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古怪并不是负面的情绪。
秦戚每次都不愿深究，可是作为一个已经将近三十岁的成年男人，潜意识里他也已经清楚了什么。
这不奇怪，亚肖活泼开朗，单纯天真，认真负责，审美极佳，每时每刻都像一个小太阳，应该没有人会不喜欢。
而这样优秀的亚肖似乎喜欢自己。
秦戚睫毛微垂，回忆着笑弯眼睛，说着只对自己特殊的黑发少年，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
他望向面前混乱的训兵场。
淅淅沥沥的雨水浇灌着泥土，场地上，军校生们因为疲劳过度，四肢不断地颤抖，却仍然要在教官们的训斥下，不断地向前攀爬。
就算隔的很远，秦戚也知道，那些憋红了脸，劳累过度的军校生嘴里应该都在骂着脏话，宣泄自己的疲惫。
他们很累，却不得不执行命令。
为了自己的亲人，为了人类的未来，也为了自己。
只有经过艰苦的训练，才可能在残酷的战场上活下来，继续去战斗。
可饶是这样，这些刚刚毕业的军校生，至少有五分之二会丧生在他们人生的第一个战场。
接下来，又将会有一半的数目接连死在魔虫的口腹中。
剩下的新兵们将会在一次次战争中迅速成长，成为随时可能失控的禁忌者，远离普通人类，变成守护人类基地的强大墙壁，用残破的身躯等待死亡的降临。
手中揉捏的仿真眼珠突然从指缝中挤了出来，秦戚眼神幽沉。
这是历年来军兵的宿命。
接下来的战争只会更加的残酷，死亡和疯狂只会变成常态，不论是他们，还是自己。
几乎片刻，心底波澜的情绪就已经被尽数压了下来，他不该想这么多。
秦戚缓缓合上眼睛，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和沉稳。
他不可能和亚肖在一起。
他不配。
少年那么美好，值得更好的存在。
正在这时，已经通知了教官们加练的米斯特又站到了秦戚的身后。
乌云密布，天空一直阴沉的不像话。
训兵场上雨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米斯特一直记着格平的事，等训兵加练即将结束，他便低声道：“元帅，格平那边应该已经到了。”
“嗯，走吧。”
秦戚收回望着新兵们的视线，转身抬步离开了主席台。
米斯特跟在秦戚的身后，走了没几步，他就看到前方的元帅忽然停下来，平静地道：“你去告诉亚肖，我有事，若是熬好驱寒汤直接端去我的房间。”
“是。”
米斯特听到熬汤有些纳闷，毕竟元帅好像没有淋雨，不过思及亚肖喜欢元帅，米斯特瞬间恍然大悟，他在背后轻笑了几声：“亚肖也太关心元帅了。”
原本米斯特以为元帅应该会说些什么，可事实上元帅什么话都没说。
看着男人一如既往笔直又沉默的背影，米斯特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嗯，虽然元帅什么都没说，但总给人一种默认的感觉。
等到元帅跟格平会面后，米斯特在门外守着房间，一边低头将元帅刚才的叮嘱发给了秦戚。
与此同时，正在熬汤的亚肖接到了米斯特传来的消息。
他回了一句好的，却没有关闭光脑，而是仔细思考了一下，随即在心里问四叔：【四叔，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系统抬着老花镜，多角度地录制着德尔波的睡颜，一边回道：【德尔波这边正在按照惯例休息，没有任何异常。】
休息吗？
亚肖想了想，德尔波似乎每天都有下午休息的习惯，这两天对方都会在固定的时间休息，单从这点来看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若是德尔波真是那位大人，接连两天的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监控，总会有露出马脚的地方，可事实上，对方除了因为禁忌，只能饮用营养液外，根本没有太大的问题。
当初四叔监控盛成的时候，那位大人很明显是在用一种特殊的通讯手段与盛成交流。
盛成当时必须要说话，才能让对方听到，所以才会毁掉监控。
但是，谁也不能肯定，那位大人是否需要出声。
若是那位大人不用出声说话就能与盛成他们接应者交流，很明显，就算对方真的是德尔波，自己也无法看出对方的问题。
真是麻烦。
亚肖这么想着，藏在裤筒内的尾巴却兴奋地晃了一下，毕竟恶魔最喜欢有挑战性的东西。
还是要从秦戚那边撬更多的东西才行。
毕竟对德尔波有怀疑的，一开始就是秦戚。
他为什么会觉得德尔波不对？难道只是因为盛成受那位大人提示，指控德尔波？
嗯，还是需要鸦步出马！
三两下做好决定，亚肖当机立断，尽职尽责地端着热汤前往元帅的房间。
等到秦戚回来，他按照往常的行为模式，陪着面色平静，没有展露出任何异常的秦戚在房间待了几个小时，等吸收了两三个恶魔值，便离开了房间。
沉迷于解密游戏的亚肖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秦戚盯着紧闭的房门好一会儿，才收回了视线。
鸦步敲窗户进来的时候，秦戚手指间的烟头已经燃了一半。
“元帅心情不好吗？”
亚肖站在地板时，心里还有些震惊，反派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抽烟，但是刚才自己在场的时候，居然没有一点察觉。
这对在虚拟空间里表现极为优秀的管家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一时间亚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恶魔的直觉天赋。
“没有，提神罢了。”
秦戚与鸦步的关系只是合作者，自然不可能跟对方解释他内心的诸多烦躁，这种烦躁更多的来源于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没有结果的感情，对自身的厌弃，与格平的见面，以及从格平口中得知的那些事情……他沉着脸，将烟头按灭。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格平的身份，昨天才会主动提醒我。”
格平的身份？反派已经查出来了？
亚肖当然不知道格平是什么人，不过这不妨碍他意识到，反派应该是去见了格平。
神秘青年姿态从容，他抬步走到椅子旁坐下没有说话，只是轻笑一声，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表现的像是一个不知格平身份的无关者。
秦戚权当是对方默认。
鸦步定然知道格平的身份，否则昨晚也不会在自己以为格平是一个普通人的时候，忽然问他认不认识与格平类似的长辈，给他提示。
“格平是我祖父的朋友。”
秦戚淡淡地道：“当年我的祖父逝世后，格平将祖父的日记交给了我。”
“没过多久他就去世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只是换了身份和面貌，掩盖踪迹离开了。”
祖父的日记。
亚肖听到这句话，脑中回忆起了原书的剧情。
反派和秦琛的祖父也是一位元帅。
在许久之前，弟弟秦琛被反派痛殴，丢出边境线要塞，就是因为他想得到祖父的日记。
据说，日记中记载了有关守护人类基地不受魔虫侵害的屏障的内容。
亚肖略一思考，总结出一句话。
格平真的是自己人。
秦戚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道：“他同样是当年那件事的知情者之一。”
亚肖看向秦戚，只觉得他面无表情的脸上隐隐透着几分晦涩。
什么事情才会让秦戚露出这样古怪的表情，亚肖凭着对反派的了解，胡乱猜测，是跟第七基地毁灭有关？
难不成格平知道反派为什么会毁掉第七基地的屏障？
秦戚简单提了几句格平的事情就不再多说，这些鸦步应该都已经知道。
他的目的只是为了引接下来的话。
“盛成当初在地下室突然将格平牵扯进来，他背后的存在应该已经知道了格平的身份。”
格平的真实资料掩藏得很深。
就连反派的属下在第一次查的时候，都没有查出任何问题，但是盛成却突然提到了格平。
这足以说明问题。
亚肖脑中闪过种种猜测，他弯了弯嘴角，“这是在跟元帅示威吗？”
盛成背后的存在，不仅没有杀掉格平，反而还主动暴露出格平，就仿佛在对着反派炫耀着自己的实力。
秦戚没有否认，他黑眸平静地望向鸦步：“多谢你的提醒。”
盛成背后的人将格平搬出来，有示威的成分，却也有想要迷惑自己，让他警惕格平的原因。
如果没有鸦步，他或许要过许久，直到确定格平身份后，才会进行下一步行动。
“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亚肖认同地点头道，面具后的眼睛弯成了月牙，觉得自己真的很棒。
他略微思考着，原剧情中反派没有抓到盛成，所以格平的身份在原剧情中应该也没有暴露。
等到后续因为某些原因，格平才跟反派相认，最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跟大楼倒塌有了牵扯。
至于这些原因，亚肖更倾向于是盛成背后的那位大人搞的鬼，毕竟从盛成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对方很爱跟元帅作对。
“元帅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亚肖颇为开心地道：“那位都已经跟你示威了，你不打算反击一下吗？”
秦戚抬起眼皮看向鸦步，对方似乎很乐意让见到那样的局面，秦戚在心中给鸦步贴上了喜欢混乱，爱看热闹的标签，随后嗯了一声，“中心城的所有接应者我会在最近一起清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