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他的脸颊划过。
宋惊眠疑惑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湿润。
他流泪了。
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光明神第一次流下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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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宋惊眠原本安排的是明天早上换班，但在傍晚的时候，休息了一天的众人还是不太放心，过来看了看江醒的情况。
陶软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跟着众人一块来了。
“冕下的情况还算稳定吗？”
克莱尔尽量克制地问道。
修泽则是上下打量着宋惊眠。
他敏锐地发现宋惊眠的眼角似乎有些红痕。
……难道是哭了？
修泽摇了摇头，迅速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宋惊眠可是光明神，神明又怎么可能会哭泣？
“他的情况很稳定。”
宋惊眠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沙哑。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干涩地说道：“我看了江醒的记忆，知道了上一世他启动回溯时间法阵的原因。”
“咳咳。”克莱尔咳嗽了两声，试图提醒宋惊眠他们现在还在被直播。
“我知道我们在被直播。”
宋惊眠低头，看向江醒，声音冷清听不出感情。
“正好，上一世的事情，这片大陆的所有人都该知道。”
棕发金眸的神明在落日余晖下抬起头来，看向远处的直播仪。
“你们都在看吧？”
远在莱诺帝国的观众们当然不能回答宋惊眠。
但宋惊眠轻笑了一声，缓缓开口：“既然你们都在，那就认真听好了。”
“现在我们所有的人其实都被回溯了时间，而回溯时间的原因，就要从所谓的‘上一世’讲起……”
宋惊眠有条不紊地将自己在江醒的记忆中看到的所有事情娓娓道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即使是在说江醒为了让法阵成功而一个人在茫茫大雪之中生生受了几百年的折磨时也没有任何波动，就好像在诉说着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故事一样。
但修泽分明看见，宋惊眠的拳头紧握，从手指缝中渗出了血来。
“……上一世所有的事情就是这样，信不信就由你们了。”
宋惊眠这句话时对收看直播的帝国公民说的。
至于克莱尔和修泽€€€€他们作为时间回溯的亲身经历者，自然是对宋惊眠所说的一切深信不疑。
修泽湛蓝色的眼中盈着泪水。
“冕下当年明明对我说，他厌倦了战争，想找一个地方歇一歇……他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明明我可以帮他的。”
“你哭了？”
宋惊眠歪了歪头，看向流泪的克莱尔。
克莱尔猛地一擦眼泪：“我才没哭！我这辈子就没哭过！！”
“哦……”宋惊眠若有所思地垂下眸。
修泽没有流泪。
他深深地凝视着床上的江醒。
落日给他罩上了一层暖橙色的光，睡着的江醒漂亮地像是误入人间的天使。
修泽又想起江醒在废墟之上对他伸出的手与遍地的千叶莓花。
心脏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了。
鼻头酸涩，却怎么都哭不出来。
宋惊眠说完之后很久都没人说话，所有人都站在原地，看着床上的江醒，仿佛这样就可以弥补上江醒上百年中所忍受的苦难与孤寂。
陶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他看的小说里没有上一世啊？？？
难道他并没有穿书？
陶软自我怀疑了一瞬，又打消了这个疑惑。
不可能，这些人的人名和书里一模一样，他一定是穿书了。
都怪江醒不按常理出牌！把他的剧情都打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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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渐渐落下，圣殿的光感灯逐一亮起。
看着天色渐暗，修泽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看着冕下。”
“回去记得敷一下眼睛，都有点肿了。”
他这句话是对着克莱尔说的，眼神却看向宋惊眠。
宋惊眠不自在地撇开头去，没有反驳，跟着人群散去休息了。
修泽担心宫殿里的灯太凉，江醒睡不舒服，就熄灭了所有的灯，只给自己留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
他靠着江醒的床边坐下，借着小夜灯用目光细细描摹冕下的容貌。
他是被冕下从战场上捡到的，也跟着冕下的队伍走了一段时间。
那时队里就没有“宋惊眠”这个人了。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的冕下就已经得知了未来的真相。
但即使是背负着这么多，他还不忘对自己施以援手，以最大的努力拯救每一个人。
月亮升起来了。
月光倾泻而入，照在江醒身上。
此情此景让修泽有一瞬间的恍然，就好像回到了他在莱诺帝国借着夜色偷偷去看江醒的那个夜晚。
他是个胆小鬼，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见江醒。
小时候他只敢拉着江醒的衣角哭，长大后也要借着千叶莓酒才敢一个人偷偷流下眼泪。
他很努力地长大变强，想要去保护江醒，却在最关键的时刻被江醒用一张传送卷轴亲自送走。
……他最终还是成了江醒的累赘。
银发法师轻垂着紫罗兰色的眼眸，就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抬手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羽毛笔和和从伯利恩手里得到的一本书的复刻本。
他提着昏暗的小灯，在江醒的床前绘制法阵。
回溯时间虽然是已经失传的禁术，但也并不是只有江醒一个人会。
他曾经为了追上江醒的脚步，从皇家图书馆借阅了所有江醒看过的书，当然也学习过这个法阵。
只是他专攻治愈系法术，和普通的法师体质不同，贸然使用禁术的结果也难以知晓。
之前修泽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使用回溯法阵，而现在他不想纠结了。
反正最多也就只是死亡而已。
他这么想着，照着书上的法阵，又在地上画下一笔。
小型回溯法阵的绘制工程并不大，修泽也算是法师中仅次于江醒的佼佼者，因此勉强在晨光微熹前画出了法阵。
修泽收起笔和墨水，从自己的储物戒指中掏出了一个紫水晶做的戒指，轻轻放在江醒的手心中。
他也不知道发动法阵之后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也许会一辈子被诅咒加身，也许会当场死亡……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带着自己卑劣的私心。
他希望江醒在未来的日子里，偶尔看见紫水晶戒指时能够想起他。
能想起……被他捡起的小孩中，有一个白发紫眸的孩子，曾为他献出生命。
迎着晨光，修泽释然地笑了笑，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江醒，然后发动了法阵。
“还真是便宜了宋惊眠那家伙……”
法阵的光芒盖住了他若有若无的抱怨声。
冷清孤高的银发法师难得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却是在他的生命的最后一刻。
回溯法阵发动。
又是一阵小型的震动，惊醒了还在床上熟睡的人们。
克莱尔这几天已经精神紧绷到有些风声鹤唳的地步了。
他闭着眼睛跳下床，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江醒的房间。
“谁在这里发动了法阵？！有偷袭？？！！”
他说着就准备冲进江醒的房间。
下一秒，他被一个光罩拦住了。
身后传来宋惊眠的声音。
“是修泽，他为江醒启动了回溯法阵。”
“回溯法阵？？他不要命了？？？”克莱尔惊讶地睁大眼睛。
“谁知道呢。”宋惊眠轻声道，“总之现在先别进去，不然我们也会被回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