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反派又凶又甜 第67章

“好。”江离乖巧地点点头,捂着自己的嘴示意自己不会乱说。只是想了想,却又将手放下,歪着头问他道:“他是不是灭掉就没有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近来总感觉他会灭掉怎么回事?”

无畏无知的话让木怀青脸上唯剩下的一点笑意从那如仙的容颜上消失,那素来波澜不惊的眼,望着门前低垂着的树叶,有一些飘忽。

木怀青突然道:“我好像,一直忽略了一件事。”

木怀青的脸上突然严肃了起来,慌不及地从袖中拿出占卜用的蓍草,想要算一卦。

却在无意中抬眉看了眼江离后又突然顿住,终于还是,将蓍草收了回去。

“算了。”

“卦不能算尽。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可你在我身边那么久,我却连你的心思都没算准。”

“风吟天当年为了燃灯火而去,我竟也没有想到,远在仙界的他,到底是为什么会知道有燃灯火的存在。”

木怀青终究是对着江离轻轻叹了一口气,无奈道:“如今,怕是……,算了也白算。”

第80章 死

第80章

主位上,是已经拧着眉恨不得直接拍桌子的素微, 跟风吟天道:“从你出来无相境开始,天边就隐隐有了雷劫。”

“你这个年纪, 就步入大乘之期。这样的天资,老夫平生闻所未闻。哪怕是宗门已经飞升的仙人们也没有你这等的天赋与造化。”

“不怕诸位笑话,无相境之难, 已经困缠清徵宗已久。”素微望了眼春江凡父子,勉强笑了笑,又将眼神挪向风吟天, 继续威严道:“也不差这会儿的功夫一定。吟天, 与其以如今的修为进去涉险,不若好好准备准备, 先安心渡劫吧。”

“待你步入大乘, 到时候入无相境,我全宗上下助你开启离火阵,也更为稳妥。”

“这天光雷劫, 我在无相境中的时候便发现了。到现在还未成型, 还不知道要再磋磨多久。”风吟天听了素微的话,脸上没有什么起伏。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垂下头去, 微敛着眉静静道:“何况,云青最是擅长蛊惑人心, 指不定会在渡劫的时候又会向上次那般诱我入魔。国师的护身符不知道能够坚持多久, 真让他出来钻了空子, 只怕我不仅不能成功突破, 反倒深受其害。”

“如今, 承蒙春江宫主送的修为,用它启阵,我无需非要渡劫才能开启那离火阵。如今我们已经弄清楚了,云青确实不能在我们未曾沾染魔气的情况下擅动我们分毫。既然已经万事俱备,还是先将他除去吧。”风吟天的声音不疾不徐,那淡然的目光转视四周,跟众人静静道。

边说着,那沉谨的目光停留在一旁春江凡的脸上。看到春江凡宁静地坐在那里,仿似睡着一般,才仿似松了口气一般,悄悄地在袖子里蜷了蜷手。

“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素微没有察觉到风吟天情绪的丁点起伏。虽有些不情愿这般匆促,可风吟天说得也确实有道理,便不再坚持,点头道:“待算个好时候,咱们便开阵。”

“好。”风吟天那一直没什么波澜的声音,终于在素微答应的时候突兀地颤了一声,却在下一刻,浅浅吸了一口气,强自稳住。装作丝毫没有刻意的样子,催促道:“尽快吧。”

……

随着素微的定音,议事堂的弟子们尽皆散去,并没有什么人有异议。

只风吟天却没有放心的样子,他有些反常地再次抬首望向了不远处的春江凡。

因着素微的话有些落下的心,在面对春江凡的时候复又提起。风吟天那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那紧抿的唇微微掀起,似乎想要跟春江凡说些什么,却迟迟下不去口。

唯有春江凡仍旧枯坐在那里垂头不语,没有将风吟天的反常样子落在眼底。

事实上,他从坐在那里开始,便没有任何的声息。

他腿上有一个棺椁样式的盒子,是赵岚清从无相境中替他拿回来的。

一日一夜,春江凡就这么抱着这个盒子缄默着。一遍一遍地摩挲着那个盒子,将视线全落在那个盒子上,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过。

“跟我们好似也没什么关系,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我们来旁听?”春江皓原本想要随着清徵宗的其他人溜的,只是看到他父王仍然风雨不动安如山,连着风吟天都颔首没有离开的意思。

素来心思玲珑的人自然察觉到了异样,只奈何两人都不是会将喜怒行诸声色的人,僵持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久。

也只能他出声试探客气问下,无事最好。

要是有事,事已至此,怕是也躲不开。

“因为……,有一件事情,清徵宗人可以不知道,但,春江宫主,不能不知道。”有人出了声,总算是能够开头。

风吟天给春江皓递了个感激的眼神,静静起了身,似有艰难地抬步朝着春江凡挪去。

春江凡却好似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站了起来。袖子一挥,毫不迟疑地埋首往外走。泠然道:“不必了,没什么我需要知道的。”

“看来,宫主已经知道了。”风吟天苦笑一声。

倒也没有拦他,只朝着他的方向从容跪下。坚毅的脸上表情肃穆,仰头遥遥望着春江凡道:“岚清说,云琛才是本体,云青反而是被其分离出来的。”

“可单纯的魂魄,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魔气。三百年间,他的魂魄不灭未消,还能再分离出一个云青出来。”风吟天眼里寂寂,紧紧盯着逃似得想要离开的春江凡,那清逸的脸上带着愧疚,似乎酝酿了好久,才怅惘道:“只能说明,当日,我宗掌门并没有杀灭那沾染魔气的宿主。”

“春江宫主,你从岚清回来给你棺椁的那一刻,就开始抱着它不撒手。”揭人伤疤并不是君子所为,风吟天只觉得喉头艰涩。

可想到那近在咫尺的希望,风吟天紧紧握住自己的手,闭眼寂寂道:“是因为知道,那棺椁中,尚留存着云琛的一线生机。是吗?”

“可惜,离火阵霸道非常,若要杀了云青,必得连同云琛一同毁去……”

风吟天低沉的声音,像是轻吟的晚风般宁静。可一字一句组在一起却格外伤人,一说出来,便有如冰霜一般,冻结了整个屋子。

春江凡终是没有逃开掉。慌乱的步子顿在门口,颀长的身影似有些摇晃,一手紧抱着怀里的棺椁,一手握拳,站在那里沉沉不语。

似乎全身都在死死用力,才能抵抗全身不可控制的颤动。

春江凡艰难地扭过头来,如剑的目光里削去了平日的威严锐意,只剩下心痛和沧桑。像是崩塌碎掉的雪山,巍峨的平静下是只轻轻一触便狼藉一地的疮痍。

那眼神落在风吟天身上,似有千金重,一下子便让人脊背打颤,感觉到了遍体的凄凉。

当希望和绝望齐齐朝人涌来的时候,竟会是这样的让人不知所措。

三百年,他孑然一身,在那浩渺的记忆里迭起沉浮。斩不尽边关出塞时吹动他长袍的风,忘不掉和他成亲时春风拂起的笑,洗不去万里山河流淌着的战士的血,挥不开将军府前的泣血哀歌,更理不清那千丈红尘里的恩怨是非。

唯一能做的,是独自一人倚躺在清黎宫中,伴着那照影孤鸿,在那树影清辉下,一点一点苦熬着。只盼着终有一天能够尘埃落定,让他可以无愧那流血枯骨,解开那苦缠着的婉转的梦。

可如果早知道苦苦煎熬三百年,会是这个结局,或许……,还不如在一开始就一€€黄土尽尘嚣。

“让您在知道他尚有活着的一线生机的时候,就判了他必死的结局。”风吟天颓唐着肩膀,狼狈地朝着地面狠狠磕去。“咚”地一声,头下的地板应声碎成齑粉。

风吟天却毫无所觉,那素来八风不动,似乎除了赵岚清外什么都不会放在眼底的神情上罕见带着动容神色,眼中溢满了遮也遮不住的遗憾羞愧。

当初是他言之凿凿地让春江凡随他一起来无相境的。却生生为了自己,而残忍地辜负伤害了春江凡。让他抱着期望而来,却只能带着无望离去。

这比当初什么都没有告诉他更残忍。

“我很抱歉。”

“可是……,”风吟天磕完头的脊背继续挺直,忍受着那冰冷彻骨的凉意,只觉得嗓子里像是被刀子划过一样,却仍旧带着股孤绝的坚定,艰涩道:“我必须要让他尽快死在离火阵中。”

“再无一丝死灰复燃的可能。”

晚风吹进了屋里,荡悠悠地门外的凉意吹了进来。

让一直站在门口的春江凡一个瑟缩,他像是被人抽掉了筋骨一般迤逦歪斜地站着,那一双眼睛不立也不垂下,就那么溃散着,似乎在眼望着面前的一点。

亦或者在等着风吟天给他一个周旋一些的答案。

哪怕,别那么残忍……,也好。

只是没有。

春江凡沉默着,风吟天便陪着他一起沉默。连风都吹不起那屋子里氤氲着悲哀的沉寂。

夜色像墨倾一般,逐渐覆盖了所有的天光。

门外的院子斜对的一角,赵岚清将窗户打开,露出了那清姿夺魄的脸。他似乎看到了倚在门口的春江凡,却识趣地没有过来。

而是带着天真无辜的安恬,笑着跟一直在院子里玩的江离招了招手。哪怕待在这荒僻的地方,也像是静静绽放着的海棠花一般,漂亮得让人觉得耀眼。

春江凡那涣散的眼神因着那粲然的笑微微一凝,他终于回了神,紧抿着的嘴唇费了极大的力气掀开,怔忪望着远处的赵岚清道:“你执意让他死。”

“是因为……,”

“他吗?”

第81章 所爱

最隐秘的秘密被人骤然掀开, 让风吟天猝不及防。仿佛青天白日下,被人赤,裸裸地挖出了心来。

风吟天的脸色变了又变, 幽深的眼睛紧紧盯着春江凡的脸,紧皱着眉下意识在隐瞒与实话间挣扎。

只下一刻, 不期而然对上春江凡斜过来的淡寂眼神,便知道什么都于事无补了。

那眼睛静寂如枯海,无一丝波澜, 像是山水画间那巍然不动的如渊青山,任凭流水喧然,却只沉默地无怨无尤。

它直白地告诉风吟天, 他并非因为怨怼而怀着考究的恶毒戳破这个秘密。而是因为在倏忽入局后, 生而为人的体谅。

一下子,让风吟天那自以为滴水不漏的心防缺了一块。风吟天哽咽了一下, 脸上划过一抹无法言喻的悲伤, 终于还是无望地闭上了眼睛,低低应了一声。“是。”

只过了一瞬,便又强迫自己挺直了脊背。像是被人一刀已然戳中命门的人, 却无视那翻皮彻骨的伤口, 仍然强行拉扯着那已然破败的身体,狼狈又固执地往前走。落落寡合道:“我自以为瞒得很好,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在我布了禁制的寝宫,拭血用灵力砍掉了我的树。”春江凡那已然死寂的眼里甚至为风吟天流露出一丝怜悯, 继续寂寂道:“除了天道造化之灵, 再没有什么可以随意在一个大乘禁制里胡作非为。”

“你当初千里迢迢去妖界, 就是为了他吧。你在妖界并非没有找到无相秘境之局的破解之法, 你只是……舍不得……。”

“你得到了他, 却丢了自己的心,忘记了茫茫前行求道的目的。”

“对不起。”

“你于我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春江凡仰着头,凝望着头顶天阙。今夜无星无月,只看到那黢黑狰狞的树影在被风轻轻吹动,远处的雷声鸣鸣,酝酿着股汹涌的恶意,尽皆沉沉压在人的心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春江凡淡看了那雷劫一会儿,还是别开了眼睛,转首跟风吟天静静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当年的纷杂前世,兰因絮果,无一是你之所为。错从来不在你,即便你不愿意整顿乾坤,我也指摘不了你的错处。你无需这般苛累自己。”

“世事茫茫,枯荣有数。人不过三尺微命,红尘辗转里有如风吹叶落,再正常不过了。”

再坏,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以血鉴天,慰前尘斩宿命罢了。

春江凡最后一句没有跟风吟天说,只紧了紧怀里的棺椁往那黑沉的院中走去。

只走到了一半,还是不忍地回过了头来,望着还没站起来的风吟天,轻声问道:“有一件事,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凡天地造化,便冥冥中自有定数。燃灯火在古书中所载,本就是为这世间阴暗晦颓而生。烧灯续昼,明烛天南,消弭这世间的业障,是他的宿命。”

“这便代表着,你若是横加阻止,便是逆天而为,会落下天罚。”春江凡遥指了指那天边沉沉汇聚的雷鸣之声,寂静道:“人皆有恻隐之心。你为了自己心中所望,想要违逆那似乎已然定下的天数,而毫不抹杀别人的一线生机。这件事,我不该也不配怪你。”

“可,倒行逆施,与天公然而斗,你顶得住这天罚吗?”春江凡沉静的声音里掷地有声,像是寒刀在振振西风里的抖颤,凛冽又沉重。

“你觉得那滚滚的雷劫早有蓄势待发之势,却迟而未发,是为了什么?”

“它只是在等你真正走出那一步的时候,罢了。”

风吟天是春江凡遇到的天赋最为卓绝的人,短短二十几年,能够在天道一路上臻至大乘的门槛,那是连他也闻所未闻的造化。

只可惜,越是造化非凡便越是得天道青睐,连着雷劫都能够为他避让三分。

只是,越是被天道青睐,那一意孤行后,承受的代价便越大。

春江凡压根不怀疑,风吟天破釜沉舟后,那天边的滚滚雷云,劈下来的时候,会有多残酷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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