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里,还拿着一只小盒子。
这里面放的,是文清辞早早为谢不逢准备好的礼物。
他原想今天一大早便将礼物送给少年,没想到竟然遇到突发事件,耽搁了这么久。
文清辞在谢不逢身前站定,缓缓将手中的东西拿了出来。
他朝少年笑了一下,柔声说:“殿下,生辰快乐。”
……文清辞没有忘记这个日子。
瞬间,谢不逢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盒子从文清辞的手中接了过来。
这是谢不逢过的第一个生日,收到的第一个礼物。
将东西接来后,他竟难得显出几分局促。
一时间不知是应该直接收下,还是当着文清辞的面将盒子打开。
“打开看看吧,殿下。”
“嗯。”
少年用手指拨开了锦盒的卡扣,下一刻,一条手链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条大约二指宽的手链,是用米白色的羊毛捻成粗线编织而成的。
一眼看上去像是西域那边流行的风格。
可是编织出来的花样,却要比谢不逢曾见过的任何一条手链都更加精致。
文清辞没有说话,直接替谢不逢将礼物取了出来,接着轻轻地将它缠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好了。”文清辞笑道。
不过一瞬间,羊毛轻轻蹭过皮肤留下的温暖,与一点点痒意,便顺着谢不逢的手腕传至脑海之中。
他想起了那只只属于自己的羊羔。
……还有文清辞手腕间的温度。
“神医谷里,有赠生辰礼的习俗。这是我前些日子在西市里学来的编法,提前用草药浸过几日,有一点清神的功效。”文清辞非常自然地给神医谷编出了个原本不存在的“习俗”。
缠好手链后,文清辞便转身推开了那扇薄薄的木门,走入厨房将煨在砂壶里的玉兰花粥盛了出来。
他隔着窗,抬头朝谢不逢笑了一下说:“不怎么值钱,殿下不要嫌弃。”
……原来这条手链,是文清辞亲手编的?
文清辞不知道,自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在谢不逢的心中掀起了一阵风浪。
“不会……”
谢不逢喃喃道:“永远不会。”
手腕上的,是他此生最珍贵的礼物。
谢不逢的另一只手,忍不住紧紧攥住了这条手链。
就像是将虚无缥缈的“温暖”,牢牢地抓在了手中一般。
不过一瞬间,纷乱的思绪忽然涌向谢不逢的心头。
有感动,还有恐慌。
他不由又想起了那个雪夜,还有死在雪被之下的羊羔。
权力。
少年缓缓地眯起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
如今文清辞“药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他被无数人觊觎,甚至被皇帝视作“灵药”。
只有权力……甚至全天下最最至高无上的权力,才能永远永远地将文清辞留在自己的身边。
上一世,出身于福利院的文清辞并没有明确的生日。
可他的养父母仍然会在每一年领养他的那天,给他准备蛋糕和长寿面。
那曾经是文清辞一年里最期待的美味。
或许是起的太早,这个点文清辞反而没有什么困意。
将玉兰花粥端出来后,他又回到了厨房里忙碌了起来。
文清辞按照记忆中的样子,给少年打了两个荷包蛋,煮了一撮细面,不过五六分钟便做好了一碗。
和往常做的饭菜不同,这碗面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调料。
里面只有最简单的调味,以及出锅时淋的一圈香油而已,看上去清清淡淡。
毕竟下了一晚的雨,清早的气温还是有些低,不大的白瓷碗上,冒着淡淡的热气。
像一条锁链,将人的食欲勾了出来。
“殿下,尝尝味道怎么样。”文清辞将它轻轻的放到了桌上,笑着说,“儿时我父母常这样做。”
少年缓缓拿起了竹筷。
热气与长寿面的香气一起氲了上来。
入口便是鲜香。
不知道是太烫还是错觉,文清辞似乎看到谢不逢轻轻的吸了吸鼻子。
这明明只是一碗简单的长寿面。
可是坐在它面前的少年,竟头一回生出了一种可怜巴巴的感觉来。
就像是……一只终于被人捡回家的小狗。
……等等,等等!
文清辞立刻将这乱七八糟的想法清出了大脑。
眼前的可是这本书的未来大boss,自己这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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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沿袭前朝旧制,按照规定,过了十七岁,谢不逢就应该出宫立府了。
与此同时,他还要在三省六部的基层流转实习,熟悉朝堂之事。
但是皇帝却迟迟不提此事,像是不打算承袭旧制一样。
朝堂之上,官员没一个人敢明说,但却全在暗地里猜测这究竟是为什么。
最终众人以为,谢不逢在皇陵长大,所知、所学完全不足以支撑他去六部工作,皇帝此举非常正常。
可是过了没多久,二皇子也到了十七,皇帝那边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朝堂上便有暗流涌动。
百官费尽心机猜测皇帝的意图,半天什么也摸不住。
只有谢不逢知道€€€€皇帝在害怕。
耳边的心声告诉少年,谢钊临仔细算过一番:自己今年还没有五十,再过二十年,等到自己六十多岁时,皇子们已年近四十。
那个时候,他们还甘心只当皇子吗?
谢钊临越是恐惧,就越不想让这些皇子太早羽翼丰满。
因此本应离宫的谢不逢,就这么暂时留在了太殊宫里。
*
蕙心宫,前殿。
转眼小公主出生已近一个月,相比出生时瘦巴巴的可怜模样,她现在又白又胖,可爱了不少。
文清辞的病假还没有休完。
他那天给兰妃用了毒,虽然现在毒已解过,可是文清辞仍有些不放心,每隔几日他都会去为兰妃诊脉,看她最近有无异常。
几次诊脉后,兰妃的身体都无任何大碍,文清辞也慢慢地放下了心来。
说来当初为她定时请脉的时候,兰妃就喜欢与文清辞闲聊上两句。
现如今则更是如此。
“……再过上几个月,陛下便要南巡了,这次走的是水路,全程几乎都在运河之上,”兰妃一边轻轻拍打怀里婴儿,哄她入睡,一边轻声说,“我猜届时陛下一定会让文先生带诸太医前往。”
她的身体状况恢复还算不错,说话时的中气也恢复了大半。
今日兰妃穿着一身浅红色的宫装,更是将气色衬得格外好。
此时的太医署有两个太医令。
禹冠林年事已高,怕是不能离开雍都,跟着一起南巡。
故而“出差”的这个活,只会落在文清辞的身上。
只不过这件事暂时还没有正式对外通知。
文清辞也不太明白,一向非常谨慎的兰妃,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他停顿片刻,只好笑着点了点头:“或许如此。”
此时诊脉已经结束,文清辞的药箱也收拾了大半。
“……殷川大运河。”兰妃拍打婴儿的那只手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向着殿外看去,语气也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文清辞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兰妃或许是因为这条运河,想起了自己的父兄。
难怪她刚才的表现稍有异常。
轻轻叹了一口气后,兰妃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说的话,有些不妥当。
她垂眸看了怀里的小公主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在了文清辞的身上。
这回兰妃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她与文清辞寒暄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文先生家所在的松修府,也在那附近。”
“是的,”文清辞点头道,“的确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