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眉头紧锁,正觉为难,绮罗忽然出声道:“皇甫府最近可有什么喜事?”
“何以见得?”
绮罗许是太久没挨近南一,还有些怀念,慢悠悠缠上那细白手腕,轻声说:“我先前追着赤蛇过去,发现皇甫府门口张灯结彩,贴着喜字,像在为娶亲做准备。”
闻言,暮山差了琳琅去找人打听,皇甫府在天水城素来有名,很快便传回消息。
还真有喜事要办,并且就在明日。
皇甫氏作为当今皇后亲系,龙血凤髓,名门望族,老侯爷膝下子嗣却甚为凋零,只育有一女一子,并且年近中年才艰难得子,取名爱青,全府上下溺爱不明。可惜皇甫爱青天生羸弱,有早夭之象,老侯爷遍寻名医无果,便不知找了那位缺德道士算了一挂,想出冲喜续命的法子。
但凡七月初七,阴时出生的女子,不论出生相貌,皆可嫁入皇甫府,获得一笔丰厚礼金。这些年断断续续,皇甫府已娶了九位世子妃,且都在嫁去不久被克死,而被判早夭的皇甫爱青却将将活到了今年。
“哈哈哈€€€€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世上还有这么倒霉的命数,老子真是长见识了。”凤诩不知从哪儿摸了一把瓜子,边磕边翘着二郎腿道:“€€,看来那皇甫爱青是又克死了一位夫人,打算另娶,岂不正好利用喜事混进去?”
毕竟办喜事也算一件大事,车马临门,宾客如云,守卫也会松懈许多。
琳琅摇了摇头,“若别家成亲,也许能混进去,但皇甫府娶亲太多,而且说好听些是娶亲,说不好听便是冲喜,不是什么光彩事。所以每次都办的特别低调,只找个花轿将新娘抬进府而已。”
“只有新娘才能光明正大的进皇甫府……”南一想了想,道:“我可以扮作新娘,混进去调查。”
凤诩眼前一亮,“乖乖,这是个好主意啊。”
池吟州震惊道:“南南?你扮成新娘嫁……不对,混进皇甫府?”
“不行,此法欠妥。”暮山和其余人纷纷表示不赞同。
“怎么不妥?”凤诩嗤笑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让南一带着绮罗混进皇甫府,我们里应外合,找到赤蛇后将其一举拿下,这才是目前最妥当的办法好吧?”
池吟州:“那也可以换个人。”
“换谁?”
凤诩打量着南一,“小乖乖的身形,娇弱又纤细,扮作女子最不容易被人怀疑。”
确实也是这道理……
但暮山仍然觉得不妥,沉默半刻,说:“换我去。”
“不必争论。”南一直接道:“暮山姐姐是女子,还是一派掌门,此事传出有毁名节。我并不在乎这些。”
“而且有你们在皇甫府外守着,布好陷阱,引出赤蛇后才能将其一网打尽……无需纠结小事,倘若拖延时辰导致赤蛇扩散,后果不堪设想。”
事态紧急,众人只得勉强同意,又商讨了一番如何擒拿赤蛇的计划,连夜寻到皇甫府冲喜的新娘。
那家人家境困苦,穷困潦倒,卖女换金也是无奈之举,听说有人愿替女出嫁,自然求之不得,表示配合。
翌日,天刚蒙亮,南一换上喜服,皇甫府的马车已到院前。
果然如琳琅所说,婚宴流程十分简陋,全程没有敲锣打鼓,只有几个轿夫安安静静从后门把南一抬入了府。
绮罗潜伏在南檀念珠内壁,南一被花轿晃的头晕,悠悠道:“没曾想,人生中第一次坐花轿会是这种场景。”
绮罗跟着叹气:“人家也没想到,会跟你一起坐花轿。”
“缘,妙不可言。”南一理了理衣袖,说:“皇甫府戒备森严,若有搜查,你会不会暴露?”
“我现在魔息很弱,犹如死物,只要不说话,不乱动,天师们也难以察觉。”
距离赤蛇逃走已过一夜,皇甫府却平静如常,南一猜测,它应是重伤后还未恢复,毕竟皇甫府天师众多,赤蛇也不敢贸然作乱。
喜宴之前,果然例行了一番检查,南一乖乖站着让天师搜身。
皇甫府的仪式从简,皇甫爱青又病卧床榻,因此连拜堂也省了,但到底是世家贵族,面子得足,府中到处系满红绸,贴着窗花。
南一盖着喜帕,由喜婆引着朝世子院走,一路不识,只透过那方红锦能隐约看见脚下的青石路,还有旁人毫不客气的议论声€€€€
“唉哟,新娘子来了,不知新世子妃能活多久哦?”
“这有什么难猜的,上一位也才撑过半年。”
丫鬟、婆子们嘴碎到甚至不避着人:“来来来,买定下注,这位看着瘦弱了些,我打赌最多三个月。”
入得婚房,红烛燃蜡,熏香袅袅,大红喜被上铺满了花生桂圆。喜婆道:“世子妃先在此休息,世子正在前厅叙话,一会便来。”
南一没出声,嬷嬷只当新妇害羞,掩门离开。
待脚步声渐去,南一轻声道:“绮罗,刚刚一路行过,你可见到什么异常?”
“暂时没有。”
赤蛇附身与常人无异,单从肉眼很难分辨,需得想办法试探。南一思虑片刻,端起桌案上的合欢酒,指尖一勾,混入迷药€€€€待那位病秧世子晕睡,天黑之后,他与绮罗便能光明正大的在皇甫府搜查。
他刚放下酒壶,便听得室门吱一声被推开。
南一不由坐正身体。
莫名,他虽清楚婚宴是假,嫁娶也是假,但听着那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忽而有些心慌。
玄金黑靴停于眼前。
烛光昏黄,暧昧朦胧。
南一透过喜帕间隙,隐约看清面前人身着同色喜服,承盘里放有玉如意,他却未用,只伸出一只骨节分明、极为修长的手,缓缓掀开南一的盖头€€€€
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
南一曾经想过,一千种、一万种,他有可能与君渊重逢的场景,但却唯独没想到这一种!
同色喜服。
同样的场景。
如同时光回溯,回到重生之前,催心剖肝、黯然魂销,南一绝望的死于龙魇刀锋之下那一天。
“南南。”
君渊缓缓抬眼,晦暗眸底滋生着阴鸷又剧烈的破坏欲,他说:“哥哥来接你回家了。”
作者有话说:
追妻火葬场预警:
我知道很多小可爱等追妻火葬场都很久了-再次表达,主角并没有上帝视角,所以人物情绪转变与心理过程是跟着剧情循序渐进的,目前冤大头没有前世的记忆,不可能上来就痛哭泪涕求原谅,那绝对是有违人设的无脑虐。按照前期君渊高傲的性情,刚开始追妻画风还是比较奇怪,所有虐都是有原因的,作者绝对不写无脑虐,也不会舍不得虐谁,会认真对待每一章的人物情绪,写作指导我就先婉拒了。
总之:修罗场、死遁、火葬场一个都不会少,为了不影响笔力,我可能会写的比较慢,卡文情况甚至会请假,感谢阅读。
第69章 焚情烧殆尽 自愿?
回家。
回什么家?
……又哪里来的家。
有那么一瞬间, 南一怀疑自己又陷入了某种怪诞的梦魇。如同重生之后,他曾无数次梦见君渊,梦见喜宴鲜红, 刺耳嘲笑,冰凉无情的龙魇刀锋€€€€
那是南一永生恐惧的梦魇,然而此刻, 他却在真真切切重温。南一害怕的呼吸停滞, 眼睫发颤,细白手腕却徒然被一阵霸道力量攥紧。
凶得仿佛要被握碎。
却也提醒着南一,不是梦, 这一切都是真的,君渊真的来了。
南一抬眸, 清澈眼底有藏不住的惊惧与迷茫, 仿佛他面前不是君渊,更不是昔日爱侣, 而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许躲我!”
君渊原本有很多话想问, 甚至来之前便已经想好要狠狠惩罚不听话的小狐狸,让南一再也不敢, 再也不能做出胆大包天的逃跑行径!
但他感觉到了掌心的颤抖。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传来的畏惧。
€€€€小狐狸在怕他, 对于自己的出现, 南一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喜悦,而是把他当作恐惧源头。
这种认知让凶兽本就郁躁的情绪愈发失控, 几乎抑不住那危险凶戾、咬牙切骨的怒意。
寒流暴涨, 烛火摇曳,魔息很快充斥着整间喜房, 压过了熏香的甜腻。
“南南。你看着我, 你看清楚€€€€是我!”
为什么南一不肯看他了?明明, 明明以前南一眼里只有他!
凶悍力道之下南一被迫仰首,颤声道:“君渊……你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
不应该在这里。
这高傲的男人应该坐于高殿,运筹帷幄,陪伴佳人,为何会突然出现皇甫府,还跟他穿着一模一样的喜服。
“觉得很意外?”
君渊盯了南一半响,忽而伸臂,强势的将那纤细身形禁锢入怀,手指挑开红绸前襟,垂首间,仿佛凶兽般嗅着那熟悉的南檀气息€€€€他的动作很急,力道又凶,偏偏阴鸷神色渐渐缓和,空置许久的冷寂心口,似乎终于填满、完整。
“七个月零十七天,南南,你与凤诩过得愉悦吗?难道他没有告诉你,我一直在找你。”
锋利目光如冰如刃,南一难以承受,别过脸,却又被君渊捏着面颊,大力掰回。
如同凶兽在审视珍爱的宝物€€€€
君渊的视线缓缓掠过南一身上每一寸。他发现小狐狸又清瘦了些,脆弱、苍白、线条伶仃,白皙锁骨好似羊脂冷玉,衬着喜袍,那一抹眼尾的湿意也泛起漂亮红潮,不用刻意,便是浑然天成的诱惑,惊心动魄的恰到好处,令人痴迷。
容颜如旧。
但还是有些不同了。
一想到这种改变,是南一离开他以后发生,是他根本不曾知晓、不曾参与的,君渊嫉恨到声线发哑:“还要逃吗。”
“回答我!”
他显然有些失控了,连以前在南一面前维持的克制与矜持也散了干净。因为恼恨,那压迫性力度几乎要将人的骨血融碎。天生强悍,让君渊习惯去掠夺任何想要得到的东西,而但凡被他看中,不论愿不愿意,都只能承受。
“原来你也知道我在逃。”
但南一不想。
他不愿意再做一个承受者。
“你能追到这里,还不明白吗?”
南一撑起身,原本咫尺的距离愈发靠近,两人青丝缠绕,鼻息交融,却远远无法达到更近一步的亲密。
他沙哑着声音说:“君渊,你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呢。”
“南南。”君渊怔然半刻,手背青筋徒然暴起,甚至因为克制微微发颤,但他还是轻柔摩挲着南一被枕间擦红的雪白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