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蜿蜒伤口终于暴露在咫尺之间,南一用尽全力,猛然朝着蛇腹最柔软处狠力一击!
白光乍泄。
巨蛇狰狞痉挛,仰天长啸€€€€
翻天覆地、狂涛骇浪的剧烈动荡,蛇身猛然从阴霾云端迅直坠下!一片混乱里南一骤然失重,刚刚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所有力气,此刻力竭不堪,他根本没有自救余地。
冷风贴耳,急促如鼓。
南一费劲睁眼,正见半空里疾掠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君渊。
南一几乎下意识对他伸出手。
真的下意识动作,这是一种习惯,一种本能,百年相伴,百年相依,南一对君渊的依赖融血淬骨,身体远远高于意识……
哪怕现在。
他们之间早已千疮百孔。
他们之间早已不复从前。
但,那道身影却丝毫没有停顿,没有迟疑,以更快、更坚决的速度,直接错过了南一。
呼吸窒停。
指尖僵住。
心脏一寸寸变得冰冷。
南一在骤风里急速下坠,微睁眼瞳,雾霭般长发被风掀起,破碎凌乱€€€€遮住视线,却又遮不住眼前景象。
他固执去寻,固执去看,直到君渊抱住了百越……
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明明早就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心含期待?
南一终于闭上眼。
哪怕下方是冰冷刺骨、噬人血肉的鬼河水,是深渊,是火海,君渊都不会在乎。两人之间,从始至终,不管重来多少次,君渊永远也不会选择他。
重生后,南一时时刻刻告诫自己,所有爱意都是作假,所有情话都是虚妄。他分明知道!他分明清楚!他分明不在乎!
他原本就是不稀罕的。
可是在这一刻!在这一刻……心底的怨恨与愤怒几乎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啊?
为什么要一次一次的这样对他?
死了不好吗!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上!为什么要重生!又为什么要一边对他好,一边肆意愚弄他?!
“一文不值。”
“修炼用的炉鼎。”
“你妄想本尊会与你成亲?”
好疼啊……
喜宴之上。
十指连心,摧心剖肝。
珠绳几乎把手指一根根勒断,南檀念珠碎断一地,滚落之处遍布鲜红颜色。
前世与今生在此刻混融成光怪陆离的景,撞入南一脑海,他突然分不清今夕何夕,唯独那深入骨髓的锐痛像一根烧至铁红钢针,狠狠地扎穿了心脏与灵魂。
南一竟生出了奇异的清醒。
不管以前、现在,临死之际或是重生之后,他为什么总要承受这样的痛?
为什么?
凭什么!!
难道没有君渊,难道失去男人的庇护……他就注定要这样可怜兮兮的死掉吗?
不。
绝对不。
耀目辉芒轰然乍泄云霄€€€€
层叠繁复,风聚云涌,金辉破开昏暗天色,厚重动荡声震彻天地,引得方圆百里蛇群齐声鸣叫,白昼天幕骤然降下一道惊雷,轰然炸裂!
“这是什么?!”
众人始料未及,震惊楞于原地,半响后,离希方才找回声音:“刚刚发生了什么?小主子引来了雷劫?!”
卫雪临怔然一瞬,犹豫道:“不,并非雷劫……而是天劫。”
天劫。
修炼魔道生心魔,而修习仙道者有天劫。但天劫不可求,千百年难遇,只有当修仙者有重大突破或飞升之时,天道方会顺应降劫。
而一般能引动天劫之人,无一例外是旷世无匹、仙缘深厚的天纵奇才!
天幕曦白,耀目金辉渐息。
南一稳稳立于波光粼粼的鬼水河面,灵海骤涌,周身荡漾着一层薄如蝉翼的淡芒。银色发丝柔软铺泄,平静面容,缓缓睁眼。
€€€€通透宛如雪瓦琉霜的眸,清冽莹莹,依稀透露几分佛性。
凤诩惊恐道:“他、他居然……在这种时候突破了金丹期!!”
作者有话说:
这不就来了嘛!最后一刀,血条削完,老婆逃离冥界倒计时!啊啊啊谢谢老板们的营养液,我快乐了!
第41章 又临梦境人 鹏游蝶梦,一枕黄粱。
鹏游蝶梦, 一枕黄粱。
仍旧是梦中的海岸,骄阳西沉,余晖晕成一段脆弱光线薄薄地铺满沙滩, 海浪翻滚着白蓝凉意,冲刷而上沙粒卷得小腿泛痒。
这次南一并未醉酒,意识清醒。他安静坐在海岸边, 曲着腿, 手肘沿膝盖而搭,手指正悠闲拨弄着一个冰凉物体。
外圆内方的模型。
体积只有拳头大小,材质奇特, 类似古旧沉铁,又像是轻薄白银。圆环边缘刻着一串蝴蝶般栩栩如生的美丽梵文, 圆弧围绕着方心, 每一处相连关卡皆可随意移动,变化莫测, 颇为神秘。
南一试探用力, 内芯方块随之缓缓转动,虽然整体形状不变, 但布局却已千变万化、截然不同。
“怎么又在胡闹。”骨节修长、白皙干净的手指伸过, 瞬间取走此物, 南一认识这只手,属于梦里见过的青衣男人。
视线受阻。
南一的灵魂仍旧被禁锢在这具身体内, 难以动弹, 转瞬,余光却瞥见了一抹淡雅青色。
果然是他……
“借我玩玩而已, 你怎如此小气?”
“恩?我的那样东西不是随你拿。”青衣男人笑了一声:“先前便告诉过你, 此物危险莫测, 随意乱动,恐生意外。”
“想解开它。”梦里南一不受控制的问:“你说过里面藏着天大惊喜,想看看究竟是何物。”
缓了好一会,青衣男人方开口,声音颇有些玩味:“骗你的。”
“并非惊喜,而是……惊吓。”
他被惹怒了,梦里南一显然是位霸道惯的主,直接扯住那一截青色腰带,用力将人往下压,距离拉近,一阵淡如青竹的香气萦绕入鼻息。
青衣男人的身量高挑,却十分纵容他,配合着微微弯腰……南一首先看清光洁如玉的下颌,然后撞入一双碧色眼瞳。
淼淼烟湖。
一见难忘。
因为太过惊艳,周围日暮、和风、海岸,所有都在霎那黯然失色。
就像一汪青碧色池水,琉璃猫眼,璀璨星辰,以至于只要望进一眼,便如同深陷在这片碧蓝湖水,令人很难挪动视线,心生憧憬,引人沉溺。
……
梅雨轻敲黛瓦,淅淅沥沥的雨珠顺着檐角飞流而下,映入水洼,透出清脆暗响。
南一忽而惊醒。
纯澈眼眸尚带着几分懵懂。
稍微侧目,面前熟悉的傅山炉袅袅升烟,南檀清香丝丝萦绕,没有阳光明媚的海岸、修长如竹的手、清雅淡致的男人……他并非梦中人,可是为什么会接二连三做这种怪梦?
披衣起身,佛恶殿空无一人,南一昏迷太久,此时已是深夜。
南一赤脚踩在冰凉大理石面,推开窗榭,夜风与凉雨拂面渡入,却也不觉寒凉。反而身体内莫名有一股温热力量,源源不息供给灵海。
抬指间,凝神纳气,运转灵力€€€€淡红光芒轻易现于南一指尖,随着心意愈发明亮,不像从前,需要碰运气、费大力,才能完全控制住灵息。
稳定灵形。
这便是金丹期的修为吗?
随着光线渐亮,镶嵌在东面的水镜也泛起黯淡光泽,南一抬眸,怔怔凝望。
如出一辙的容颜。
却分明有些陌生。
……
昏暗宫灯之下,三千墨发化为薄银,眼瞳浅薄,琥珀琉璃之色也淡却,显得透明又沉寂疏离,素白面容更如一捧脆弱薄雪,没有一处不是冷的。
是他。
又不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