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松僵在原地, 脸色麻木,看上去真的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最后已经完全的陷入了沉默中。
沈时曦都在怀疑他后悔说那番开解他劝导他的话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行了, 去睡吧。”
最后,两人躺在帐篷里,沈时曦听着一旁的呼噜声, 脑袋简直要炸掉。
睡不着, 沈时曦侧转过身,开始整理自己今晚的思绪。
他想到沈松问的那句:“你喜欢谁?”
当时的沈时曦并没有反驳, 甚至给出了沈松一个答案。
是他活到迄今为止,第一次, 承认喜欢一个人。
并不是沈松问他才意识的到的。
沈时曦远比别人以为的要活得更加清醒, 甚至可以说, 在一年前他就有所意识到。
€€€€在程周策离开后。
人在身边的时候, 不觉得有什么, 只想着他们应该拉开距离。
在后来的日子里,沈时曦也会想,当初在医院里闻楚仪说的话倒真的是一语成谶了。
感情是需要沉淀的,他们都需要空间和时间去想清楚。
后来回想的时候,就会发现在拒绝时的失落和难受证明了这段感情早有迹可循。
在之后的那段日子里,他会不自觉想在夜店的那个晚上。
明明他看的一直都是程周策,他弹的是电吉他,为什么鼓声的存在感会那么强烈?
后来沈时曦才意识到,不是鼓声,是他的心跳声。
明明很抗拒同性对自己别有心思,可程周策一掉眼泪,他就有些扛不住了。
所有的事情都指向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结果€€€€他喜欢程周策。
于是在巴塞罗那的高山之上看日出时,想到了程周策的那枚戒指。
然后沈时曦回来就创造了睹日。
越夜过后,日出清晨
曙光初现,拨云睹日
他希望程周策能够迈过他这一个坎,未来一帆风顺。
没错,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程周策后,他也仍觉得自己和程周策分开是一个无比正确的决定。
沈时曦这么多年,活得太过于理智。
他想,两个人互相喜欢又怎样?什么都说明不了。
成年人之间是否在一起并不是只由喜欢来决定的。
横在他们之间的又不只是这个。
他的犹豫、彷徨与不安让他难以向前,他畏惧着浓烈深刻的感情。
他无法做出承诺,也仍觉得那么好的程周策,值得找到一个更炽热明亮的人。
所以在一年后,他们在那场宴会上再次见面,看到程周策的模样,看到他手上消失的戒指,又欣慰又难过。
他没有耽误到人家。
这真的……是很好的结果了。
就在他已经开始整理自己早已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给人家带来困扰的感情时。
对方的生病像是重新洗了一次牌。
猝不及防的,他面对了一个新的局面,再次拥有了一个重新出牌的机会。
身边沈松的呼噜声一阵一阵的,像是小钻子在凿地。
沈时曦的思绪被打断,他侧过头看了沈松一眼,没忍住弯了下唇。
他想,不知道时雯所说的生活节奏不一样包不包括睡觉打呼。
冬日的夜晚晚风呼啸,听起来就很冷,但沈松有经验,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帐篷里面居然很温暖。
沈时曦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昏沉,那天他回到家后就感觉自己嗓子有些难受。
或许是知道源头是什么,他防范的快,不至于特别严重,但总归还是不舒服的。
他想到了上次落雪的那个下午,在程周策家,在程周策的怀里,他睡了一个很好的觉。
程周策不打呼的。
他伸手有些失神的碰了碰自己的唇。
一个带着温度轻柔的吻。
137个梦。
或许是因为现在他在生病,意志力极其的薄弱。
又或许是因为在静谧的深夜,他变得尤为感性。
这一瞬间,沈时曦有点想让对方的一百三十八次梦成真。
可他……不知道程周策还想不想要。
一年的思考,让沈时曦想清楚的是他自己的感情,他不知道程周策想清楚的是什么。
要是他们的立场完全来了个对调,现在抱有“就算是喜欢也决定不了什么”想法的是程周策,那可就真的太滑稽了。
外面风声簌簌,沈时曦脑子有些疼,他轻轻阖上眼睛。
一切都是在对方意识模糊间发生的,迄今为止,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他们甚至都没有好好的交谈过一次。
他不知道理性情况下的程周策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出什么样的牌。
意识昏沉间,沈时曦有些委屈的想着,程周策一回来就气他。
第二天,沈时曦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沈时曦已经很久没有一觉睡这么久了,但好在之前和闻橙请了好几天的假,他不慌不忙的起来穿上衣服。
沈松正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湖边,眺望着远方思考人生。
“……”
沈时曦总觉得他一副要跳进去的架势。
沈时曦站到他的身边,看着不远处青山之上升起的冬日暖阳。
沈松头不动,就眼珠子往旁边挪了挪,看了眼身边的沈时曦。
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手中保温杯里的热水,有种闷了一瓶二锅头般的沧桑感。
他说:“你不知道,我昨晚辗转反侧,想着你的事都没有睡好……”
沈时曦:“……”这他就有些忍不了了,“爸€€€€”
他幽幽的叫了一声人,然后道:“没睡好?看到了我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吗?”说着,他疲惫的对人笑了笑,“是你的呼噜声闹的。”
沈松清了清嗓子,又仰头喝了一口水,转移了话题:“诶,你病怎么样了”
沈时曦垂头撕开手中的小面包袋子:“头还有点疼,吃完小面包就去吃药。”
两人没有待多久,很快就收起这里的东西搬到了车上,准备返程。
来时是沈松开的车,因为沈时曦还生着病,返程的时候,也是沈松开的车。
为了不让沈松无聊,两人随意的聊着天。
沈松拐着弯的打听沈时曦所喜欢的那个人。
而沈时曦就在拐着弯的转移话题。惹得沈松冷哼了好几声。
沈时曦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沈松将沈时曦送到了家楼底下,就在沈时曦垂头解安全带的时候,就听到了身边的人开口:
“小曦,回去好好休息,然后想清楚,能通向容易让你释然的结局的过程会是怎样的。”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解开,沈时曦侧头看向沈松。
沈松笑了笑:“当然,不要有压力,你的那个性子啊,我又怕你死揪‘容易释然的结局’,其实不释然又怎么?就不释然呗。”
沈时曦弯了下唇:“我知道了。”
他下车回到家,洗了个舒服的澡,吃了药后躺在了舒服柔软的床上。
昨晚他都没有休息好。
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等醒来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冬日里的天黑得格外早,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沈时曦从床上爬起来将灯打开,感觉自己的精神好了很多。
他简单的下了一碗鸡蛋面,然后将电视打开,一边听着上面的新闻播报,一边吃着晚餐。
面很清淡,以他的手艺也做不出更好的东西了。
人精神了,胃也舒服了。
这时候,他才觉得自己能够头脑清醒的反复咀嚼沈松说的话。
他想到了很多,想到过往和程周策相处的短暂时光,也想了这一年自己给自己戴的枷锁。
也想了现在他们所处的境地。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绝对感情上的悲观主义者。
他总是会设想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想过去,想现在。
独独不想未来。
不知不觉中,晚餐已经吃完。
收拾好后,他走到了自己的藏香柜面前,将铭牌上刻着“睹日”二字的香水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