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岂可为炮灰攻乎 第41章

他对高怀瑜是上辈子多年相伴后有的情分,而高怀瑜不是。高怀瑜当他是君,受了他的恩宠,所以想回报。

他不开口,高怀瑜便有选择的余地。

他说完便没有再开口,往床上躺了下去。良久,呼吸逐渐平稳绵长。

皇帝睡了,高怀瑜微微探头去看,没敢近身。

他怕皇帝是装睡,等会儿又看他笑话。就算不是装睡,似皇帝这样出身行伍的人,也大多是浅眠的,有人靠近很容易就醒了。

玉金风劝他在建平杀了元熙。

这个时候,他就可以杀了元熙。以他的身手,进入沉睡毫不设防的元熙就算能及时醒来,也绝对来不及反抗。

元熙也知道这个,但还是在他请求之后便把他留在了身边,让他们两人共处一室。

元熙竟然这样信任他……

他真的没有自立的野心么?

就因为元熙救过他一回,他便如此死心塌地?

不过是一次相救,还远不到能让他用余生相报的程度。这不像他,他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可是为什么……

他竟如此依赖这个人了……

……

高怀瑜一连几日宿在皇帝那里,玉金风以为高怀瑜是动心了,这几日便是在试探皇帝,便建言道:“主人,元熙如此信任主人,只要主人趁其不备……”

高怀瑜冷冷打断:“以元熙的武功,你以为孤有行刺成功的可能?孤就是要做,也得把自己撇干净。”

玉金风忙道:“卑职明白。”

高怀瑜和她得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锅都得暗辰司来背,没到尘埃落定之时,高怀瑜都得是元熙的宠臣。

高怀瑜接着问道:“那日行刺一事可有眉目了?”

玉金风回道:“卑职已摸清他们来处,是韩岳。”

高怀瑜沉吟片刻,道:“快些吧。”

“卑职领命。”

……

建平城隔日就出了件大案子,原本在燕国任领军将军,掌管建平禁卫军的韩岳,一家惨遭灭门血洗。

消息递到皇帝面前,元熙正在看折子,只匆匆扫了两眼,语调十分平淡:“谁那么大胆子……这样公然行凶。”

旁边的高怀瑜略一抬眸,心道:“我啊。”

他吩咐玉金风去查谁在指使建平的暗辰司势力刺杀皇帝,查到了直接杀死,这便是玉金风的回复。

韩岳是高玮朝宠臣,胡太后的小表弟,比高玮大不了几岁,高玮还是太子时便与之交好。后来高玮继位,更是一跃成为禁卫军最高统帅。

他这个领军将军就是给皇帝看大门的,这种要职一般都给亲信担任,会有真正上过战场的猛将,但他不是。他是因为跟胡太后有亲戚关系才被安排了这一要职,领军能力水得很,真就只是个看大门的。魏军攻入建平时,高玮已经在其他人的护卫下往北逃跑,他留在建平就直接投了。

元熙因他投降没杀他,也因他是个废物没用他。他继续留在建平,近来也安分没有生事。

元熙还记得上辈子在建平生事的就是这个韩岳,韩岳在元熙的记忆€€€€也就是正史里,在建平派人行刺元熙未果之后,逃到平梁起兵,没过多久叛乱平定,韩岳被斩首传回建平。

现在韩岳都还没动手,突然就被人杀了,他在建平该忧心的事情又少了一件,也不知是谁帮了他这一个大忙……

元熙思索时忍不住望了高怀瑜一眼。

好些事都变了,暗辰司首领夜黄昏被高怀瑜一箭射死,胡太后突然暴毙而亡,高玮早早被告发赐死,连韩岳都在有所动作之前被人刺杀而死。这些之前的事都跟高怀瑜有些关系,那么这一次呢?

韩岳的死,莫非也是高怀瑜的手笔?

高怀瑜没吭声,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好像没听到这事一样,只低头搅弄碟里的樱桃。

按元熙的吩咐,这两天案上的果盘真就换了樱桃。

这玩意儿在古代可是稀罕物,每年樱桃成熟的时候皇帝还要将之作为祭品祭祀宗庙,朝中重臣才有资格被皇帝赏赐樱桃。玉珠都没想到她要给皇帝弄点樱桃,还得去建平高家从前的皇庄里才搞得到,这两天她就忙着给皇帝弄樱桃了。

吃的时候也讲究,要浇上蜜水乳浆,碟子都要用特定的材质。就跟现代水果少的地方吃个西瓜得雕花,吃个芒果得划个花刀一块块舀着吃一样。那不是水果,是奢侈的甜品。

这种好东西高怀瑜自然也是喜欢的,他已经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吃了许久,叫元熙看得很满足。

元熙把那份奏报往旁边一丢,表明了态度。死的是燕国旧臣,他没心思费力气查。他觉得这事跟高怀瑜有关系,更不想查出来把高怀瑜牵扯进去。

而且那是韩岳,早死早好,还省心了。

不过他嘴上还是要试探两句:“这倒是稀奇,谁跟韩岳那么大仇……这个时候灭人满门……朕就在城中,也不怕吓到朕,全城戒严把他们一锅端了么。”

还真不怕,毕竟幕后黑手就是有他包庇着的高怀瑜。

“陛下刚遭行刺,建平城防卫已比平日更加严密,韩岳又被刺杀……魏军初到建平,防守还是容易出纰漏。这些刺客能钻空子入城行凶,恐怕就是对建平城极为熟悉。”高怀瑜蹙眉,“可是……他们杀韩岳做什么。”

元熙让他继续说,听他成功把事都往暗辰司身上引。没过一会儿外面长乐推说有些家务事要王爷拿主意,高怀瑜便起身告退。

元熙点头,招呼旁边的下人:“把这些樱桃都送到清河王屋里去。”

看那人离开,元熙若有所思地道:“你说,清河王这是在耍什么小心思?”

玉珠表示我只是个天天做题背书的学生,我看不懂,您别问我,我只会摘樱桃。

……

让高怀瑜没想到的是,玉金风脸色苍白满身伤痕地在他屋里等着他。

暗辰司对上暗辰司,哪儿有那么容易全身而退。韩岳是死了,玉金风的人也得死许多才行。不过玉金风已是暗辰司中一等一的高手,连她都伤成这样,看来对面来头不小。

他早知道夜黄昏带走的这批人不是暗辰司的全部,却没想到流落在外的暗辰司势力也是如此强大。

“韩家虽已灭门,但暗辰司亦有伤亡,卑职侥幸逃出……”玉金风缓了口气,“卑职看见那韩家少夫人模样,极似汝阳长公主。”

高怀瑜的脸上终于神色变了变。

汝阳长公主是高玮姐姐高珍,当初魏军没有找到汝阳长公主,押往玉京的高家宗室里没有高珍。据说魏军攻入建平城之日,高珍便已投河自尽。

可是投河嘛,死不见尸的,谁知道是真的死了还是跑了。

高珍没死,难怪建平的暗辰司会出手。若说暗辰司效忠了韩岳,他尚且会怀疑,若是韩岳背后还有个高珍,那就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高怀瑜沉声道:“高珍呢?跑了?”

玉金风青着脸道:“卑职无能……”

那就是跑了。

“典客署布防图。”高怀瑜将一份图纸丢在玉金风面前,“不能再等了,明晚倾暗辰司之力,刺杀元熙。”

*

作者有话要说:

元熙:只能看不能吃朕好难受_(:з」∠)_

怀瑜:其实你可以亲我的……

第44章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烈阳照耀, 院中的树木瞧着青绿,却都仿佛被烤干了一般。

盛夏时节天热,大白天城中路上的人都少了许多。高璋在外走了会儿就满头的汗, 让门口内侍往里通报求见完,忍不住拿手帕擦去汗珠, 又抬手扇了扇风, 当然什么用处都没有,他依然不停流汗。

过了片刻那内侍请他进去,他忙整了整衣襟,又把额头的细汗擦一遍, 迈步入内。

不过往里走了几步,便觉一阵凉风袭来, 冷得他一个哆嗦,跟突然进了雪洞似的。

屋里那么凉, 肯定是清河王又来陪着皇帝了。毕竟皇帝还算节俭,一般能不用冰就不用冰, 只有高怀瑜在身旁他才会让人放冰降温。

高璋才这样想着,穿过屏风便真的看见高怀瑜坐在皇帝旁边, 帮皇帝研着朱砂墨。

皇帝身边的位置,那是给皇后或者宠妃坐的。高怀瑜总在旁边坐, 很不合规矩。

而且又是帮皇帝倒茶又是帮皇帝研墨的, 这也很不合他身份。

偏偏这些本该下人来做的事,高怀瑜做起来十分优雅自然,没有半点谄媚讨好的意思。

倒很像是一位……贤妻。

高璋对此已经没什么好惊讶的了,毕竟这事他熟。他当年做了太后的小白脸, 就是成天在太后旁边一脸乖巧。

直觉告诉他高怀瑜和皇帝肯定不干净, 在他眼里高怀瑜应该已经是跟皇帝到了某种程度, 比如不知道往床上滚了多少次的那种。

其实这也怪不得高怀瑜,他一直知道自己应该受本分不僭越,可是皇帝就喜欢他不规矩些,他若真的认死理,皇帝反而会极其失望。上次他遵守臣子本分劝了皇帝几句,不就把皇帝给气得犯病,连他自己都挨了皇帝一顿训么。

皇帝既然对他爱重至此,他便不当让皇帝失望。

高璋行完礼,得皇帝赐座,便安安静静坐到一边去,等着皇帝开口。

元熙往折子上写朱批,道:“云川动乱才刚刚镇下来,燕地那么多流民,各地粮仓都不剩多少粮了,从魏地运过来又有人劫粮……”

魏地的粮自然够养活魏国人,可现在多了燕地那么多人,今年要是粮食不够,大家吃不饱,又得出事。前两年魏国蝗灾,收成也不好,都是靠着存粮在撑。

燕国是去岁年末灭的,皇室被押往玉京,但战事还并未彻底结束,各地依然动乱。刚好碰上那么个节点,燕地那么大片土地好些都没人管,春耕耽误了不少,现在元熙亲自带着一批官员过来劝农,把农田重新划分管理,相对太平的几个地方应该还能赶上秋播。

还好对元熙来说这已经是经历过一次的事,照着当年的干就是了,还能吸取下经验教训,避免当初一些错误决断,总之还是游刃有余。

元熙停了笔,看向高璋:“燕地太乱了,还是得下点狠手收拾干净。当年卿在旧燕任尚书令时,本欲重修律法,以律正道,可惜未能如愿。朕命卿重颁此律,暂治燕地。”

高璋闻言一怔,继而心潮澎湃,激动道:“臣遵命!陛下圣明!”

当年他也是有心整肃朝纲,才情愿忍辱负重去当太后的男宠。

太后宠他,高玮就给他官当,他立马就与身边一批能人依照前朝律法重新修订一部新律。然后刚开了个头他就被恨他搞这些严苛律令的人进了谗言,只能弃官自保。如今元熙让他再重启这份新律,他自然激动,激动得都想抱住元熙啃两口。

高璋高高兴兴冲出了门,一点没来时那种被热成狗的疲惫。

元熙这会儿拿了一份名单递给高怀瑜:“怀瑜,这几个人……”

“臣……”高怀瑜微微蹙了眉,有点不乐意,“陛下这几日让臣四处拜见接见那么多人……臣实在有些累了。”

他真的很怕跟人打交道,这种事真的交给高璋才行啊!

每天外出是帮皇帝办事,回来还要陪皇帝议事,无事可议那就跟现在这样帮皇帝理奏折研墨。总是他怎么样都有事干,皇帝一点也不让他闲着。

真的就差晚上也侍候左右了!

他偶尔会怀疑,皇帝对他那么好,其实就是为了骗他干活。

元熙从他的抱怨中听出了几分特别的味道,轻笑道:“卿都累得要同朕撒娇了,看来确实挺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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