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莲花太医求生指南 第163章

按照文清辞的计算,谢不逢上战场后,自己的记忆便会慢慢恢复。

届时重金属中毒的谢钊临,应该已经神志不清、沦为傀儡。

而自己则可以借着皇帝心腹的身份,趁此机会联络朝野,想办法将松修府之事公之于众,再亲手将他杀死。

这是文清辞第一次尝试,效果不算非常成功。

他虽然忘记了这一世的所有,但前世的记忆与情感,也一并变得模糊,甚至被遗忘了不少。

谢不逢能听见人心中恶意的事,也是其中之一。

但总的而言,文清辞几乎完美达成了自己的目的。

唯一的变数是€€€€没有过往二十年记忆,且忘记了谢不逢能听到人心恶意的他,有些过分大胆和好心了。

文清辞与谢不逢走得,比原著中更近。

后面的剧情,也全因此按了快进键。

还没有等文清辞自然恢复记忆,剧情一路狂奔,就到了现在这里。

……所以,我就是原主?

原来,谢不逢能听到人心中的恶意?!

昏睡间,文清辞竟然有些分不清这两个信息究竟哪一则比较震撼。

来不及多想,他的思绪便再一次被如潮水一般涌来的记忆所击散。

二十年来读过的每一本书,一一浮现于他脑海。

睡梦中文清辞又回到了谷内的竹舍里。

他看见这当年的自己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紧咬着牙关。

内力如小刀一般向他的额间深处刺去。

他双手在身边紧攥成拳,呼吸也变得格外艰难。

€€€€值得吗?

丢掉二十年所学,甚至将自己的命搭进去也要报仇?

多年前,神医谷内,一心杀了皇帝还松修府人一个公道的他,答案是“值得”。

而这一刻,心底里那个声音又问他€€€€值得吗?

现在还不是记忆自然恢复的时候。

强行想起那一切,所受的痛苦,只会大于当年。

文清辞的回答仍是“值得”。

他在这一刻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学医二十载,执念早已不再是杀人,而是救人。

让世间不再有第二个山萸涧。

*

谢不逢鼓起勇气伸出手指,轻轻向文清辞的手臂触去。

往日像白瓷一般冰冷细腻的皮肤上,不知何时满是浅粉色的伤疤。

新旧交错,凹凸不平。

……这里曾是一个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如今已懂得疼痛的他,甚至不敢想象文清辞的手曾有多痛。

原来他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了伤。

谢不逢既觉得难过,又愤恨、无措。

浓烟被风吹着改变方向,袭了过来。

谢不逢如梦初醒般将文清辞抱紧,向涟和县衙署而去。

有火星被风吹着,溅在了谢不逢的身上,烫出一点小疤。

但他却像无所察觉一般,连眉都不曾皱一下。

甚至还将外衫脱下,紧紧地裹在了文清辞的身上。

谢不逢不断将手指贴向文清辞的脖颈,确认他的呼吸脉搏。

反反复复,如着了魔一般。

文清辞的呼吸若有为无,脉搏也一会强一会弱。

最为致命的一点是,文清辞的内力,也不受控制地四处冲撞了起来。

这种冲撞漫无目的,几乎是在对所有脏器进行无差别攻击。

恐惧在谢不逢心间蔓延。

已是九五之尊的他,在这一日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仍被困在太殊宫的那个雪夜,至今不得解脱。

……

县衙署外,烈日滚烫、黄纸翻飞。

无数人沿街哭嚎,以薄棺将亲人送往城郊。

县衙署内,一片沉寂。

刚才在外面忙碌的宋君然推开围在一起的太医,急匆匆地踹开紧锁的院门跑了过来。

“让开,都让开!”下一刻他便坐在了床边,将文清辞的衣袖挽了起来。

“是是!”见状,禹冠林连忙退下,带人走了出去,并无比熟练地关上了房门。

接着对周围那群惊魂未定的太医摆手说:“好了好了,都散了。去忙别的事吧!”

“是,禹大人。”

等人全走后,禹冠林这才缓缓转身,回头向文清辞的房间看去。

刚才他从这个江湖郎中的身上,闻到了一阵熟悉的香气。

若没有记错的话,文清辞的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

可是文清辞……不是早就死了吗?

盛夏里,禹冠林的后背,不由一阵一阵地发寒。

木门将盛夏午后的阳光挡在了屋外。

化为一层浅金,落在文清辞的手腕上。

宋君然一贯秉承能治就治,治不好便听天由命的行医理念。

他从医这么多年,还从没有像此刻一样紧张过。

他将手贴在文清辞的腕上,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一时间竟然连脉搏都摸不准。

完全有失神医之名。

“他的内力有问题,”站在一边的谢不逢迅速说道,“似乎正在五脏六腑间冲撞。”

宋君然顿了一下,立刻握紧了文清辞的手腕。

屏住呼吸进行探查过后,立刻借以外力引导文清辞的内力,让它们避开脆弱的脏器。

“不对……”宋君然的额头上,生出了细密的冷汗,他喃喃自语起来。

文清辞的内力并不是完全不规律的冲动,而是……如潮水一般,向脑海之中刺去。

“如何?”发现宋君然神情古怪,谢不逢立刻问道。

坐在床边的宋君然缓缓垂眸,顿了一下摇头低声说:“没事。”

他将这点古怪藏在了心底。

『谢不逢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他一直待在房子里,我该怎么观察师弟的面色?』

宋君然略微不耐烦的声音,出现在了谢不逢的耳畔。

就在他犹豫着怎样才能将这尊大佛请出去的时候,没想下一刻,谢不逢便直接转身离开了文清辞的房间。

坐在床边的宋君然不由愣了一下……刚刚他竟不由生出错。

看谢不逢这反应,他怎么像能听到了自己心中所想似的?

“……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宋君然摇了摇头,连忙将古怪的念头压了下去。

接着轻轻取下帷帽,观察起了文清辞的脸色。

------------------------------

宋君然的内力也禁不住无休止的消耗。

直到傍晚,他的内力几乎耗尽。

宋君然虽然不像文清辞一样,没日没夜地研究疠疾,但他也有好几天没有怎么休息过了。

确定文清辞的内力并非全无规律的冲撞后,不敌疲惫的他,还是回到了屋内,做短暂的休息。

晚霞渐落,热风裹着浓烟,吹过小城的角角落落。

丧乐与哭泣不知在何时停了下来,城内街巷一片寂静。

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谢不逢在这个时候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了文清辞的房间,接着转身将门轻轻阖上。

眼前这世界再一次变得昏暗、幽微。

此时,逼仄的空间内满是从文清辞血液中透出的苦香。

谢不逢那双一向透亮冰冷的琥珀色眼瞳,在这一刻变得迷茫又无措。

他缓缓走到床边,半跪在这里屏住呼吸,捧起了文清辞受伤的左臂。

没有了帷帽的阻隔,四百多个日夜过后,文清辞的模样终于再一次清晰出现在了谢不逢的眼前。

或许是帷帽戴久了,文清辞原本就苍白的皮肤变得愈发没有血色。

只余额间一点朱砂,红得刺眼。

他双目紧阖,细密的睫毛,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上一章 返回目录 回到顶部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