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第142章

他缓缓将手,探向了棺底,耐心用指尖感受着木纹的凸起。

谢不逢猛地攥紧手心,沉沉笑了起来。

那笑声不断在棺底回荡,如同痴魔。

下一秒,一滴眼泪猝不及防自他脸颊滑,落重重砸落棺底,摔了个四分五裂。

……这世上哪有衣冠冢里不放衣物的?

宋君然既能千里迢迢赶往雍都,那他必然重视文清辞,绝不可能粗心遗忘入殓。

除非这一切都是他有意为之。

狂喜如海浪一般,在刹那间席卷而来。

谢不逢在此刻,寻到了又一片新的拼图。

宋君然为什么要这样做?

假如文清辞真的死了,他为什么不肯将师弟的衣物葬在这里,受香火供奉?

谢不逢找不到理由。

反倒……若是文清辞没有死,那宋君然的行为,便说得通了。

毕竟这世上,哪有真的为活人立冢的?

谢不逢缓缓眯了眯眼睛,他将手放在棺盖之前,骤然间青筋暴起,一把便将数百斤重的棺盖推到了地上。

“砰€€€€”

沉重的棺盖落地,瞬间砸塌了一片地板。

旁边的烛火与熏香,也在刹那之间倾倒。

浓重的香气,溢满了整间船舱。

灯火翩摇,照得人心乱如麻。

没有了棺盖的遮挡,棺内的一切全都落入了谢不逢的眸底。

入土一年有余,封闭的棺材内仍一点灰尘都未落下。

只有棺材的角落里,静静地躺着一瓣不慎坠落其中,早已干枯的玉兰。

并在不经意间,刺入了谢不逢的眼底。

谢不逢手指微微一颤。

他屏住呼吸,缓缓伸手过去,将那一瓣玉兰捏在了指尖。

残留的香味,就这样沁入了他的心肺。

谢不逢慢慢闭上了眼睛,刚才疯狂跳动着的心也一点一点宁静了下来。

今年初春,他一直待在玉光宫,未曾踏入太医署一步,甚至直接叫人锁住了院门。

那时宫中隐有人谣传,说他或许已经遗忘了文清辞,不再像去年一样执着。

……谢不逢怎么可能忘记文清辞?

他只是不敢去太医署。

不敢再看那一院的玉兰而已。

€€€€找。

谢不逢缓缓攥紧了手中的花瓣。

就算将整个卫朝倾倒,也要找到文清辞的踪迹。

他的呼吸再一次乱了起来。

谢不逢皮肉之下熊熊燃烧着的心火,在这一瞬间化为岩浆,被心脏泵出,由血液传向四肢百骸。

他的心几乎已经认定文清辞还活着。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谢不逢反而不想要什么虚无缥缈的“证据”了,他要彻彻底底地证实此事,寻到文清辞的踪迹!

谢不逢猛地转身,攥着玉兰花,快步向着船舱外走去。

神医谷就在松修府附近,自己派军搜山,还能找不到它的方位?

千人不行,那就万人,万人不行,那就十万人!

可是在舱门敞开,水气扑面而来,无数人跪倒在地向他行礼的那一刹那,谢不逢却又冷静了下来。

……他或许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但却是一个天生的猎手。

谢不逢的本能告诉他,自己不能这样做。

若是自己真的将神医谷挖出来,一定会惹得文清辞不悦……

况且搜山的动静太大,或许还没有找到文清辞的踪迹,神医谷便已人去楼空。

宋君然既然敢搞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偷天换日,那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

……自己一定要耐下心来。

一年多来,谢不逢从未像现在一样冷静。

某些被他忽略了的线索与记忆,也在这一刻清晰了起来。

殷川大运河上的风雨有些大,不过片刻就打湿了谢不逢的大半身体。

见他一直不说话,有士兵忍不住偷偷抬头向谢不逢看去。

下一秒却见,陛下的唇边,不知何时出现了浅浅的弧度。

如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一般。

他缓缓开口,说出了一个地址€€€€那是位于松修府的一家医馆。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懂陛下为何提起此地,但还是赶忙将那个地址记了下来。

就在刚刚,谢不逢忽然想起一件事。

南巡至松修府时,文清辞曾经受太医令禹冠林的委托,去采买珍贵药材。

彼时他去的并不是松修府那几家老字号医馆,更没有随便找一家便进去询问。

而是带着自己,穿过一条条长街,熟门熟路地寻到了家位于背街的医馆,并顺利地买到了禹冠林想要的东西。

文清辞显然对那家医馆很是熟悉、了解,甚至清楚里面售卖什么药材。

虽只跟着文清辞去了一次,但是那地方还是深深地刻印在了谢不逢的脑海之中。

山萸涧的指印,应当就是最近这一段时间留下的。

假如那真的是文清辞留下来的……便说明他最近一段时间,不在谷内。

“你们几人换上便衣,去这家医馆附近打探,看看最近这一段时间,有无生人到访。”

“若是有,再彻查他去往何方。”

谢不逢压低了声音,缓缓吩咐道:“切记,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

“是,陛下。”

士兵领命退下,不过多时就换上短褐,乘坐小舟离开龙舫,顺流向松修府的方向而去。

谢不逢没有撑伞,独自立于被红绸覆盖的船尾,目送着他们离去。

直至此时,他手中仍紧握着那瓣玉兰。

快一点,再快一点€€€€

一想到文清辞很有可能在不久之前,与自己同处一片土地,无尽的悔意与不甘便夹杂而生。

逼得谢不逢几近疯狂。

第73章

神医谷内的氛围, 自由而散漫。

文清辞也是后来才知道,神医谷原本连名字都没有,谷外的人这样叫来叫去, 他们索性也如此自称了。

宋君然虽是谷主,但是除了文清辞以外, 其他人他都不会费心去盯。

前阵子清明节,除了文清辞以外,还有几人也出谷去祭拜了故人, 这几天才陆续回谷。

“二谷主您尝,这是登诚府特产的梅子,味道可能还有些涩, 放几天会更好吃。现在外面啊, 还有人用它泡酒,哎……说到这里, 早知道我就买一些回来给您尝尝了。”

刚刚回谷的药仆, 将一筐青梅带到了文清辞的住处。

文清辞小的时候将所有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从不踏出神医谷半步。

因此,老谷主便命外出的药仆, 回来的时候要给他带些外界的新鲜玩意瞧瞧。

穿书之后, 文清辞去过的地方不多,好巧不巧“登诚府”便是一处。

接来青梅谢过之后, 文清辞一边用泉水淘洗,一边如闲聊般问道:“不知外界近来如何?”

药仆没有多想, 笑着回答道:“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嗯……非说有什么大事的话, 就在我离开那里的时候, 皇帝忽然到了登诚府€€€€”

他的话戛然而止。

……龙舫缠着红绸一路北上, 鸾凤引响彻殷川大运河两岸。

所经之处,人人皆知谢不逢从松修府,娶了一口木棺,向雍都而去。

甚至于现在众人都说,那口木棺的主人就是文清辞。

想到这里,药仆忍不住偷偷看了文清辞一眼。

所以二谷主和皇帝,究竟是什么关系?

二谷主知道皇帝对他……吗?

如今各式各样的传闻,已经流遍了整个卫朝,成为众人日日谈论的话题。

旁人尚且挠心挠肺,更别提他这个每天都能见到文清辞的人了……

他一边觉得自己不能胡思乱想,这是在亵渎二谷主。

一边又无法控制地感到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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