俨然还是那一位高高在上、不可向迩的净莲魔尊。
“岁华。”
君渊道:“本尊已经等你很久了。”
南一微怔,“你知道我会来?”
“仙界刚召集了仙盟大会,意欲开战,本尊猜到你会前来谈判。”君渊站起身,半张刀削釜刻的面容匿入黑暗,隐露杀伐之意。
“若不然,你怎能这么顺利的抵达妄渊?”
隔着帷帽,南一目光不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淡道:“你苦心经营冥界百年,方才有今日成效,而仙冥两界一旦开战,必将不死不休,两败俱伤。”
“贸然开战对双方并无益处,作为冥界至尊,你应当也想避免战争。但如今三界霍乱四起,你却不管不顾,种种恶迹与异常行为,希望你给出解释。”
“解释?”
南一不语。
“你千里迢迢赶来,原是想来要一个解释。”
君渊慢吞吞抬起眼,“这便是本尊的解释!”
音方落,男人已徒然暴变,龙魇刀转瞬现形,寒芒裹挟着漫天杀意狠劈而来€€€€
南一绝未想到君渊会突然动手。纵使他反应迅疾,险避刀锋,然而那锐利的魔息却霎时割断了飘飘帽带。
帷帽应声而落,银发雾霾般披垂满肩,南一抬起头,瑰艳容色渐渐被风吹露。
“南南。”
君渊冷漠的眯起眼,道:“你还想骗本尊多久?!”
男人似乎早知道岁华就是南一,神色并无半分惊讶,反而愈发阴鸷,“愚弄本尊好玩吗?观赏这种为你伤心难过的戏码是不是很好笑?”
南一看向他,“你是何时发现的?”
“离开青雾山之后,本尊方才悔悟。”
君渊勾唇,缓缓道:“南一啊,其实你不过是本尊可有可无的玩物,一时之欢,炉鼎而已,又有何值得伤心?”
南一淡道:“所以呢?”
“但既然是炉鼎,自然是要做到炉鼎的本份。”
男人倏而一笑,话锋徒然凌厉:“不听话的炉鼎,自然没有存在于世上的必要了。”
南一忽而抬臂,抽剑而上!迅疾身影如一道闪电般掠于半空,刹那,狂澜四起,风声徒变€€€€浩瀚猛力一击间便将君渊逼退几步!
三清与魔尊,两人修为皆为一等一强悍,顷刻间只见漫天灵息翻腾,白芒乍泄,刀剑之音铮铮而鸣。原本就千疮百孔的妄渊地心瞬间变得更为惨不忍睹!
天幕阴霾,暗流涌动。
百招之后,南一凭借着精湛的剑意与玄妙身法窥得君渊破绽,贯剑直斩!然而下一刻,那双熟悉的薄情凤眸忽而抬起€€€€
南一动作微滞。
正是这短短半刻,一阵雷霆之力猛然将他踹入岩壁!
轰隆。
碎石迸溅,百丈千岩寸寸龟裂!岩壁硬生生被排山倒海般的灵气砸出一道巨型深坑,瞬间埋没了南一身影。
“一次一次,一次一次……”
黑暗深处传来冷冽至极的淡音,顷刻,南一缓缓从碎石堆里站起身,“恭喜你,你、真的把本君惹怒了。”
周围气息顿滞。
南一抬步间,红袍飞扬,风荡银丝,白净面容微沾脏污,一双淡瞳好似冰凝千尺的寒霜,冷冷看向前方,道:“百越!”
作者有话说:
来了。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来一瓶液,看暴打碧螺春!
第100章 按迹再循踪 你当然不喜欢君渊。
刹那!万千景象犹如斑驳镜面, 轰然破碎€€€€男人冷冽的面容飞速褪去,取而代之露出一张冰清玉洁的容颜。
百越神色惊愕,根本没想到南一竟然能窥破幻境!转瞬, 葵霜汹涌的剑意以气吞山河之势猛逼而下,直接将他掀翻百丈!狠狠撞砸山壁的同时喷出一口鲜血!
百越痛得咬紧牙关,冷汗淋漓, 下意识想反抗, 但失去了幻境的力量,他显然不能与三清岁华抗衡。
南一踏碎了袭卷而来的灵息,无视了那双怨毒的眼神, 一步步走近,忽而单手将百越猛然提起, 再次以雷霆之力贯砸入山壁!!
“南一!!”
如注鲜血从百越的额间滑落, 染脏白袍,浑身狼狈, 显得他神情狰狞又扭曲, “你放开我!!”
放开?
南一微微勾唇:“如你所愿。”
他稍微退步,松了指, 转瞬, 淬着凶悍灵力的漫天碎石掠上半空、羽箭般纷纷射入百越身体!痛得他肝肠寸断, 厉声变形:“啊€€€€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南一!!你敢这么对我……你居然敢!!”
那些碎石好似锋利尖刀,随着南一轻轻抬指, 游离在四肢百骸, 一寸寸割着骨血皮肉,燎窜起一阵如火如烧的剧痛!
这样的痛苦。
常人根本无法忍受!
百越硬生生被钉在岩壁, 感受着任人宰割的恐惧, 淋漓鲜血与冷汗顺着下颌流淌, 他涨红脸,愤恨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杀了我吗?可笑至极!!”
“本君不想杀你。”
南一平静地看着他,“但本君会让你比死更痛苦百倍。”
“……”
百越歇斯底里、奋力挣扎,然而根本无济于事。他恶狠狠抬起头,透过湿润眼睑看清南一神情,喉间原本的怒骂居然瞬间消了声€€€€内心忽而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胆颤畏惧!
在他固有的印象里,凡人南一的修为不足挂齿,就算恢复了神格,成为三清,但岁华女君向来仁慈,淡漠性格与世无争,既缺乏威信又难以令人敬畏。
然而,此时此刻。
百越看着南一,那清了那双平静无澜、犹如在看一个死人般的眼神。任由他疼得肝肠寸断、瑟瑟发颤,始终不为所动!
百越第一次认真意识到。如果不识趣,他可能真的会死在南一手里。
于是,他强压下喉间的怒骂,质问道:“你、你怎么知是我?不可能有人能识破我的幻术!”
南一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轻笑道:“你在君渊身边待了这么久,假扮他确实很像。但你不知道吗?他从来不在我面前用尊称,更不会自称本尊。”
百越短暂楞了半刻,很快,神情又逐渐变得狰狞。因为随着南一每说一个字,他身体里噬骨灼肺的疼痛就更重一分,几乎咬牙切齿道:“就凭这一点?”
“光凭这一点,当然不足以证明什么。”南一收回葵霜,风轻云淡道:“只是你太自作聪明了。”
“暮山已经查过,玄缈宗根本没有名为「百越」弟子,虚假身份,满口谎言,你刚开始进入冥界便别有目的,而并非意外被鬼王抓住。”
百越恶狠狠地盯着南一,“就算如此,你为何能怀疑到我身上?”
“你自以为能隐藏的很好,但这几日我细细回想,突然发现了很多细节。”南一缓声道:“从时间线上来看€€€€你初到冥界,便与第一次逃跑的我相遇,其实那是你故意接近我,对吗?”
百越沉默不语。
南一并不在意他的不配合,又道:“然而,我害得你在鬼王面前暴露,情急之下,你只得提出交换,因为你知道我是君渊的炉鼎,就算回到明无魔宫也不会有事。”
“百越,我以前一直不理解,为何你作为仙界弟子会突然爱上君渊,还义无反顾为他治疗,我现在知道了。你真正目的应该与我有关,你不敢,也不能让我落到鬼王手里,你有某种不敢违抗的命令、或者说是任务。”
“胡诌乱道!你现在是岁华又如何……”百越突然开始猛力挣扎,下一刻,他体内的文竹再次狠狠发作,使得他两腿颤颤,痛心疾首!再也骂不出一个字。
南一笑道:“本君奉劝你好好说话,不然随时可能会被搅碎成肉渣。”
“……”
百越惊恐抬头,简直有些不认识面前的南一了。
“你其实不用辩解。”南一道:“因为我不相信你的话,但你做的那些事,我已经推测到大概了。”
“你打着为君渊医治的幌子,留在他身边,然而你根本治不好心魔之症,你只是利用幻术,让他暂缓疼痛,谋得留在冥界的机会。”
南一缓声道:“继续从时间线推算,我第二次逃跑明无魔宫,分明没有放魔息在君渊身上,然而晚间宫宴,他的心魔却无故发作了€€€€当时是你察觉到我跑了,所以想诱我回头?那是你第一次诱发君渊的心魔。”
“然后是在黄泉域,鬼水河船上君渊与你见了一面,他再次发作心魔……”南一想到此处,徒然寒声道:“甚至他抛下我来救你,事后全无记忆,也是因为你的幻术操控。”
百越冷笑一声:“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罢了。自我安慰吧南一,你还觉得君渊很爱你吗?”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
南一轻轻道:“但你自以为机关算尽,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当日卫雪临被关水牢,我利用你去见离希,当时所有人都把我看成了你的模样,现在想来,那并非什么易容术,而是你幻术的一种。”
百越脸色徒变。
南一抬起眸,看着他说:“我刚刚逃离冥界之际,君渊又急又怒,派了一众暗鸦卫追查,然而他并未下令杀我€€€€应是你趁着他心魔发作之际,问出佛藏被我带走,随后故意散播佛藏泄露的消息,引得三教九流在天水城附近追杀我!然而,我好运气的没有死。”
“于是,你终于忍不住了。”南一回忆起悦来酒楼那一晚,厉声道:“你扮作暗鸦卫,提着银月弯刀夜行暗杀,被陶如发现后又故意留下弯刀,嫁祸给君渊。”
百越冷冷地看着南一,打定了主意不松口。
“虽然在天水城时你并没有用幻术。”然而南一并不着急,循序渐进道:“但前几日我在蓬莱遇见了一名弟子,他当时披着赤蛇的皮,身法与天水城刺杀我的刺客一模一样,尤其是那双眼,简直太有记忆点了。”
“结合以上种种。”
南一笑道:“你还觉得你藏得很好吗?”
百越仍旧不说话,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
南一忽而靠近,用力捏住百越的下颌,缓缓道:“你根本不喜欢君渊,也根本不想呆在他身边,你去冥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当初南一给君渊送醒酒汤,曾经亲眼撞见百越对君渊表白,当时他便感觉百越的神色与语气有些奇怪,但并未深想,现在想来,那应该是一种厌恶、一种不喜欢却偏偏要迎合的不情愿。
百越疼得微微喘息,被迫道:“谁会喜欢他那种男人……只有、只有你眼睛瞎了。”
“假扮成君渊抓季月修的人也是你。”南一眸光微敛,愈发快速道:“你在仙盟大会上冒险接近我,然而没料到我能看穿赤蛇,你当时想对我使用幻术?想控制我,或者想让我当场答应什么?”
“还不肯说真实身份吗?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你?!”
如此庞大的布局,并非百越一人之力,他却一幅任凭处理的模样,冷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就算我对君渊用了幻术,还想杀你,那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事……”
沉默半响,南一松手,看了百越一会儿,然后,终于轻声撕开那层迷雾,“九尾银月。”
“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