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见到些奇闻,好奇而已。”元熙没有同她说高怀瑜的事。
没有痛觉,就察觉不到危险。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反而是一个极大的弱点。
让人知道高怀瑜的这个弱点……若有人有心暗害,那高怀瑜自己都不会察觉到。
玉珠也不追问,只是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陛下……我觉得,您还是先关心关心您自己的病吧。”
原文里的元熙可是三天两头犯病,还被下了毒,气急攻心就能一命呜呼的主。
她一点也不想元熙真的就那么早早死了。
那天晚上她只是白天复习得太累,晚上想看看小说轻松一下。结果一睁眼就变成了书里一个连配角都算不上,还下场很惨的宫女,她只想赶紧抱个大腿找到回去的方法。
玉珠在原文里其实也没干什么,她是奉命来监视高珩的,但高珩黑化之后就拿了得宠妖妃剧本,阴阳怪气元熙说什么宠他却不信任他,玉珠这个丫头如何如何。然后元熙这个渣皇为了搏美人一笑,就把玉珠给杀了。
所以知道自己是玉珠后,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主角高珩。毕竟那是主角,只要不得罪他,能得他庇护,她总不至于真就被杀了。她是奉命监视高珩的,自然也可以当个双面间谍,帮主角高珩做事。
结果刚跟高珩见过面,她便被元熙给抓了。
好在抓她的是历史上的太武帝元熙。
封建时代最至高无上的是什么,皇权啊!小说里的高珩还需要成长一番,而这里有个现成的皇帝,她想安稳活下来找到回家的办法,抱皇帝大腿不也一样吗?而且这位皇帝还不是原文里那个阴鸷鬼畜的神经病,是真正的太武帝。
正主穿书,反派炮灰攻改变命运,这也是妥妥的主角模板啊。
看小说也就图一乐,她又没什么真情实感,最多看到角色们恨海情天感慨一下罢了。穿了书她只想回家!原主角怎么样关她屁事!
于是她毫无负担地抛弃了原文主角,转投元熙。
要是元熙真的半路就一不留神被气死了,她可怎么办!而且陛下也的确是个好人啊……换了别人肯定当她胡言乱语把她砍了。
她是学医的,可她还是个学生,经验学识根本比不上宫中太医署的太医。她唯一能提供的也就是后世的治疗思路,但不能百分百确定之前,她可不敢乱说。
元熙看她愁眉苦脸,莫名觉得好笑:“担心什么……离朕驾崩还早着呢。”
早吗?不早了。
明年他就会改年号元定,而元定五年冬,他就死在了去灵州的路上。
“你知道后世怎么说您的么……”玉珠想起当年课本上学过的那些历史,突然间真情实感了,“好多人都说,若是您能活得稍微久一点,您必定会一统天下,此后至少两百年的历史都会大变样……在大魏亡国之后,中原又混战了五十多年才统一。可是也没好到哪里去,新的皇帝庸懦,干了很多蠢事。打压武官,对外一再屈膝忍让,被北边乌环欺负得很惨。很多人都觉得那段历史很耻辱。他们都说若是您来完成统一,绝对余威震慑乌环,不会如此耻辱。所以我也很希望您能多活几年,长命百岁。”
她说完又察觉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立马改口道:“不对,陛下是万岁!”
元熙杵着下巴,看她一脸认真地说完,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不得不说,玉珠这无意间的马屁拍得很到位,他听着很舒坦。
“好,朕一定多关心关心自己。”
玉珠一个此前跟他从未接触过的后世之人,都会这样为他惋惜难过,那高怀瑜呢?
昨夜……高怀瑜哭成了那样。
自己死后高怀瑜岂不是很伤心,必定要比昨日梦魇时更伤心百倍。高怀瑜可不是与自己没有接触,只能从史书的只字片语了解元熙的后世之人。
他们是君臣,更是知己,高怀瑜的情感只会更加强烈。
自己欠他的……这辈子,不能再那样……突然不告而别。
要好好活着……要好好待他。
他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唤来韩尽忠。
“遣使送去南陈的书信。”他把自己方才写好的信件交给韩尽忠,让人跑腿送去礼部。
韩尽忠躬身道:“老奴领旨。”
元熙趁他还没走,继续道:“对了,吩咐下去。晚膳……依旧给安阳侯府送一份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元€€怀瑜你饿了么老板€€熙:您的外卖已送达。御膳房出品,上等食材,顶尖厨师,给个好评哦!~
怀瑜:……
第25章 他的陛下似乎是对他有一些别的想法
高珩跟南陈太子勾勾搭搭一次, 直接没能再回宫。
元熙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只不过是碍于脸面,又想消除那些流言, 所以找了个侍君其实是伴读的理由向旁人解释,留他继续在宫中。
现在高珩终于弄出了点事情来, 元熙便说怀疑他勾搭南陈太子有所图谋, 很开心地把他丢去庙里陪前燕太后,直接跟其余的高家人一样监禁起来。
同样是被监禁,萧淙却被安置在了鸿胪寺典客署。礼节上的事元熙做得无可挑剔,美其名曰大魏尽地主之谊, 接待萧淙北游。而后元熙便修书一封遣使送去南陈,跟南陈皇帝要赎金。
元熙的书信措辞十分有礼, 只不过内容就很让人恼火了。
元熙说南陈太子北游至玉京,与他一见如故, 相谈盛欢,进行了极为友好的交流。大魏盛情款待欢迎友国太子, 萧淙也十分感动,觉得应该礼尚往来。跟“你儿子作死被我逮到了, 要我把你儿子送回去,那你拿钱来赎”一个意思, 只不过说得要好听些。
其实就是绑票, 但这人质是自己犯蠢送上来的,元熙不要白不要。
那边元熙算盘打得响,萧淙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
元熙没必要杀他,所以他可以逃, 就算失败了也只是被抓回来而已, 而若是成功了, 南陈就免了一次耻辱外交。
后世修史,记一笔南陈太子跑北魏玩被抓了,还得皇帝老爹拿钱来赎人,这多丢脸啊。就算只是为了南陈的脸面,他也得想办法趁元熙不注意跑回去。
可问题是,高怀瑜捅他的那一刀太狠了。
昨晚上他还强撑着要自己走,今天就躺在床上连坐起来都要命。行动不便,连呼吸都好像是痛的。
萧淙靠坐在床头,嘴唇毫无血色,英俊的面庞上多了几分阴鸷。
他用假身份混入别国境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一次他都能全身而退,唯独这一次却出了问题。
陈朝派往别国的探子很多,在燕国和魏国都有一张完整的情报网,各地的探子能保证他在异国的安全。每一次他都会使用一个没有任何漏洞的身份,不管到哪里都不会引起怀疑。他只是个普通人,异国的官员士兵并不会注意到一个普通人,除非这个普通人做出了什么事惊动了官府。
可他这次被抓,明显是元熙有备而来。
从陈朝到玉京,这一路上他都没有出事,怎么刚刚到玉京城,元熙就知道了,就派那么多人来抓他?
消息如果早就泄露,他应该在路上就能察觉有人想对他动手。抓住他可是大功一件,路上哪个官员会放过他?
结果却是元熙亲自带人来围捕?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玉京城的探子里出了奸细。
那他也不能随意动用玉京的探子……这出逃的计划还得再想。元熙遣使去南陈,来来回回也需要一个多月时间,不着急。
“殿下,消息传不出去。”被留下照顾他起居的一名侍卫小声道。
萧淙似乎早已料到,也没生气,沉默片刻问道:“那名少年呢……”
侍卫道:“卑职探听到的消息,高珩被送去庙里**了。”
没事就好……元熙没伤他就好。
萧淙舒口气,想起高珩,烦躁的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原本他对能在玉京遇见这位美少年极是惊讶,上一次他见到阿稚可是在建平。两地远隔千里,阿稚这样年少的人,能有多少原因会在这两地之间奔波?
阿稚唤高怀瑜兄长……
燕国皇室中,如他这般年纪的人,萧淙知道的也就只有高珩了。昨夜听到他那样喊高怀瑜,萧淙便猜出了他的身份。
“阿稚……竟是高珩。”萧淙嘴角露出几分笑意,“大燕第一美人……倾国倾城之貌。果然名不虚传。”
初见时他便觉得阿稚惊为天人,绝非出身普通人家……没想到竟是大燕皇室之人。
可是……元熙竟已将他纳入后宫!
珩儿乃是大燕皇子,元熙竟然如此羞辱于他。
珩儿是高傲的凤凰,一身傲骨,怎能成了被元熙关进笼子里豢养的鸟儿!
来日他定要将珩儿从元熙的魔爪下救出来!
……
抓了萧淙,不过是送封信去南朝的事,元熙处理完便没再多费心。
清河王册封礼的事倒是已经闹了好些天,原本还好些人冒头反对,结果高怀瑜一遇刺,都没几个人说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故意闹事找人削,但几家勋贵也不是说动就动的,皇帝再怎么闹都是小打小闹,不可能真的下多重手。而他们要是压下皇帝一头,皇帝日后干事都得掂量着点。
可这节骨眼上,安阳侯遇刺了。
皇帝要是混蛋点,直接亲自把这屎盆子扣他们头上,那他们就是谋害朝臣。
于是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闭嘴了。
礼部按照元熙意思改的册封礼章程,就那么没受任何阻碍便通过了。最惨的杨西依旧在家里待着,成日愁眉苦脸大呼倒霉。
元熙把高怀瑜受册礼的日子往后推了推,册礼仪式流程繁琐,他可不能让高怀瑜带伤接受册礼。不然那就不叫册封了,那叫折磨。
册礼仪式虽然往后挪了挪,但他正式下了诏书,册封高怀瑜为清河王。
诏书是韩尽忠亲自送到高怀瑜府上的,安阳候府的人里里外外跪了一地,高怀瑜匆匆从寝室出来,正要跪下听旨,韩尽忠一挥拂尘,道:“陛下口谕,‘让安阳侯不必跪拜领旨’。钦此。”
高怀瑜愣了一下,颔首道:“臣遵旨。”
韩尽忠这才展开册封诏书,朗声诵道:“诏曰:德懋懋官,功懋懋赏。昭德以爵,昔王彝训;任贤使能,有国令典。安阳侯琅,器质卓绝,风神俊秀,文德武功,宏远大才。往因丧乱,立守燕地,抗除多难。诚节可嘉,身定大功。可使持节总管金、同、康三州诸军事燕地安抚大使,加授上柱国。进封清河郡王,食五千户。”
“臣领旨谢恩。”高怀瑜双手齐眉。
韩尽忠郑重合上诏书,交到高怀瑜手中,道:“恭喜王爷。”
“多谢公公。”高怀瑜抬起头来,却依旧垂着眸,目光落在那份诏书之上。
原本以他的身份,也算是投奔来降。他以为皇帝这份册封诏书,会是通篇的自己如何“远慕朝风”,如何识时务早早归顺大魏。那样大魏自然是富强昌盛,引得外人归属,而他可就真成了丢下故国投降归顺……
一般册封归降的人,本质不都是借机夸耀一下本朝么。
结果皇帝却是先夸了他的德行才干,又夸他当年在燕国如何有功。半字没提他身为燕国宗室,却早早跑到魏国来。
而他如此功劳,却在燕国备受迫害……这分明是又一次在打脸高玮这个前燕国皇帝的脸。
当初元熙带他回到玉京,封了他安阳侯,却没给多少权力。而这份诏书册了他为清河王,又给了金、同、康三州军权,这三州可是当年燕国与南陈的边境。
占据这三地,再往北攻回建平轻而易举。皇帝这是差不多把整个燕国旧地都交给他了。
把这种地方交给自己……高怀瑜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心情。
他想起一个词,放虎归山。
皇帝居然如此信任自己么……他竟然一点也不怕自己经营这些地方,将来一举大燕旗帜,就地复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