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里的摊位费自然也昂贵到离谱€€€€即使只是可移动的、当天卖完当天就拍着翅膀飞走的冰淇淋车,也要缴纳不少的租金。
一辆冰淇淋车的造价和投入就已经很高,再加上摊位租金,哪怕从早到晚一直卖冰淇淋,也不可能回本。
穆瑜和系统击了个掌,没有走楼梯,直接找到离开时的那扇窗户,进入了机械学院的办公楼。
……
教室内,还在埋头刻苦预习的教授们听见声响,齐刷刷惊恐抬头。
不知为什么,系统总觉得这种惊恐很眼熟。
就很像是当初上系统学校的时候,最难的一门课、最严格的教授,忽然宣布接下来随机点名回答问题,记平时成绩。
……因为完全一个字一个标点都没听懂,不敢抬头,也不敢把头低的太明显,“千万千万别叫别叫我”的那种强烈紧张。
系统其实也有点紧张:“啊啊宿主我们翻窗户了!我们没有遵守校规校纪!”
机械学院校规严明,给处分给得毫不留情,积累三个以上的处分就拿不到毕业证,只能肄业。
“严禁翻窗户”就是其中一项,因为有过不少胆大包天的学生,想要尝试直接操控机械翅膀飞下楼,每年都有那么一两个不得不拉去医院换骨头的。
毕竟学会飞行不意味着学会了坠落,天生不具翅膀的生命,对“坠落”的恐惧,存在于意识的本能中。
这种恐惧或许是从久远的先代就刻下的,因为凡是坠落高崖的族群成员,就再也没有回来。
然后这些生存的本能,以某种暂时无法完全清晰明了的方式,代代传承,为了让新的生命活下去。
穆瑜对年轻的自己很宽容:“我毕竟才十九岁,还没有正式过十九岁生日。”
系统愣了愣:“所、所以呢?”
所以按照穆瑜所在世界的历法,他的周岁是十八岁、虚岁是十九岁。
“十二到十八岁时,会有逆反心理,对外界规则做出反抗。”
穆瑜提前查询了相关资料,提出合理论据:“我还有几天,才结束青春叛逆期呢。”
系统:“……”
系统毫无抵抗力地被说服了:“……对!!”
系统也很喜欢十九岁的宿主,所以系统也决定全力支持宿主的青春叛逆期,在走廊的每扇窗户都里里外外飞了好几个来回。
机械蜻蜓有点激动,落在穆瑜的肩膀上:“宿主,您长大的时候有过叛逆期吗?”
穆瑜随机接过了一位教授的笔记,认真批改,并耐心温和地指出了一百零八个错误点,给出了详细的批复。
教授缥缈地捧着笔记本,向十九岁的,在一群连庆幸带心有余悸的注视里,回到座位上咣当坐下,心如朽木地继续埋头埋头苦读了。
穆瑜也找了个座位,重新按照教授们的知识储备,改写自己的课件:“也是有的。”
少年时的穆瑜,也并非时时循规蹈矩€€€€尤其是在有明确的理论研究支持,证明的确存在的青春叛逆期的时候。
他的赛车和飞机驾驶技能,就是在这段时间开始接触,并熟练掌握的。
因为极限俱乐部的不少人都同穆寒春夫妇是朋友,少年的穆瑜在那几个寒暑假里,其实还学会了不少极限运动的项目。
只可惜穆车王的儿子只继承了温和踏实的一面,喜静不喜动、像是棵安安静静生长的树。
学不会天马行空、学不会享受冒险,就连学习极限运动,也是一板一眼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什么必须完成的任务。
“冒险、刺激、超越极限,享受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极限滑雪的教练有些无奈,点着额头苦笑,“你要是不快乐,为什么要玩极限运动呢?”
€€€€从这里就体现出,少年的穆瑜是的确存在青春叛逆期的。
因为如果是平时,他只会认真道歉、再去学习如何表现出“刺激、肾上腺素飙升的快乐”。
但十三岁的穆瑜只是在完成一次大跳台,在飞溅的雪花中完美落地后,轻喘着摘下护目镜,抹去淌进眼睫的淋漓汗水。
“我不知道。”他回答,“我不知道,很抱歉,我不快乐,请帮帮我……”
少年时的穆瑜,在练习极限滑雪时的期待,大概是在无人滑过的高山,以110英里的时速坠落进某条无人知晓的山谷。
但比十三岁更年长一点的穆瑜,在被一棵榕树的板状根绊倒,捡到一张穿书局的宣传单后,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因为他发现,倘若有天他拥有了足够的能力,就可以隐姓埋名,去所有不为人知晓的地方、走遍所有没走过的世界。
这条路上能够拥有的安宁、寂静和轻松,会比一场坠落来得更久。
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他还会在路上发现足以让他驻足的,更为珍贵的理由。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他会慢慢掌握“快乐”的方法。
系统终于想通了,机械蜻蜓的翅膀啪地抱住宿主:“所以宿主想一直做任务,一直都不退休。”
“现在想了嘛。”穆瑜笑了笑,摸摸小蜻蜓,“要开三场家长会呢,好忙。”
他是在意识里回答机械蜻蜓,所以语气会更明显些,说这话的时候分明就一点也不觉得忙,语气轻快得能透出笑影。
系统也忍不住跟着高兴:“对的,对的,宿主现在是小云杉树的哥哥了!”
穆瑜和机械蜻蜓指节击翅膀,一边改课件,一边在桌面的角落画了个方框,又分过去一只微型耳机元件。
机械蜻蜓火速吃掉耳机并打了个饱隔。
€€€€以他们家小云杉树的水平,在机械学院的附属小学上课,其实稍微有那么一点浪费时间。
天才小机械师的自学能力非常强,请病假的一周时间,其实就已经自行预习完了二年级下半学期的科目。
那些意识操作类型的项目,又因为蒲云杉没有意识强度、没办法练习,所以只能一个人坐在教室里翻书。
蒲云杉自己很喜欢这种清净,也适应得非常好。
小机械师现在的视野既清晰又透亮,还在某天晚上鼓起勇气,主动举手提出申请,和导师先生一起给眼睛做了研究和改装。
现在森林绿色的机械眼睛里,添加了超级炫酷的望远镜功能、红外热成像功能、拍照存储功能,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还能变身小手电,早不再需要酒瓶底厚的眼镜。
因为之前走廊里发生的变故,那些坏同学彻底不敢再来招惹他,总往他桌膛里跑的机械老鼠再没了影子,也没有机械蜜蜂来故意扎他、故意弄伤他的手。
在过去的那些年里,小灰石头就算是闭上眼睛使劲想、拼命想,都做不了这么好的梦。
所以蒲云杉也完全不在乎没人理他。
他把班级当成图书馆,戴着导师先生送的隔音耳机,埋头如饥似渴地专心看书,一大页纸一大页纸地做笔记。
其他人都去上意识操作训练课了,小云杉树一个人在教室里,也坐得规规矩矩,虽然坐在椅子上的时候脚都碰不到地,但也把胸膛挺得笔直。
他没有做逃兵,刚打完一场胜仗,胜利地保卫了导师先生。
等放学还要去机械树坐标(14.395.27),机械学院门口,冰淇淋车东南方向五米、炸薯条车西北方向十米的位置,为导师先生领航,接导师先生回家。
小云杉树已经牢牢记住了,默念了第一百二十七遍这个地址,不知道为什么越念越饿,咕咚咽了一声,又继续低头认真看书做笔记。
……
“宿主。”系统落在穆瑜肩上,看得既高兴又担心,“我们就让小云杉树这样长大吗?”
不是说这样长大不好€€€€这样也很好,对小灰石头来说,已经幸福到不敢想了。
系统也已经能够理解,当四周都是灌木的时候,一棵挺拔的、天生就要长四十米的小乔木,是不该折断自己的枝条去合群的。
但只能长在这里,毕竟还是太寂寞了。
没有其他可以聊天的小乔木,没有小树一起讨论往哪里长阳光的口味更好,哪种颜色的云带来的雨是可乐口味,哪种云带来的雨苦得像中药,但喝了能长高。
没有机会和成林的小树们一起顶住风吹雨打、痛痛快快地在暴雨里伸懒腰,招着小树枝,欢迎赶路的小鸟成群落下来歇翅膀。
穆瑜也这样想,所以穆瑜正在修改自己的课件:“慢慢来,我们让云杉自己选。”
上学的前一天,小机械师熬了一整夜,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做了一整个月的上学计划。
包括“不生病不受伤”、“保护好自己的文具和书本”、“读完一百页机械书”、“让欺负过自己的同学道歉”、“做一个遥控小机器人”、“拿小红花”。
进度很快,其中的几个小目标已经实现了。
机械学院的附属小学没有期中期末考试,而是每个月一次的月考,小红花代表成绩排名在前10%。
他们的小云杉树已经长得挺拔笔直,挺着小胸膛堂堂正正,不再需要靠学校发的小红花来证明自己,但还是很想拿一次。
“小红花就是很重要!”系统表示完全能理解,“每种小红花都很重要,我可以上去帮忙考核机甲对战!”
虽然机械蜻蜓肯定打不过机甲,但可以吃了对面的螺丝钉。
就像小机械师拆各种机械已经拆得非常熟练,握着小螺丝刀小扳手小钳子,分分钟就能把一个钢铁大块头变成一堆零件。
系统现在吃螺丝钉也吃得很熟练了。
如有必要,系统完全愿意帮小机械师蒲云杉杀进考场,吃掉所有对手的螺丝钉。
穆瑜轻咳一声,及时压下来笑意:“我们在做遥控小机器人呢。”
因为他们的小机械师坚持这是考试、所有流程都必须自己做,不能求助也不能让导师先生场外指导,所以进度或许要稍慢一些。
针对这一点,穆瑜也在每天晚上例行讲课的时候,进行了适当调整,把做遥控小机器人需要的知识点都挪到了前面。
大机械师导师超级尊重小机械师,决心一起捍卫属于机械师的诚实和荣耀,没有进行任何场外援助,只是每天让机械千纸鹤送来无敌丰盛的爱心工作夜宵。
蒲云杉可以完全专心地做他的小机器人。
因为整个别墅都是家,所以叮叮当当弄得全是噪音也没关系,到处都是机油也没关系。
衣服脏了可以洗,脸和手都弄脏了、变成小花猫,可以钻进浴室里玩水,可以弄得到处都是泡泡。
因为导师先生每天晚上都会来给蒲云杉量体温,那个据说超级精准的体温计,每天都坚定地表示,蒲云杉的体温绝对是38.9℃。
所以每天晚上都发烧的小云杉树,每天晚上都是普通的小朋友。
普通的小朋友可不能钻衣柜、蹑手蹑脚地走、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普通的小朋友就要痛痛快快地跑、痛痛快快地玩。偶尔犯错但知错就改,偶尔闯祸但敢作敢当,不需要为自己还是个小孩子道歉。
因为小朋友就是会这样的。
就是会跑进拔了插头的机床里,然后被机器上的灰弄成小灰树。
然后乖乖地站着,被穿着围裙、拎着水桶的扫地机器人先生抓过来,温柔地一边往脑壳上打洗发水,一边用花洒轻轻地冲。
还要点着脑门提醒,下次再钻到机床底下捡螺母,一定要穿戴防护服和护目镜。
也可以“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比如先做一些专门捡螺母的小机器人。
不普通的小机械师蒲云杉一点就通,眼睛立刻亮起来,顶着一脑袋小灰泡沫大声鞠躬道谢。
当天晚上,被洗干净的小机械师就做了一整排从大到小的带吸铁石、带导师先生友情赞助的微型遥控模块,能咕噜噜滚进各种地方捡小零件的机械石头。
戴着小号护目镜、小号安全帽、小号防割手套,穿着有点松垮的衬衫和小工装背带裤,看起来特别有职业机械师范儿的小机械师,带着自己的机械石头天团,雄赳赳气昂昂地挥着胳膊正步走,列队穿过了整个花园。
“所以,我们要先帮小云杉树打赢小红花攻坚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