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反派我养了 第236章

“早晚是要管的,能拖一天是一天嘛。”买小白菜的人摆摆手,“大伙都说这样挺好,比以前敢说话了。”

当事人个个嘴硬死不承认,不是说走夜路摔了,就是被兽群在林子里追了一宿,谁也不肯说是遇到了什么“反派大狼狗组合”,嗓子都肿得喝不下去水了,也没见过什么长嘴的花。

至于目击者,除了心虚自己回家躲着去的,剩下的反而忍不住高兴,甚至悄悄用竹竿把家里做的麦饼挑起来,送给神秘的小银斗篷。

有人说,那个小银斗篷就很喜欢麦饼,揍人揍饿了就一个人坐在石头上,就着清凉干净的小溪水,蘸着阳光一小口一小口咬着麦饼吃。

“我来买小白菜,就是想做馅饼的。”买白菜的人说,“偶尔也该换换口味,吃点带馅的吧?”

虽然绝大多数信息都真真假假,不少都是捕风捉影各执一词,但有一条是绝大多数人都心知肚明的。

€€€€被拦路堵住的,要么是那些气焰嚣张、威势逼人的家伙,要么就是拉帮结伙,用言语结成的声浪给人处以私刑。

“私刑”这词也是一点点流传开的,不少人都觉得格外贴切和有道理。

不问来龙去脉,不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凭着不知真假的几句话就判定一个人有没有罪、该不该被惩罚甚至驱逐,那可不就是私刑。

早就有人开始觉得不对劲了,只是这些年来“言语”的力量逐渐掌握在了那些人手里,哪怕有丁点不同意见的声音,也会被浪潮瞬间吞没。这回有了那个神秘的“反派大狼狗小队”,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可能跑出去告密。

摊主也听得兴起,坐下来问:“哪能见着他们?这不得是两个来无影去无踪、飞檐走壁惩恶扬善的大侠客跟小侠客?”

“那就不清楚了,谁知道小侠客喜不喜欢白菜馅饼呢。”那人忽然好奇,话头一转,“对了,你过去不是推着车来卖白菜的吗,你的手推车呢?”

“叫一个客人买走了!”说起这事卖白菜的摊主就高兴,“三个金币呢!”

摊主还记得清清楚楚:“是位非常阔绰的客人,看着斯斯文文,一点都不能打,带着一个看起来也一点都不能打的小孩。”

“那可得小心点,这儿最近不太平。”那人点了点头,压低了声音神秘凑近,“你听说了吗,前段时间白塔炸了……”

……

不远处,一点都不能打的客人用木牌换回今天的红薯和玉米,笑吟吟低头。

一点都不能打的小孩今天没穿银斗篷,热腾腾冒着泡泡,又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

“喜欢白菜馅饼吗?”

傀儡师牵着他的手:“我学过烙馅饼,不算太难,我们也可以试试。”

小缄默者的耳朵都是红的,攥着衣领点头。

傀儡师摸摸他的头发,去买了几颗白菜,又买了些榨好的油,一起放进大狼狗叼着的篮子里。

时润声跑过来,接过大狼狗的链子,紧紧牵着傀儡师的手,一起离开集市走回森林。

“宿主,宿主。”系统在后台悄悄探头,“小木头人最近好像有点没精神。”

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稳步推进€€€€麦田边上的小木屋盖好了、鸡舍和大狼狗的窝也都修缮妥当。

他们白天在森林里徒步,晚上惩恶扬善,揍人揍困了就直接钻进麻袋,一睁眼睛就是那片生机勃勃的麦子。

按理说,一切都在变好,就连白塔最近发过来的省略号、问号和句号都少了不少。

可小缄默者却不知为什么,在沉稳又逻辑清晰地讲道理、冷静地抡着人往地上砸之余,开始有一点打不起精神。

用不着讲道理的时候,时润声就很少说话,只是紧紧跟着反派大BOSS。

有好几次,要不是银线反应快,只顾着低头走路的小木头人差一点就要撞到树上。

穆瑜牵着时润声的手,和他一起穿过斑驳树影,让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身上:“他在疼,他很不舒服。”

小缄默者被否认了太多情绪,这种“否认”事实上比删除情绪模块还要更棘手,因为它在实质上,是剥夺了一个孩子拥有这些情绪的权力。

时润声的情绪很稳定,这种稳定有与生俱来的天性,但也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那些“不允许”。

那株吸血的寄生树,是为了私心,不允许小缄默者承认疼痛、难过和害怕,不准他向其他人求救。

那些少年哨兵和向导的指责,时润声也并非不疼不痛苦€€€€但他是队长的儿子,他从小就牢记这一点,牢牢记着自己必须得照顾别人。

即使有了反派大BOSS的倾囊相授,他们的反派小BOSS在揍完人之后,想的依然是“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心软纵容,就不会让这些人变成今天这样”。

世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那些伤害人、肆无忌惮发泄恨意的少年,能歇斯底里地喊自己受了多少苦多少罪。

反而是最懂事、最温柔、像是湖水一样包容着所有人的孩子,被强迫着把所有的难过都吞回去。

明明在那次任务里,时润声也失去了爸爸妈妈,从此再也没了家。

“他因为这些很疼,很难过。”

系统抱着情绪探测仪,小声汇报:“直到现在,他才允许自己为这些遭遇难过……他以前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大人,当成真的队长。”

“是啊。”穆瑜说,“我们的小队长很累了。”

系统有点担心,它还没见过这么安静的不舒服:“我们不用做什么吗?”

“暂时不能。”穆瑜说,“我们得先让他知道,‘感觉不舒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这原本就不该是由一个孩子来背负的重担。

时润声在重新感觉到疼,他在领域里对自己下的“不疼”、“不难过”、“不害怕”的暗示在逐渐失效。

但学什么都极快,现在已经学会了拿着小花铲给小花盆松土的小缄默者,唯独在把情绪发泄出来这件事上进度缓慢。

疼了就把伤口亮出来,不舒服了就钻进怀里吭吭唧唧,累了就坐下来不肯走……这些原本都是用不着学的,小孩子生来就会。

可如果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些,要再学会,那就有那么一点困难,有那么一点棘手。

这是个沉默了太久的孩子。

能在最安静的夜晚,在草叶下面淋一小片露水,仿佛就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接住被绊倒的小BOSS,把时润声抱起来,摸摸小BOSS的脑袋:“这一点不太像我。”

系统唉声叹气,一条绷带无声无息缠在时润声的右手上,自己打了个蝴蝶结:“他爸爸妈妈很好,要是当初没那么教他,就更好了。”

“如果他父母知道了这件事,会很后悔的。”穆瑜说,“他们没想让自己的孩子这么辛苦。”

“他们不会舍得自己的孩子这么辛苦,如果早知道会发生这些,他们就会让小木头人不要背负那么多,去找自由。”

穆瑜说:“想种麦子就种麦子,想养小鸡就养小鸡。”

时润声听不到反派大BOSS和系统的对话,他有点儿紧张,想要跳下来自己走,反而被银线托着荡起了秋千。

“我不累……是刚才不小心踩空了。”

小缄默者连忙低下头,小声解释:“我不走神了,您得养伤,得多休息……”

十九岁的反派大BOSS不肯听,坐在草地上,张开双手,啪叽一声向后躺倒。

小缄默者:“!!”

系统:“??”

系统:“宿,宿主,我们就这么教他吗?”

“对。”十九岁的穆瑜已经拿到了自己的第一座影帝金杯,纵然已经隐退许久,也不认为自己的演技还骗不过一个小朋友,“得让他向我学习。”

系统还在迟疑,大狼狗也接到傀儡师的暗号,啪嗒啪嗒晃着尾巴把菜篮子搁好,咣叽一声和傀儡师躺成一排。

系统:“???”

大狼狗催促地拍打尾巴。

系统:“……”

一条雪白崭新无敌结实的绷带飘飘摇摇地躺在了草地上。

午后的林子里格外安静,他们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树林里,阳光被树影分隔得像是金色的鳞片,斑驳落在草地上。

一头狍子被原地吓飞,炸着屁股上的白毛跑到一半,又忍不住回来偷看。

小缄默者一时有点缓不过来神,被银线绑架着晃悠悠荡秋千,抬手揉了揉眼睛。

“快。”反派大BOSS催促,“我们是队伍,要整齐。”

小队长:“!!!”

小队长咕叽一声掉到草地上,立刻加入队伍,躺在反派大BOSS身边:“请问……这是什么神秘仪式?”

反派大BOSS想了想:“是‘不让我玩银线就躺在地上不走了’仪式。”

“……”小缄默者目瞪口呆了半天:“这、这么严重吗?”

“当然。”傀儡师说,“我们很久都没玩过了。”

时润声愣了下。

他认真地怔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有点不知所措地抿了下唇角,想要爬起来说话,却被银线捉住。

银线把他拖回朋友身边,傀儡师正张开手臂等着他,小缄默者掉进温暖的手臂里。

一领银色的大斗篷罩下来,把他罩了个结结实实。

时润声尚且来不及反应,就被笼在安静柔和的黑暗里,有人抱着他,轻轻拍着背。

“对不起……”小缄默者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出声。

他的声音和平时不太一样,像是因为紧张过度,有点打颤:“我是不是……让您有点不开心了?”

“完全不是。”傀儡师喂了他一粒烤麦子,帮他把“对不起”吞回去,“为什么会这么想?”

时润声沉默着摇头,他在斗篷底下抱紧傀儡师,把那些银线缠在自己的手腕上。

那株槲寄生抹掉了小缄默者的大半过去,现在这些过去逐渐回流,时润声能想起的事越来越多,不可能不感到难受。

对父母的记忆模糊得只剩轮廓时,小缄默者尚且能理智地处理那些人的言论,认真地对傀儡师说“他们说的是错的”、“我为我爸爸妈妈骄傲”。

当这些印象逐渐变得清晰,那些迟来的难过、痛楚和不甘,迟来的思念和孤单,才终于呼啸着泛滥成灾。

“我……没做好。”时润声小声说。

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和银线一起玩,很久没陪着大狼狗到处跑了。

小缄默者接过了自己必须履行的责任,努力找能替朋友治伤的办法,暗地里悄悄地做一个小稻草人,藏在小木屋附近的麦田里。

但他忘了非常要紧的事。

这些天里,傀儡师都只是坐在树上,安静地注视着他,他们没再用银线放风筝,也没再一起在院子里追照片。

“不该这样。”小缄默者埋着头,“我太……太没精神了,我怕您不开心。”

“在一段关系里。”反派大BOSS揉了揉小缄默者,“有人对你说,‘你这么没精神,让我不开心了,你这样我可不喜欢’,你该怎么做?”

小缄默者怔了下:“我……我会问,我应该怎么做,怎么做会好一点。”

“不太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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