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下车吧。”女人转过头,温和地说。
温莎推开车门,小心翼翼踩在地上。
山间地形崎岖,灌木丛生,她穿着小羊皮鞋,还没走几步路,洁白的鞋面就脏了一大块。
女人也下了车,紧走几步跟上去,一把扶住她,两人一起朝门口走去。
“站住!”门口的士兵大声喝道,“你们是谁?这里是军事禁地,没有指令任何人都不得进入。”
守门的士兵都是全副武装,手里还提着一把货真价实的枪,再这么凶神恶煞地一吼,连女人都吓了一跳。
温莎受惊地抬起眼,茫然又委屈。
她从生下来就没被人这样大声吼过,生平见过最无礼的行为,就是塞希尔拜访元帅府时说的那些连讽带刺的话了。
这会儿被人这么冲撞,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只得转头,不知所措地看着身旁的女人。
女人被她看得窒息,这种时候不赶紧说话表明身份,看她干嘛?
但她伺候温莎已久,还算了解她的性格。
说好听点叫无忧无虑的小公主,说难听见就是狗屁都没经历过的菟丝花,指望她还不如指望面前的士兵突然脑残放她们进去。
这会儿只能一掐自己手心,抬起头,就是一双楚楚可怜的泪眼,张口哽咽道:
“你,你们……这是元帅夫人,我们是从元帅府里逃出来的,还请您通报一声,我们要见副团长,他是元帅多年的下属,一定认识夫人!”
“这……”士兵一听就犯了难。
要知道,虽然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那样、贵族占据绝对统治地位的时代了。
新的帝国建立以来,陛下宣布废除了奴隶制,平民就算不小心冒犯了贵族也不会再被处死,或者被丢去当奴隶。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随意冒犯这些大人物了。
不遵守军规,贸然放人进基地是死罪,但要是不让她们进去,得罪了元帅夫人……
士兵左右为难,想着要不先问一问上级。
女人眼底闪过一抹暗色,要是等这些人层层上报上去,还不知道要耽搁多少时间。
万一医院那边的人反应过来……
她把手在腰间一模,指尖夹出一根沾了药水的细针,手上一用力,半根针没入温莎的腰间。
温莎瞳孔骤缩,短短几秒钟,眼神就涣散开来,软软地倒了下去。
女人飞快收起针,尖叫一声,蹲下身扶起她,“夫人,你怎么了?快醒醒啊!”
“快来人啊,夫人晕倒了,救救夫人!”
士兵脑袋“嗡”的一声,心里瞬间就慌了。
他也没做什么啊,这怎么就晕倒了?
还是旁边另一个士兵反应快,“快通知副团长,还有军医,先把人抬进去!”
要是让元帅夫人在这出事了,他们就得被追责了。
士兵手忙脚乱拿出联络器,不等他们把消息发出去,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把他们抓起来!”
“发生什么了?快叫医生!”
第三军团副团长一路从里面赶出来,谁知刚好见到了元帅夫人倒地这一幕。
另一边,姜怀瑾连车都没停稳,一看士兵要把人往里搬,拉开车门就跳了下来,往门口冲去。
两人同时出声,士兵不认识姜怀瑾,下意识服从副团长命令,姜怀瑾怒声喝止:
“站住!不听指令,你是想造反吗?”
副团长正焦头烂额着,见到他,抬头纹又多了一条,“姜怀瑾?你来这干嘛?”
姜怀瑾厉声:“元帅遇刺,奉殿下的命令,戒严帝都星,这女人是刺客同伙,把她抓起来!”
副团长:“什么?”
女人低垂的脸闪过浓浓的不甘。
这些人反应怎么这么快,还偏偏在这时候赶到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女人一咬牙,抬起头来,指着姜怀瑾大声控诉:“不,他在说谎,就是他害了元帅!”
不等众人反应,她连珠炮似的说:
“从半个月前,俞佑安就把元帅软禁了起来,夫人几次去探望都不让见,就在今天下午,元帅更是中了毒,不是他做的还能是谁做的?”
副团长看看地上的女人,再看看姜怀瑾,眼底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光芒。
姜怀瑾冷笑一声:“放屁!你在胡扯什么,将军明明是去保护元帅的!”
“那你要怎么解释,元帅在俞佑安的保护下还能出事?难道你要说俞佑安一个军团长能力不足,还是粗心大意,以至于连一个行动不便的老人都保护不了?”
女人不甘示弱。
姜怀瑾一时语塞,心里把俞佑安骂了个狗血淋头。
女人眼底浮现出得胜的笑意,正要乘胜追击,一道低沉的嗓音响起:
“姜怀瑾,还没处理好吗?”
声音清冷纯澈,宛如雪山之巅蜿蜒而下的冰雪融水。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了注意力,转眼看去。
茂密的灌木丛里,两辆车并排停放在大门前。
其中一辆车是女人开来的,AI自动驾驶没有司机。
另一辆车则是姜怀瑾开来的,后座车门不知何时打开了,露出了车内坐着的人。
那是一个从面相上极为年轻的人,一头雪白的长发松松垮垮扎成一束垂在肩上,发梢顺着黑色军装外套滑落下去,正漫不经心地偏头看过来。
在他的目光下,繁茂的枝叶和燥热的空气一寸寸褪去,空气仿佛被冻住。
姜怀瑾心里一瞬间闪过一句脏话€€€€沃日,好尼玛帅,不过兄€€,你要干嘛?
他想不清楚,但他脑子转的快,很快收起诧异,拍了拍脑袋,顺着淮裴的剧本,故作苦恼地说:
“抱歉,遇到了点麻烦,请您再稍等片刻。”
“不必了。”
淮裴俯身下车,利落的军靴踏在地上,枯枝落叶发出“卡擦”一声。
他冷冷地抬起眼,从人群中找到跪在地上的女人,浅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刺杀元帅,拐骗元帅夫人,擅闯军事基地,再加上……”他轻飘飘地说,“造谣生事。”
“不用带走了,就地枪决。”
四周一片安静,元帅夫人还在一边躺着,谁也不敢动一下。
女人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脸色难看得可怕,喉咙干涩,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枪决?”
“凭什么?你没有证据,”女人眼珠神经质地转动了一下,一而再的变故让她无法冷静,“这是污蔑,你就不怕别人说你……”
她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嗓子里。
一把枪抵在她的额头上,枪口冰冷,青年白皙修长的手指松松卡在扳机里,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直接轰掉她半个脑袋。
“证据?”青年的眼神居高临下落下来,明明没有表情,却让人察觉出一股轻蔑,“杀你要什么证据?”
女人彻底说不下去了。
她不是不知道这是谁,所以她知道,淮裴不是在开玩笑,他确实有无证据杀人的“权力”。
如果可以,她也想像面对姜怀瑾一样,从他的语言中找到漏洞,或者直接以他的出身来挑起众人心中的怀疑,借此搅混水。
但是……
女人看到近在咫尺的枪口,还有握着枪的那只手上……熟悉的戒指。
不只是她看到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
没用的。她绝望地想。
这里是帝国,淮裴的背后是景佑,皇太子的意志和信任足以胜过一切言辞。
可怕的寂静在四周弥漫开。
淮裴忽然收起枪,往后退了一步,“不过,你要是真想死个明白,也不是不行。”
他偏过头,弧度优美的下巴朝姜怀瑾一点,“过来搜。”
姜怀瑾脑子卡了下壳,没理解他的意思。
搜什么?
淮裴的视线在昏迷的元帅夫人身上一扫,姜怀瑾打了个机灵,瞬间醍醐灌顶。
是啊,哪有那么巧的事?人走到大门口,刚被拦住,就昏到在了这里,碰瓷都没这么碰的。
他真是急昏了头,这都没想到。
女人从两人的眼神交流中意识到了什么,双手并用连连后退,“你们要干什么?滚开!光天化日,你们要性骚扰吗?”
姜怀瑾不顾她剧烈的挣扎,一只手抓着她,把人反扣在地上,从头发一寸寸检查下去。
女人叫的实在太惨了,几个士兵都看不下去了,别开脸看向一旁,副团长在一边看着,欲言又止,想说要不找个女兵来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谁他妈要性骚扰你,老子穿上裙子比你好看多了好吧,”姜怀瑾手从她腰间一模,喜上眉梢,“找到了!”
他举起手,指尖捏着一根银色细针,太阳光照下来,银针反射出冰冷的光。
女人脸色灰败,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姜怀瑾一把抓起女人,往车上拖去,轮到元帅夫人时却有些犯难。
要是犯人也就算了,直接拖走就是,可这元帅夫人……该怎么算啊?共犯?还是被欺骗的无知少妇?啧!
不能定罪,又是恩师的妻子,姜怀瑾犹豫了一会儿,转头去看淮裴。
淮裴道:“待会儿借个医生,先给元帅夫人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