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你当真相信那个国主会放过我们?”小师弟陆远有些奄奄一息道。
他年纪小性子倔,落在陈苏手里的时候没少吃苦头,如今被封住修为,走得每一步都牵动着伤口,极为难耐。忍不住泄气问道。
“不管放不放过我们,都到了这里,总要尝试一番。”风吟天抚了抚他的头,俊秀的脸上一抹坚毅划过,低沉着声音道:“放心,有我在。总不会让你死我前头。”
“他刚才不是说了,并没有想要伤害我们。是被身边的侍从妄自下手的?”一直沉默的大师兄白书流温声安慰他们道:“我观那位国主也是小孩心性,只怕也是受了蒙蔽。”
“不要过于忧虑担心,都让我们走到这里了。应该不会再杀个回马枪吧?咱们本就穷途末路,是濒死之人了。这个时候来捉弄我们,有什么意思?”
风吟天听了自家大师兄的话略微停顿,只狭长的凤眸里闪了闪,倒是没有吭声。
至少有一点是对的,不管那国主是人是鬼,已然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路了。
只是看起来他们的运气不是太好。
饶是一路小心翼翼地摸到了门口,风吟天刚想探身出去,便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威压突然迸出。
风吟天心里一沉,淡看了连站立都有些困难的师兄弟们。终是咬着牙,将他们全部掸开到角落,挥起怀霜剑,自己迎了上去。
铺天盖地的威压突然爆了出来,原本施施然的赵岚清心里一震,暗骂了句卧槽,来得这么快,蓦地飞身过去。
赶到的时候,风吟天正和一位修为强大的槐树妖对上。那冲天而起的遒劲树枝带着森然杀意,早将风吟天戳得破破烂烂,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衫。眼看着蟒蛇一般的虬藤树枝就要从他丹田处贯穿过去,赵岚清利索召出自己的封仙索,扯住风吟天的脚踝,直将他拉到了一旁,连忙高声道:“国师,手下留情。”
正准备下手的木怀青手上一顿,目光扫过赵岚清,不疾不徐道:“国主来得正好,您的道侣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难道国主对这个不满意?”木怀青高大的阴影笼罩着风吟天,斜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要是不满意,现在换一个也还来得及。”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赵岚清听得有些毛骨悚然。
别人不知道,赵岚清却知道,这位千年槐树妖可不是一般的修为,即便不做他回南国的国师,也妥妥是为能够称霸一方的妖尊。连这个回南国都是他一手建成的,更何况给他换一个道侣这样的小事了。
这让自己怎么说不满意?但凡不满意,风吟天今天都不能全须全缕地走出去。
若说下死手,能成功的话也就罢了,但凡因为主角光环还能留下一口气,到时候寻仇还不是牵连寻到自己身上。
“国师,新婚洞房,不能太过古板。”赵岚清面上温温吞吞,却试图绞尽脑汁思考。尽量让自己保持着对风吟天他们淡漠的情绪,面不改色道:“我把他放出来,主要是想要用一些别样的方式,玩点刺激。”
赵岚清大红的喜袍穿在身上显得矜贵又端庄,只说出来的话,多少带着些将别人生死置之度外的混不吝。
这也比较符合原主的人设。原主小时起便待在这个老槐妖身边,被教导得冷情冷血,虽不跋扈,却也骄横。凡事都以自己为先,自然不会多顾及别人。唯一一次心软对人好,还是因为不知不觉喜欢上了风吟天。
社死的话都说了,也不缺多一句。赵岚清歪着头,忽略掉清徵宗弟子们绝望表情,看到他们个个都还有气才放下了心。
继续表演道:“国师可不要把我的道侣打坏了,洞房的时候全是血,怪不吉利的。”
周围的人诡异地尽皆寂静了。风吟天被虬藤牢牢抓住,蓦地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赵岚清。一丝疑惑从眼里划过,却被主人拧眉一敛,急促呼吸着,似乎不愿理会这样的荒唐。
只木怀青却是连眼神皱也没皱,只甩了甩手,那迅猛的虬藤将风吟天推拉到自己跟前,喂了颗气血丹,才跟赵岚清道:“国主,您的道侣,原璧归赵。”
“呃,多谢国师。”赵岚清眨了眨眼,对木怀青的反应并未有多少惊讶。
原书中,这位国师一身修为本可恣意于天地,却亲手在这里立下回南国,却奉他为国主。从这个出发点,木怀青就不可能是对赵岚清视若旁人的态度。
不过,根据原主的记忆,木怀青平时确实冷淡漠然,在教导赵岚清时极为严苛。
赵岚清不过是一只化形堪堪二十载的极光草,日日在这宫里,涉世未深,哪里能够理解木怀青这样的教育方式?便觉得木怀青对他不好,两人离心离德,从来未与他亲近过。
可若是仔细想想,要真是对他不好,谁会这么守着他入世二十年?
想到此,赵岚清倒是更定了定心,拧着眉施展灵力压下自己的嫌弃,顺势接过风吟天,准备离去。
刚抬脚,却听到木怀青忽然道:“但是国主?”
“啊?”
“修道者最忌擅动情。”木怀青道:“如果您太过牵心,我不妨现在就把他杀了。”
第3章 想多
“谁对他动情了?”赵岚清心里暗骂木怀青“事逼”,不喜欢不行,喜欢也不行。却还是脸上笑笑,跟他道:“左右是个玩意儿,今天是我大喜,只玩一天。”
“嗯。”木怀青也只是提点一句。赵岚清从知事起便不愿和他相处。木怀青成精那么多年,懂得分寸。
只刚想离去,却看到赵岚清突然拽上了他的袖子。
试探性地望了他一眼,还是小声道:“国师,我那寝殿现在只有陈苏一个伺候,有些捉襟见肘。您塔上可有多余的侍从?分我一个呗?”
倒不是他用不起侍从,而是唯有明真塔上的侍从,是木怀青亲自擢选,个个修为不低。陈苏这只蛇包藏祸心,自己迟早会收拾,可人要有危机意识。万一他觉得自己败露了,比自己先动手呢?
眼下他那寝殿里,除了自己,全都有二心。要是不找个保护伞,这能睡得着觉?放着这样的大佬不抱大腿,也活该赵岚清在书中死了。
赵岚清找他要侍从只是一个由头,他想要巴结人,自然要探探对方的底线,要是对方实在不好说话,自己也有个心理预期,还要从长计议怎么攻略这位大佬,保护自己的人身安全。
“可。”木怀青听赵岚清说完,却是想也没想,微微点了头。朝着远方招了招手,一个头上还扎着鼓包的侍从,便蹦蹦跳跳地过来了。“他叫江离,是我明真塔上除我之外修为最高的。以后跟着你。”
赵岚清:“……”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好呢,谢谢国师。”赵岚清停下自己心中的千回百转的“从长计议”。多少觉得以前的赵岚清真是不识好歹。
腼腆着笑,施施然地召出封仙索,将一行人又捆得结结实实,直接拎在半空中,朝着自己的寝宫而去。
……
回来的时候,赵岚清的步子倒是轻松了些许。知道这帮弟子的命保下了,自己的也算是暂时苟住了。等自己没有了心头之患,送走他们简直指日可待。
只是那帮清徵宗弟子倒是没那么想。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被赵岚清不怎么温柔地拖拉牵拽的清徵宗弟子醒了过来,一个年级尚小的弟子管不住嘴,不忿地出言嘲讽道。只好歹刚捡了一条命,说起来倒是没有那么疾恶如仇了。
赵岚清记得他,他是风吟天此行最小的师弟,挺受同门师兄们关照。方才风吟天离开时扶着的也是他。
“我好不好心,跟你有什么关系?”赵岚清冷哼了哼,刚被木怀青提点,知道哪怕洗白也要注意些分寸,不能让人觉得对风吟天有所企图。刚才好事都做了,于是说话丝毫不留情道“左右你们都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我做什么你们不得受着?”
“你……”小弟子陆远憋得脸都红了,刚想骂他,却被为首的风吟天一个眼神递过去,朝他轻轻摇了摇头,他才住了嘴。
再次回到了寝宫,陈苏还没回来,新出来的小侍从一点不认生。捧着脸对着那几个伤得不轻的清徵宗弟子左戳戳右戳戳,看他们龇牙咧嘴的样子,好奇问道:“国主,你刚才想说玩点刺激的,怎么不玩啊?”
回南国在妖界也是个宛如世外桃源的旮旯缝,这里轻易没外人进得来,像江离这样在国境中化形的,多少透着股纯稚的傻气。赵岚清心想,感情你站那么远,什么都听到了。可也懒得多理他,张口敷衍道:“带着他们在国师手下皮一圈,国师都没教训我,还不够刺激吗?”
“哦。”江离觉得赵岚清说得有道理,但也怪没意思的。扫了一眼桌子上的托盘,嘻嘻笑道:“国主您是不是还没喝交杯酒啊?桌子上的可是国师亲酿的灵酒,可甜了。”
“这酒我喝不下,赏给他们了。”赵岚清坐在床上淡定道:“阿离,给他们一人喂一口。”
江离没动,抱着酒壶舍不得地撇嘴道:“这可是只有您能喝到的甜酒,比气血丹都有用。怎么能给他们喝呢?”
要不是比气血丹有用,可以吊住这群人的命,又干嘛要多事?赵岚清心里腹诽,面上却是八风不动忽悠道:“也赏你一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国师不会知道的。”
“喝完把他们扔进偏殿,别耽误我洞房。小心点,别让他们有人死了,让我道侣大喜日子伤心。”
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江离这才点头如捣蒜,欢欢喜喜自己喝了一大口酒,又一一喂给了他们。直到酒壶干了,才顶着涨得红通通的脸乖乖拉着一行人去了偏殿。
……
直到屋里归于寂静,赵岚清才走近风吟天。就在刚才他已经想清楚了。自己对风吟天没有歹意,刚才又救了他们的命。只要坚持一段时间,将自己洗白,等自己找到了机会再趁机送走。本着救命之恩,他们也不会来找自己报仇吧。
就算找,也该去找陈苏。
只是在自己洗白的阶段着实不好骗。陈苏是个大麻烦,又常常在自己身边。在把这根毒蛇除掉之前,他不能让人察觉出端倪。
风吟天是为了给自己当炉鼎的,最起码的灵气交融的痕迹该有。自己不睡他,又不能吸他修为,便只能倒贴他。
想到这里,赵岚清有些心累,打量了他一番,却还是弯下腰。白皙的手指托起他的下巴,冷冷道:“实话告诉你,你这歪瓜裂枣的样子,我压根看不上。刚才救你,也不过是不想脏了我的台阶,不要多想。”
“你刚才一直跟着我们?”风吟天眉心微动,突然清醒问道。
“谁跟着你们了?你们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赵岚清下意识反驳,看到风吟天的骤然发黑的脸色,又觉得自己有些过了。于是道:“奈何事已至此,你们好像暂时也走不了的样子。”
赵岚清继续绷着脸,凶狠道:“所以,不管我做什么,你都得听我的。”
“我知道了。”美男就是美男,哪怕刚才打了一架衣衫凌乱带血也掩不住一身的清华气质。一双眼睛半阖着,动也不动。似乎经过刚才的事情,他已经认命了。
赵岚清对风吟天的反应比较满意,这才顺了顺气。
径直施展清洁术给他洗了洗。随后一把拽起他,不客气地朝自己床上抡去。
这人被国师塞了一颗气血丹,又被喂了一口酒,哪怕刚才受了伤,赵岚清也不担心会伤着他。
好歹干净了后,这才上去自己动手将他原本就凌乱的衣服扯得更加乱七八糟,又挑了几缕头发出来后,觉得差不多了,才隔着衣服嫌弃地摸上了他的背。
风吟天在他欺身上来的时候倏然闭上了眼睛,哪怕心有预料,还是呼吸急促了一瞬。
却在下一刻,察觉到一股别样的灵力游走在自己的四肢百骸,径直到了他的丹田处,径直灌了进去。
充盈的灵力加上刚才的气血丹和灵酒,三重的作用发作在风吟天的身上,激得风吟天闷哼一声,刚想说话,只觉得鼻子一痒,接着一股血腥味灌进了嘴里。
原本作为炉鼎的他,竟然因为虚不受补,流血了。
风吟天这才意识到赵岚清是在反向给自己补充灵力,那岂不是自己在采补他?刚想出声询问,却看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注意到了他那流下鼻血的脸,抑制不住地高声骂了一声:“你怎么那么废物!”
“滚!”说罢,嫌恶地一脚又将他踢了下去。愤怒道:“你自己站到那边去,等消化了再滚出去!”
风吟天:“……”
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着主人纷乱的心情,被人召之即来呼之即去,谅谁也不会舒服。风吟天的脸色变了又变,紧紧握着拳头才从地上爬了起来,低低应了一声:“哦。”
说罢,连血都顾不得擦,径直闭上眼,努力调息,边恢复自己的伤,边梳理自己的灵气。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几近半夜,风吟天只看到床上的人一瞬间的结印手势,随即眼前一晃,一丝不宜察觉的灵气瞬然消失。
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赵岚清“腾腾”地朝他走过来,黑着脸扒拉着他的衣服,豁出去般,在他的脖子上落下一个吻。低声威胁道:“敢把秘密说出去,杀了你信不信!”
“好。”风吟天一愣,冰山般的脸上骤然有些僵硬。还是低低应了一声。
还没说什么,便听到那人继续道:“滚出去!自己去偏殿!”
第4章 回来
风吟天一言不发地自己滚去了偏殿。如钩的眼睛淡望了这间宫殿往南极高的一座塔,只扫了一眼,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威压便赶忙低头,匆匆进了屋子。
偏殿的一隅,江离早已经睡了。他刚喝了一口灵酒,那东西灵力厚重,哪怕是他也得休息一会儿。一时之间根本醒不过来。
其他清徵宗的弟子们更是凄惨,原本就有伤,还没缓过劲儿来又被喂了一大口灵果酒,现在灵气在丹田里疯狂涌动,又被封仙索捆得结结实实,打坐调息的机会都没有。此刻身体内翻江倒海,压不住的灵气让他们七窍流血,显得一个个像是厉鬼。
风吟天进去的时候就是这幅宛如群魔乱舞的场景。他的师兄弟们身上的清徵宗宗袍破乱不堪,有的还洇了血。一个个狼狈地在殿里跌跌撞撞,活像垂死前的挣扎。
一位师弟看到了他,口吐着鲜血,绝望悲嚎道:“二师兄,那只妖孽是想要咱们的命,我要死了,你能走就快逃,别让我们拖累你了。”
风吟天麻木着脸重重叹了口气,没有听从自己这位三师弟的话,而是将他扶着坐下,径直抬起手牵引着他体内的灵气,替他疏导灵气顺带疗疗伤。
本觉得自己濒死垂危的三师弟叶渡没一会儿就全身舒畅了。感受着丹田内那比以往还要充盈的灵力一头雾水,结结巴巴问道:“二师兄,我这是回光返照快死了吗?我怎么感觉……”
“你不是快死了。你只是被喂了一口灵酒虚不受补,灵气乱涌了。别害怕。”风吟天温声应他一声,没有理会他那倏然变得尴尬的脸色,兀自走到下一个弟子的身边,替他们疏导灵力。
没一会儿那惨兮兮的悲嚎声变成被充盈丹田的哼唧声。只有国主配喝的灵酒果然效果不凡,风吟天确定他们只剩下了皮外伤,替他们每个人都包扎了伤口,待到没有什么大碍了,才靠着柱子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