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抓七百二十九粒米撒下去,放鸡去追,再一把火把九十九个世界烧掉,也差不多能保证每个世界都有一只烤鸡了。
系统:“……”
系统紧张地缠住了冷静的宿主,一口气买了七百二十九只烤鸡囤起来:“宿主,我们,我们不是真正的反派大BOSS,只是来替班的。”
穆瑜也只是体验一下叛逆的感觉,使用了一些稍许夸张的修辞,并没有真做出这种离谱的计划:“放心。”
就算世界偏差得再离谱,也总有修正的方法。
“言语”是种相当容易失控的力量,因为没有代价,因为“把一句话说出口”这种事,实在太过轻松。
没有代价约束的力量,一旦在群体中失控,就甚于决堤。
要解决倒也不难。
穆瑜已经有了想法,他会把杜槲放回去,其实就已经在着手准备这件事。
“宿主打算怎么做?”系统有点激动,抄起超小号麻袋,“我们要不要去给他塞一颗‘吃了就变哑巴’药丸!”
穆瑜问:“还有这种药吗?”
系统立刻举起广告:“就是生效时间有点短,只能持续三个小时。”
但他们可以每三个小时就把杜槲打晕一次,强行塞一颗药。
系统也已经准备好小闹钟、大木头棒跟大铁锤了。
“是个很出色的计划。”穆瑜给它点赞,“唯一的纰漏,是执行起来稍微有些麻烦。”
系统也觉得有点麻烦,叹了口气,绷带的蝴蝶结怏怏耷拉下来。
“没关系,可以作为一个备选方案。”穆瑜抱起时润声,他需要在天亮前,把小缄默者暂时送回那个世界,“我们会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植入在意识深处的暗示,并没有那么容易拔除,要想不留后患,就必须一点一点来。
快刀斩乱麻固然有效,但“假愈”的伤口,再想要医治就麻烦的多了。
“闹钟就很有用。”穆瑜说,“我们现在就可以把时间定好。”
系统高兴起来:“我们要去绑架小孩!”
穆瑜笑了笑:“是啊。”
等明天,他们要准时去绑架小缄默者,带时润声去找不难过的方法,再看看这个世界。
倘若有必要,他会剥夺这个世界的“声音”。
/
杜槲坐在树下,眼底满是血丝。
他轰走了队伍里的所有人,连自己跑回来的时润声也顾不上管,不停试验着那些原本张口就来、得心应手的“言语”。
他的言语开始失效了。
€€€€这是当天夜里,杜槲浑身涔涔冷汗地惊醒后,陡然发现的。
那座小院凭空消失后,整支队伍都陷入了错愕和震惊,有人怀疑是那个傀儡师用了什么手段,也有人怀疑眼前的一切本就是幻象。
他们面前没有小院,没有能映出月亮的湖水,没有小木屋,只有一棵看起来很平常的榆树。
几乎将杜槲生生碾碎的剧痛,也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只不过是他自己的错觉。
A级哨兵走过来问他,刚才的言语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忽然失效,接下来又要拿那个小缄默者和那个棘手的傀儡师怎么办。
杜槲心中正惊疑不定,勉强随口含糊了几句,就带队离开了森林。
越往回走,杜槲越觉得这只是场意外。
他是知道那个傀儡师的水准的。
上辈子交手,要不是得到了时润声这么个好用的傀儡,那个傀儡师早就让A级哨兵捏碎了。
至于院子忽然消失、他听见的声音,说不定也是那地方长了株谎言之藤,或者那傀儡师有什么别的歪门邪道,弄出的幻觉。
杜槲解散了队伍回家,脸色阴沉地躺在床上,想着等时润声回来,必须要给那个小哑巴点教训。
他知道怎么拿捏时润声的死穴。
他会灌给时润声一场噩梦,让时润声好好看看,是怎么因为缄默者擅自脱队、跑去帮助队伍的敌人,任务彻底失败,让所有队员都因为他而死的。
……
到了深夜,从噩梦里惊醒的却是杜槲自己。
他的确是准备了这一场噩梦€€€€可他要给时润声看的,明明是队友的惨状、任务失败的残局。
他要逼着时润声去看死不瞑目的哨兵和向导,用这种愧疚,把正试图脱离他控制的少年缄默者压垮。
可到了他的梦里,却变成了任务失败后他一个人灰溜溜逃回来,叫人发现身败名裂,被村子里的口诛笔伐当众判处极刑。
杜槲不断挣扎惨叫,不断替自己辩解,每一句话化作的刀匕都割在他身上,剧痛真实得根本就不像是一场梦。
对A级向导来说,驱散一场噩梦,甚至不需要特地使用言语。
可杜槲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他甚至难以确定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真正的现实,他是不是真的已经落到了这种境地。
那些言语化成的刀一直将他凌迟到结束,不断叠加的痛楚叫他连求饶的力气也不剩,直到最后一刀完成,梦才突兀结束。
杜槲陡然醒过来,粗喘着浑身冷汗地猛然坐起。
他手忙脚乱地摸着身上的皮肤,发现没有被割裂,才终于松了口气,忍着依然残留的剧痛想要使用言语,把这场疯狂的噩梦彻底驱散。
……直到这个时候,杜槲才发现,他的言语似乎失效了。
能够驱使A级哨兵的言语,全变成了毫无力度、连一场梦也对付不了的废话。
明明他一个字都没说错。
杜槲不断展开领域,可越尝试越叫他胸口发沉,背后寒意渗透,腿软得站都站不起来。
那些言语起初还有点力量,能勉强让一棵树的树枝动一动,掀起一阵弱到不行的风。
可越试验这种影响就越弱,仿佛他不断尝试的行为,本身就在消耗最后那点所剩无几的力量。
到了最后,不论他说什么,都撼动不了草木、支配不了风和光线,甚至没办法打扰一只蚂蚁。
这件事所带来的强烈恐慌,让杜槲完全顾不上管时润声了。
时润声愿意回来就回来,愿意走就走。有向导过来说时润声要去做村子里的委托,杜槲想也没想就随口答应,烦躁地挥着手叫他们随便。
他留下时润声,只不过是为了养一棵能剥皮的杜仲,留下一个能受他支配的傀儡。
可现在他连言语都支配不了,还哪顾得上什么傀儡?!
杜槲既不敢暴露自己言语失效的事,也不敢让人知道自己做的那场梦,他哑着嗓子支支吾吾地解释是着了凉,得休息几天才能说得出话。
“向导的嗓子可是大事。”A级哨兵觉得他古怪,却也没多想,只是问他,“要不要去买点药?”
杜槲含糊摇头:“没事,就是喉咙疼得厉害,说话费力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A级哨兵吓了一跳:“怎么了?”
杜槲完全说不出话,他的喉咙里像是吞了口滚烫的火炭,疼得浑身冒汗眼前发黑,差一点就倒在地上打滚。
“这么疼吗?是不是昨晚受伤了?”A级哨兵赶紧扶住他,“要我去叫你家那个缄默者来吗?他不怕……”
A级哨兵说到这,话头忽然顿了下,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
他似乎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迟疑了片刻,才又问杜槲:“你家那个缄默者,他不怕疼吧?”
杜槲捂着喉咙,脸色变了变,忍着疼沙哑出声:“不……他不怕。”
“那我去给你叫。”A级哨兵说,“你别说话了,点头摇头就行了。”
杜槲这才脱力地坐回去,冷汗涔涔地点头,心底却生出点点隐约不祥预感。
……他的言语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生效了?
明明他不过就是随口编了一句话,想要把其他人糊弄过去!
为什么他喉咙居然真变得这么疼?!
杜槲如法炮制,不停对自己重复不疼,却发现这句苍白的言语根本全无力量,缓解不了哪怕半点疼痛。
他转而开始盼着A级哨兵去叫时润声,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人回来。
时润声去做村子里的委托了。
€€€€这种委托不同于任务,不限制年龄和职业,大都相当琐碎,除了送信跑腿就是帮人捉跑了的小猪,要么就是救困在树上的猫。
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往往一、两件能搭进去大半天时间,还折算不成多少贡献。
放在平时,杜槲是绝不会允许时润声做这种委托,来耽误小队的正事的。
“一个小孩,他想做就让他去做呗。”有哨兵皮糙肉厚,半开玩笑,“杜队,你忍一下,伤风能有多疼,总比被咬穿喉咙强多了吧。”
哨兵无心随口,只不过是那么一说,杜槲却脸色骤沉,霍地站起来。
那哨兵吓得愣了愣:“怎、怎么了?”
杜槲死死盯着他,直到确认了这个哨兵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才收回视线,一言不发地坐回去。
€€€€虽然到现在为止,时润声还只被作为缄默者使用了一次,但杜槲却是有着两世的完整记忆。
他清楚地记得,有一次时润声被纳进领域支配,替眼前这个哨兵转移的伤害,就是被猛兽咬穿了喉咙。
时润声躺在地上,睁着眼睛,血把层层落叶洇透。
那个哨兵一边心有余悸地摸着喉咙说“好险”,一边爬起来,问杜槲:“杜队,他们缄默者是真不知道疼,也没害怕没感觉,是吧?”
“当然。”杜槲带队离开,“不信的话,等他追上来,你自己问他。”
时润声当然回答不了。
小缄默者那一次的伤口恢复得极慢。
虽然第二天就归了队,外面的皮肉也长好了,但里面的伤却一直都没好。
直到半个月后,时润声喉咙里的伤才好全。
……
杜槲也不是一次都没哄过时润声。
再好用、再听话的血包,也不可能经得住一味的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