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些被背后操纵,随手捧上高位又实力不济的空壳傀儡,才显得格外讽刺。
喻星火眉头皱得松不开:“那怎么办,转练习生出道?要不要介绍到我们公司?我带一带。”
童荧还没改掉甩他白眼的毛病:“用得着你?”
喻星火气得放下泡面,抡圆了锤子气球砸他。
“办法倒是有,不过得过两年再说……他这两年都不能乱动,得养伤。”童荧一边挨砸一边断断续续说,“正好把学上完。”
童荧自己这一身毛病,是因为被他叫爸妈的那两个人逼着他不准休息,才拖延成旧伤,阴天下雨都不舒服得要命。
十几岁的小孩儿骨头还在长,好好休息好好调养,趁着这个机会把学上完,等养好了还能跳。
当初要靠神灯许愿的童教练,如今也有了种树的本事。
童荧把那小子塞回学校读书,拍着胸口保证,不就是钱吗教练教你挣。
童教练可€€瑟:“简单死了你跟着我,挣钱吗不就,多大点事,教练带你飞。”
眼高于顶,从来只带顶级舞团的金牌教练,平时调教舞团开价最低六位数,把脸摘了揣裤兜里,从商远那要了练习生的名单。
带着死倔不接受赞助、非要靠本事帮妈妈养家、靠本事给自己挣医药费的小屁孩,出去教想冲刺的艺考生。
一节课八十,一对一五百。
童教练说了,这算什么丢脸,屁的丢脸。
老子这是薪火相传。
喻星火给他递了只烟。
童荧咬着烟没抽,商远探得准确消息:偶像不喜欢烟味。
于是四位评委集体戒烟,互相监督,并时常互相设置考验,输了的赔给其他三人一人一张珍藏版签名照。
偶像的作息很规律,每天都会早起散步,带小狼崽上早课。
所以他们也跟着作息规律早睡早起,早晨假装随意出去晨跑,“碰巧”“随手”指导出来练早课的小狼崽。
偶像似乎喜欢骑电动三轮车,所以他们人手一台五颜六色电动小三轮。
偶像最近好像是有那么一丁点缺钱。
好像是。
反正小狼崽看起来很缺钱。
那个二手录音机都掉漆了还不舍得换,搞得席野不得不强行搞了个直播间抽奖活动,强行把三等奖合理设置为一台Walkman,抽中了某位“正在配合商家测试健身器材质量”的幸运少年主播。
在这种情况下,席野甚至还目击到小狼崽把二手录音机卖了三手,回来偷偷给偶像塞钱。
商远打探消息一直很准,席野的眼力也一向很好。
在设法探知英模文化如今花落谁家以后,四位评委凑在一起,合理推测出了偶像缺钱的原因,合理得出了“我们需要让英模文化挣钱”的结论。
【懂了。】
他们那个群里,立刻有专业对口的回消息。
【英模文化对吧,等着。】
……
等着的结果暂时还没显现,这是长线计划,评委们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忙。
€€€€童荧那个战队只有11号独苗苗,看似风雨飘摇,实则争分夺秒。
童荧那个少年舞团没主舞了。
主舞伤退的舞团叫smolder,原定冲刺来年WOD少年组,但出了这么大的事,所有人也都能理解。
新主舞不好找,能力够的也要比赛,不比赛的能力也不够,本来是准备放弃大半年的努力,就这么算了的。
所有人挥汗如雨练了这么久,能说出一句“算了”,既是不舍得同伴伤废,也是被迫向老天爷这个安排低头。
但偏偏老天留一线,阴差阳错杀出来个闻枫燃。
几件事撞在一块,想不上头都难。童教练前段时间的状态,就是恨不得搜索网上卖不卖秘籍€€€€跟吸星大法对着来那种,把他二十余年功力一夜之间全灌给闻枫燃,再把闻枫燃塞进smolder。
幸好小狼崽这头也的确给力。
哪怕评委们都极力保持公正客观,闻枫燃也依然从一众选手里杀穿,截至目前已经成功拿到了七万块的出场费。
节目的热度被迫居高不下,观众也日渐增多,对其他选手都是礼貌一扫以示敬意,对11号的印象一直在互联网的浪尖上激情变幻。
最开始是“长得好看、气质牛逼、体能怪物”,然后是“三倍速广播体操”。
€€€€你可以嘲讽他这是广播体操,但得先无剪辑跳一遍,背后放个表证明没开三倍速。
当期节目播出的时候,喻星火甚至不惜自行处刑,偷出手机发微博:谢邀,跳完了,请照顾我的猫。
然后被“哈哈哈哈哈哈哈”毫不留情地当场淹没,显然互联网的记忆相当好,根本就没忘记十九岁的喻巨星跳完这支舞后留的遗言。
于是一件本来可能被那几个还没看明白风向、依然想要搅混水的公司做文章拉踩的事,就这么在喻星火的掺和下,变成了娱乐向。
木鱼直播沿着风向精准切入,立刻举办“三倍速广播体操挑战赛”,一时间全民健身快乐运动,直播PK都变成了跳《送你安息》。
喻巨星舍身堵抢眼,还挺自豪,抱着手机跟经纪人绕柱走,说什么都不肯删微博。
结果微博到底也没删。
因为喻星火的经纪人也后知后觉发现,世道似乎真不知不觉变了。
那个没看明白风向的经纪公司,还没等来制裁喻星火,就先惨遭商老板手底下的练习生制裁,第二天直接没了动静。
而平时最爱兴风作浪、唯恐天下不乱的那几个恰流量公众号,也老实消停到不像话,乖巧得仿佛被人直接拔了键盘。
“别太急了,前车之鉴。”
喻星火趁机从经纪人手里得到了手机,疯狂沉迷消消乐,并冲童荧伸手指头:“两次。”
童荧拍掉他的手:“我知道。”
两次前车之鉴,说着轻松得仿佛是茶余饭后的闲谈,其实都是伊卡洛斯的羽翼。
蜡做的羽翼,不计代价地追逐太阳,却不知道越是拼命接近,越会被强烈的日光将蜡融化,失去翅膀坠入汪洋。
“小狼崽的路走得很好。”喻星火说,“我有预感。”
他连续六次卡在最难的一关,用完了三十点精力,叹了口气把手机揣进口袋。
童荧说:“我知道。”
他们逐渐能够看出来,也逐渐都有了越发清晰的预感,这只小狼崽的路会走得非常稳。
可能不那么快€€€€可能做不到一飞冲天,不能一转眼就繁花锦簇烈火烹油,但那双翅膀不是蜡做的。
那位身体不很好、惯用手杖、特别帅的经纪人庄先生,在用种一颗小树苗的耐心去引着狼崽子往前走。
闻枫燃的资料从一开始就没瞒着,中间节目组甚至出去录了个助力VCR。
每个选手都有,11号的摄像师骑着自行车,跟着一群练长跑的小屁孩从学校跑回孤儿院。
一群被照顾得健健康康、干干净净的小屁孩,每个人都特别精神,穿着合体舒适的秋季校服,大的牵着小的,从黎明跑到天亮。
从学校的树林里集合出发,一路跑过路旁的行道树,踩着厚实的落叶,跑回孤儿院那片特别漂亮的红枫林。
小傻子学会说话了,虽然还结结巴巴,老师给他剪短了头发,已见清秀的小脸因为努力过头憋得通红:“哥加油。”
他哥站在舞台上,红着眼睛一言不发地看完了VCR,那天的油差点就加冒了。
那个被经纪公司训练得完美且得体,试图踩闻枫燃、试图借势挟制喻星火的练习生,在那一场PK被11号碾压得满地找头€€€€两个人的出场顺序挨着,闻枫燃做完那场展示,那练习生直接退赛了。
录制退赛感言,那练习生大概也开始迷茫:“我只是想做到完美,完美有错吗?”
“没有错。”喻星火趴在桌上打消消乐,回答他,“只不过,人是不可能完美的。”
圈子里很多时候容易有思维定式,觉得但凡不太正统的过往一定要藏严实,就比如闻枫燃那份还包含疑似辍学记录的履历。
但其实大大方方坦然承认,该解释的解释清楚,未必就是坏事。
追星动机有很多种解释,有些是因为被耀眼光芒吸引,有些是为了投射某种情绪和某些愿望,也有人什么都不为,只是想看喜欢的人星途璀璨。
不论是哪种动机,其实造星师和平台们商业化久了,总想着求稳不出错,却时常容易忘记……每份喜欢最终的落点,都是人。
被喜欢的是人。
能够承载得住那份喜欢的,也只有人。
不是最完美的作品、不是最漂亮的花瓶,是活生生的人。
把闻枫燃引上这条路的人,希望他即使走到最后,都还是鲜活完整的人,是牛逼轰轰的血红大野狼。
“不是我着急……是他进步真的太快了。”
童荧说:“我给他做了个模拟评分,生成了个折线图,然后我以为我把手机拿反了,那是峰景传媒和林氏集团的股价。”
是真的非常像。
都是斜对角拉得离谱的两条大直线。
角度都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往上一个往下,闻枫燃的进步速度之离谱,离谱到就跟林氏集团股价掉得那么快似的。
外界的评论也是同样的走向€€€€起初还有争论,有人觉得这修车行野小子颇有拎着千斤顶一统江湖的野蛮生长气势,有人觉得也别太急着夸,这年头伤仲永不少,虽然三倍速但那毕竟还属于广播体操。
随着节目的播出,网上的评论就从讨论广播操的艺术效果,转变为了逐渐分开的两派。
一派是#专业角度分析,截图看细节,合理讨论11号是否故意藏拙#
一派是#童教练你醒醒11号才十三岁这不是个铁胆火车侠#
失联已久,最后一条是想出家的童教练上号:说对了,这不是铁胆火车侠。
这是个阿童木。
来劲了不光能把胳膊变成原子炮、两条腿变成火箭喷射器,屁股上都带机关枪。
十岁到十五岁本来就是最容易开窍的阶段,一旦开窍必然突飞猛进,小狼崽在年龄上取了个中,BUFF又叠得满到差不多能溢出。
第一拨是自己努力,累趴下以后想想孤儿院,振作起来再努一拨力。
两次的力气都用完了,再算一算一定要存下来带老师旅行的经费,还能爬起来跳一遍原速完整版《The seventh day》。
“别练伤就行。”喻星火扔给他一盒戒烟糖,“反正你比谁都有数,也用不着我们提醒。”
反正喻星火是错过了这个最好的时候,他当初娇气得不行,嫌累嫌疼想尽办法偷懒,不然也不会出道失败被扔去当龙套。
等受了刺激从随波逐流的状态里清醒过来,又已经是两年前,身体素质跟脑力都差不多定型,再想转回头去发奋也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