓延到下颌,而后是脖颈,最后重重的咬在了他的喉结上,那里是男性最脆弱也最敏感的部位,惹得画家身体敏感的一颤。
喉结上留下了一个暧昧的血痕。
画家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被刚欺负过一通似的,可能事实也的确如此。
“裴错玉。”
庄揽洲的额头抵在他的额上,呼吸交缠间,男人暗哑的嗓音带着风暴凝聚的危险性,语气却仍旧冷静的不急不缓,他说:
“我的理智若在,就应当尽快处理掉你,送出国也好,洗掉记忆也罢,免得你影响太多我的情绪。若是这样的话,对你而言或许还是一条生路,毕竟你这人生性浪荡,现在还能乖巧几分,日后却难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事,离开了我,你还能过上从前那种自在的生活。”
他说的这些话,几乎是完全看穿了裴错玉这个人,将他的本性拆穿的淋漓尽致,唯一没有看透的就是即便是现在,他怀里的这个人也没有很乖巧,一直在做出格的事,只是庄家主并不知道。
庄揽洲说完后顿了顿,语气加重,沉声道:“我给过你三次警告,你都没有听,我的理智也不会一直都在,更不想再放开你。比你让你远走逍遥快活,我更想将你困在我身边,完全束缚在我的手里,这样我才能安心。”
裴错玉从未被人如此夺走过主动权,顿时“嘶”了一声,大美人看着冷冷淡淡,但关键时刻竟然这么野。他不禁没怕,反而更兴奋了。
即便是到了这个份上,所有的情绪都在沸腾,庄揽洲仍旧可以显得斯文而克制,让人情不自禁想撕开最后一层防线,看他露出完全失控的表情。
与对方耳鬓厮磨间,他笑着低语:“那就让我看看……揽洲,能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不急,慢慢来。
*
裴错玉与庄揽洲厮磨结束的时候,已经到了宴会散场的时间,点到为止,地点不合适自然不会做到最后一步。
裴错玉看了一眼手表,道:“我要回林城,明天还有工作。”
“让薛绪送你。”庄揽洲眼看着画家要拉开门,突然伸手,又将人拉了回来,他仍旧是那副清心寡欲的淡然模样,只是伸出手,将脖颈上戴的一串九眼天珠摘下来,戴在画家的身上,紧接着,他低沉的嗓音缓缓念出一串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