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战马身材矮小,但是机动性极强,不但移动速度很快,并且无比灵活。
在战场上无疑是噩梦一般的存在。
但谢不逢的心中,半点惧意都没有。
在骑马向前方奔去的那一刻,少年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
谢不逢缓缓地笑了起来,并不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到雍都的他,现在只想多带几个人陪葬。
“……谢不逢他疯了吗?”
“他怎么跑得那么快!”
广驰营士兵基本上战场就是去送死的,在开战以后,士兵们的心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害怕和不甘。
他们不由自主地压慢了马行的速度,因此便衬得谢不逢愈发疯狂、愈发快。
马匹都是有灵性的,伴随着一声嘶鸣,原本慢吞吞跟在后面的其他战马,也突然加快了脚步。
形势忽然有些失控。
“他们怎么了?”
“不…不知道啊……”
北狄的队伍里,有士兵忍不住窃窃私语。
虽然下一刻就被将领的目光所打断,但这突然出现的异样,还是令他们分神了。
紧接着,那匹黑色的战马便带着广驰营的士兵如鬼魅一般降临。
军中可自由选择擅武器使用。
已经到生死关头,谢不逢早不在意自己会武功这一点会不会暴露。
他选了一把重剑紧握在手中,直朝着北狄的队伍而去。
第一仗,谢不逢完全没有顾及什么战局,或是胜负。
在杀意的支配下,他全凭本能行事。
战场上本就嘈杂,满是兵甲相击的声音。
谢不逢的耳边,则更精彩。
杀戮放了人们心中的恶念。
与恶念一起生出的,还有源源不断的恐惧。
北狄领土面积极大,在北方以半圆状包围着整个卫朝。
谢不逢之前待的肃州,也有部分地区与北狄的领土接壤。
这两边的语言是有些相似的。
『快跑快跑€€€€』
『离这个拿重剑的人远一点!』
谢不逢缓缓笑了起来。
他突然发现,自己喜欢听这些满是恐惧的声音。
这一仗本就是乱打,更别提谢不逢已经深入敌中,没人能够指挥他。
少年索性放任自己,顺着那些恐惧的声音向前而去。
那些本就惧怕谢不逢的人发现,自己上一秒还在祈祷他远去,下一秒少年便如鬼魅一般降临在身边,接着挥舞重剑……
怕死的人本就不会用尽全力。
谢不逢的动作更是毫无阻拦。
最为恐怖的是,不知何时有飞箭刺向他的肩头,那里瞬间血流如注。
可是少年不但眉都没皱一下,甚至就连动作都完全没有任何的停滞。
北狄的士兵不认识他是谁,更没有听过与他有关的传说。
在他们看来,这个少年不知痛意,宛如杀神在世。
伴随着战马的嘶鸣与尖叫,一个个对手倒在他剑下,成为尸体。
恐惧的气氛顷刻间蔓延开来。
谢不逢像是嗅到了血腥气的鹰鹫,完全陷入了杀戮得快感之中。
到了后来,他的身边几乎形成了一圈真空,没有人敢靠近。
卫朝军队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多。
今日受到谢不逢的影响,原本完全在防守的卫朝队伍,隐隐约约生出了一点变化和战意。
到了最后,战况竟与所有人想象不同€€€€
原本锐不可当的北狄队伍,退回了长原镇中。
这一战,竟然是卫朝获得了胜利!
军号声响起,回营的时候,所有人都自觉地为谢不逢让开了一条长道。
少年身上原本崭新的银甲,早已经看不出一点原色。
它完完全全地被鲜血所浸湿€€€€有敌人的,也有谢不逢自己的。
这一仗谢不逢打得实在太过疯狂与耀眼。
重剑于半空中挥舞的模样,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幕,没有人能够抹去谢不逢的光彩与战功。
卫朝承袭前朝的旧制。
前朝的天下,是百年之前靠着一场又一场的仗打来的,因此当年便立下了非常严格的军功制度。
清理完战场之后,一个可怕的事实摆在了驻地的将军面前€€€€谢不逢在这一场战争中,立下了不二的战功。
一想到这里,那将军的手心就生了一层冷汗。
谢不逢的事情传回雍都,怕是比战败更能惹得皇帝生气。
……
戈壁瞬间寂静了下来,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负责后勤的队伍便清扫完了战场,这里就像什么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的干净。
好不容易获得一场胜利,士兵们开始欢呼、庆贺,但是谢不逢对此却没有半点兴趣。
他没有想到,自己经历的第一场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而自己……竟然活了下来?
谢不逢带着一壶酒,走到了溪水旁坐了下去。
刚喝没两口,少年的身边便传来一阵轻响。
€€€€一只落了单的羊羔,也来溪边喝水。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年的羊羔,似乎也是这样捡到的。
“过来。”
少年将酒坛放到一边,摸了摸羊羔的脑袋。
柔软又温暖的触感,突然让他再一次在傍晚想到了雍都,想到了那个人。
谢不逢忍不住缓缓收紧了怀抱。
因用力过大,没过几秒他怀里的羊羔,便因疼痛而疯狂挣扎了起来。
少年终于将视线落在了它的身上,慢慢松开了怀抱。
小羊挣扎着离去,跑向了溪流的另一边。
少年看着远方的落日,缓缓眯了眯眼睛。
就在这一刻,谢不逢的心中突然生出了另一个念头。
€€€€杀回雍都。
被欲望点燃的火焰一旦点燃,便无法熄灭。
杀戮与胜利带来的快感,激活了谢不逢那颗原本已经麻木的心。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本就不应该等,而是该去夺才对!
*
不消两日,长原镇的战报就传回了雍都。
与此相伴的,还有谢不逢获赏的消息。
听到战报后,除了文清辞以外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震惊之中。
“你说什么?!”龙椅上的男人瞪圆了眼睛,突然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过了好半晌之后,才用沙哑的嗓音说,“把战报给朕呈上来!”
“是,陛下……”送信的人手都在抖。
原本站在一边的文清辞随之退下,将地方让了出来。
他假装不在意地收拾药箱,同时用余光看到€€€€
皇帝正在飞快地阅读战报,每读一个字,颜色就更差一分。
到了最后,皇帝再次重重地将手按在了额头上。
他深吸一口气,拿出随身携带的芙旋花丹吞了下去。
然而下一秒,便又不受控制地咳了起来:“咳咳咳……贤公公……”
老太监立刻将丝帕递了上去。
这一回皇帝的咳嗽比从前更加严重,等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明黄色的丝帕上已经有了斑斑血点。
死亡与失败的恐惧,在顷刻间袭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