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塞希尔当场石化。
景佑道:“要是宙斯不介意,搬进来也不是不行,我可以给它们换个大点的狗窝。”
塞希尔迎风落下两条宽面条泪:“不,还是不了……”
他转过身,踉跄着走向门口,步伐蹒跚,宛如一个即将作古的老人。
“你……”景佑在他身后出声。
“不!不要出声!不要跟我说话!就让我一个人,独自品尝这无能为力的痛苦!”
塞希尔捂着心口缓缓跪地,仰天呐喊:
“我的好大儿,是爸爸对不起你,没能给你一个好的出身,让你天天陪在心爱的猫猫身边,是我不争气,是我错了!”
“对不起!!!”
“……”
景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空气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仿佛原子弹爆炸之后的废墟,从极致的热闹转为了极致的安静。
塞希尔还保持着质问苍天不公的标准姿势,亦或者是过年要压岁钱没要到……
景佑就静静地看着他,看他的手还能举多久。
五分钟后,塞希尔若无其事地爬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扭头问:
“对了,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想说你滚快点,”景佑冷冷道,“还有,走的时候记得带上门,自己长了手就不要次次等着AI给你关门!”
“我不!我就要等它给我开门关门,不然发明它有什么用?”塞希尔大怒,握住门把手就要往外冲。
“等等。”
“现在想挽留我了?哼,晚了……”
景佑平静地说:“元帅活不过今年了。”
如果说塞希尔刚刚还说闹着玩,这下就是真凝固住了。
他一点一点转过头,俊美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说什么?”
“他最新的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科尔多亲自给他检查的身体。”景佑平静道。
塞希尔提起嘴角,想笑,最终还是没能笑得出来,要笑不笑,看起来十分滑稽。
“死的好,他终于要死了,我看他死了谁还能护着慕燃!”塞希尔握紧拳头。
景佑不置可否。
他对塞希尔的表现并不感到奇怪。
虽然塞希尔表面上说恨不得慕鸫早死,这样就没人能护着慕燃、阻止他报仇了,但当这天真的来临,他绝不会快活到哪去。
当初慕鸫教导他的时候,塞希尔还在帝都星上学。
慕鸫不是个小气的人,说是教景佑,其实是把来帝都星这些alpha一起教的。
慕鸫桃李满天下,指点过的学生何止几百,做老师的不记得学生,做学生的却不可能不记得老师。
只是,这份感激抵不过血亲的死亡。
“元帅死之前一定会安排好慕燃以后的生活,说不定会求到我面前来,”景佑淡淡开口,“我会答应他,但是……”
塞希尔看向他。
景佑呼出一口气,垂下眼睫,很久没有说话。
塞希尔意识到什么,也不催促,静默地站在书房门口,脚下生根般一动不动。
只有心跳,一下比一下沉重。
“……我实在是,不想放过慕燃!”
重生以来,每每闭上眼,都是身边的人死去时喷溅而出的鲜血。
“元帅死后,我会下令处死慕燃。”
既然一直在等这天,现在又在犹豫什么呢?假惺惺地慈悲给谁看?
景佑想,确实没必要。
他从来不是个好人,也没必要硬装成好人,太恶心人了。
塞希尔震惊地微微睁大眼,随即蹙眉:“景佑,你这样,别人会骂你忘恩负义的。”
不只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鸟尽弓藏,这些才是真正要命的。
景佑还在平衡贵族和后崛起的大臣之间的关系,而慕鸫就是臣子一派的中流砥柱。
在他倒下去之后,立刻以叛国罪处死他的儿子,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就让他们骂吧,”景佑道,“这是我最想做的事,哪怕被骂,我也要做。”
他一字一字,凝着别人听不懂的恨意。
“慕燃必须以叛国罪处死!”
“不过,有个脏活还是得你去做,”景佑靠在椅子上,十指交叉,“执行死刑的那天,由你来开枪,如何?”
在慕燃尚未来得及犯下大错的这一世,由塞希尔来执行枪决,是最合适的。
鲜血染就的债务必须用鲜血来补偿。
这也是他欠塞希尔的。
两世的血仇,塞希尔一直压抑着仇恨,直到刚才他提出要处决慕燃,塞希尔的第一反应还是为了他着想。
是为了朋友的义气,也是作为臣子的忠心。
他已经……做得足够多了啊。
塞希尔久久地凝视着他,终而俯首:“臣愿意,谢谢殿下给臣这个机会。”
.
塞希尔离开之后,景佑继续工作。
塞希尔没来的时候还没感觉,被他在耳边吵了半小时之后,突然没了噪音源,只觉得世界瞬间就安静下来了,工作效率都提升了一倍。
傍晚,他走出办公室,想起白天发现的事,吩咐阿尔诺:
“让厨房炖点狗能吃的骨头。”
侍卫长默默记下:“是。”
“谢苗最近是不是挺闲的,夏天穿衣服好像挺热的,让他给阿诺做个新的狗窝吧。”
“是。”
“给薇薇做的新玩具是不是快做好了?”
阿尔诺:“今天已经做好了,迪伦大人已经通知我可以去拿了。”
“你去拿的时候,让他们做点狗也能玩的。”
“是。”
……
晚餐时,淮裴从外面回来,见景佑已经坐在了桌边,脚步一顿,站在门口没动。
“怎么了?”景佑问。
淮裴打量他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走进来,在桌子边坐下,腰背挺直,还下意识并拢了双腿。
景佑差点以为他是知道自己撒谎被发现,开始紧张起来了,谁知他踌躇半天,开口说的却是:
“你今天,有没有……那什么……哪里不舒服的?”
景佑默,半晌冷冷道:“你非要挨这顿打才安心是吧?”
“……我是想说,我今天跟一个新兵学了下怎么按摩,如果你,”淮裴在景佑冰冷的注视下紧急刹车,呐呐道,“我可以给你揉揉。”
“不用了。”景佑道。
他现在已经不相信任何一个alpha的嘴了,尤其是面前这个!
父亲说的对,alpha的嘴,骗人的鬼。
淮裴被拒绝,内心小小地失落了一下,但很快又想起另一个问题,重整旗鼓,满怀期待问道:
“那……我今晚睡哪?”
按理来说,两人算是正式确定关系了吧,那他可以搬到离景佑近一点的地方睡吗?
比如……枕头旁边?
景佑斜睨他:“你一晚上没回去,屋子就被你的狗拆完了?”
淮裴内心天人交战,但这种看一眼就能发现的事实在没办法推给狗,只得含恨道:
“没有!”
“哦?那你问我这个问题?”
淮裴内心流下不甘的泪水,“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已经不同往日了。”
“是的。”
景佑先是肯定了他的想法,然后,在他欣喜的目光中,挥手让人端上来一盘盘菜。
“这是大厨精心烹饪的碧波浩渺套餐,专门为拥有了新身份的你而准备,吃吧。”
淮裴看着面前的绿豆糕绿豆汤绿豆粥绿豆……再看看脚边阿诺盆子里的大骨头,陷入了沉默。
他抬起头:“我又做错什么了?”
他不懂。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