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第160章

这位大夫一身白衣,乍一眼看去仙风道骨。

但是他这身裹得,未免有些过分严实。

听与他同来的另外一个大夫说,他的脸好像是……小的时候被不小心被刀划伤、毁了容。

想到这里,小厮不由替他惋惜了起来。

*

涟和县里的日子格外难熬。

这几天文清辞几乎没有见到谢不逢几面,他正带人从临近州府调粮,并将药材投入井内,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而文清辞这边,则更不轻松。

当天开的药已经全部煎好,分给了病症较轻的患者。

但是几日下去,药却始终没有起效的迹象。

草药起效慢本是一件常事。

但要命的是,疠疾一日一变,城内生病百姓的症状愈发强,病程也有加快迹象。

……绝不能一味枯等下去。

宋君然当时夸下海口,称自己和师弟,有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

因此,谢不逢此次便将主导权交到了他们手中,太医为辅。

同样暂交给了文清辞和宋君然的,还有“故人”所著的《杏林解厄》。

已是子时,文清辞还在挑灯夜读。

而坐在他旁边说要“陪读”的宋君然,早用手撑着脑袋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手腕支撑不住,下巴狠狠磕在桌上,这才清醒过来。

“……什么时辰了,”宋君然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说,“我睡了多久?师弟怎么不叫醒我。”

停顿片刻,他的视线落在了桌上写满了字的纸张上。

连翘、柴胡、葛根、当归,这些都是常见的退热拒邪药。

“已经子时了,”文清辞缓缓将笔放下,“师兄先回去休息吧,我再看一会书。”

“不行不行,”宋君然摆手皱眉说,“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在这忙?”

末了他又叹了一口气说:“你这几日实在太忙,治病虽然重要,但也要为自己的身体考虑。”

文清辞这几天几乎不眠不休,颇有他儿时刚来神医谷时的样子。

“我看完这一章再睡。”文清辞固执摇头。

毫不夸张地讲,《杏林解厄》已几乎被他翻烂。

甚至伴随原主记忆的恢复,他闭着眼睛都能说出这一本书每一页讲的是什么内容。

但是背过一本书与写出一本书,需要的能力,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对文清辞而言,记满了疠疾应对方式的《杏林解厄》就像是一本教科书。

可病人不会按照教科书上说的那样生病的。

只懂概念自然不行,重要的是得懂得变通。

文清辞拥有了一部分属于原主的记忆,但能力却还未恢复。

尤其考虑到涟和县病患众多,药方中只能开常见药材。

这样一来,受到的限制便愈发地大。

文清辞再一次提笔,并用力攥紧了笔杆。

他仔细阅读《杏林解厄》试图从字里行间解读原主撰写时的心情和思路。

但下一秒,浮现于文清辞脑海之中的,却又是山萸涧里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

他的头也随之痛了起来。

文清辞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且不由自主地用力咬紧了下唇。

……如果。

如果自己是原主就好了。

假如他在这里的话,一定能够将此事顺利处理。

文清辞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如此欲望。

刹那间。脑海中山萸涧的惨象,变得愈发清晰。

这一切似乎是在警告文清辞,并借此将他吓退。

“师弟,师弟,你怎么了?”

虽有帷帽阻隔,但宋君然还是看到,文清辞的身体正在微微颤抖。

说着,他便抬手想将文清辞帷帽上的纱帘拉开,瞧瞧他现在究竟怎样。

涟和县县衙署的客房,只有两扇小小的窗户。

夏夜里虽不太热,但却闷得要命,因此文清辞便开了一扇门通风换气。

一向小心的他,直到这个时候仍戴着帷帽。

不知不觉间,文清辞已经习惯了眼前总有一团淡淡的白雾环绕。

“无妨,”文清辞侧身将宋君然的动作躲了过去,“我没事。”他压低了声音说。

“这怎么行!”说着,宋君然已经站起了身。

他一只手强行按在了文清辞的肩上,另一只手则绕过文清辞身体,试图从另一边将帷帽拉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的背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等文清辞反应过来的时候,那道玄色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屋外。

最近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谢不逢,竟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的视线穿过敞开的屋门,落在了文清辞和宋君然的身上。

黑夜里,那双琥珀色的眼瞳显得尤其冷。

谢不逢将月光完全挡在了背后。

如修罗降临一般,满是煞气。

见他来,宋君然立刻放弃了拉掉帷帽的计划。

但还是缓缓站直身,将文清辞挡在了自己的背后:“大人大晚上的不回自己屋,跑到这里做什么?”

谢不逢没有回答宋君然的问题,径直走了进来。

县衙署客房本就不大,谢不逢身材高大,走进屋内,四周更显压抑。

他完全没有搭理宋君然,而是将视线缓缓落下,看向了文清辞肩上那件青衫。

€€€€这件衣服,是宋君然的。

身为药人,文清辞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苦香。

“久居兰室而不闻其香”早已习惯这味道的文清辞,不自觉便会忽略这一点。

因此,宋君然白天便将自己的衣服给他披在了身上。

和这个时代的大多数人一样,宋君然日常也有熏香的习惯。

这件青衫上沾了一点淡淡的檀香,正好将文清辞血液中的苦香遮掩。

……谢不逢发现,自己很讨厌这味道。

他略微蹙眉 ,淡淡说道:“这件衣服或许不净,还是将它换了吧。”

宋君然随之攥紧了拳,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他总觉得谢不逢这话是在骂自己。

“大人此话怎讲?”宋君然强压着怒气说,“这身衣服昨日才浆洗、晾干,怎么就脏了?”

谢不逢像没听出宋君然话中的情绪一般说:“如果我没有闻错,它并未以苍术熏过。”

宋君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谢不逢这是在说什么。

前几日与汤药一起分发下去的,还有苍术、藿香、雄黄等药。

这些药并不是用来吃的,而是用来熏蒸衣物。

谢不逢的意思是,衣服上并没有这些药材的味道。

……身为医者,宋君然自然不会冒这个险。

实际他和文清辞的衣物,都是在洗时以谷内特殊草药浸泡过的,效果远好于熏蒸。

然而这件事,却又没法和谢不逢说。

他只得吃一个哑巴亏了。

宋君然咬着牙说:“有道理。”

文清辞也非常配合地将青衫取下,放在了桌上。

……谢不逢还不走吗?

月光从身后照来,为谢不逢镀了一层薄冰一般的银边。

见状,文清辞不由紧张了起来。

像是隔着帷帽读出了他的心思似的,谢不逢终于转身看向宋君然,说出了自己此番的真正目的:“白日在外奔波想必很累,您还是早些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吧。”

“况且两人处于一室也不安全。”说完他便缓缓转身,先于宋君然退出了房间。

谢不逢的理由冠冕堂皇,甚至于他还以身作则。

『这小皇帝,怎么那么喜欢多管闲事?』

『算他狠!』

“大人此言有理,”文清辞突然站了起来,缓缓走到了门边,一副送客的样子,“先回去休息吧。”他压低了声音对宋君然说。

没有办法,宋君然只得咬着牙退了出来,在谢不逢的注视下,一步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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