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纯粹的栽赃嫁祸了,但也不算完全的瞎编。
雷诺公爵的不臣之心虽然没有摆在明面上,但他心里想什么,有点脑子的人基本都能猜到。
就连卡尔这种无所事事的二世祖都能察觉,私底下的动作可能定少不了。
淮裴坐在他对面,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怎么了?”景佑挑唇。
淮裴避开他的眼神,低声说:“景佑,你希望你将来的孩子,是个alpha,还是个omega?或者说,要是她是个女性omega……”
从前在联邦,淮裴是alpha沙文主义的利益既得者,换而言之,他不是性别观念中被压迫的那个人,身边也几乎没有omega的存在,对这方面的感知并不强烈,最多就是在听到别人拿omega开玩笑时感到反感和厌恶,直接远离那个人,不再来往。
但omega们的处境究竟是什么样的,他并不清楚。
就像有人天天说着某某地气候干旱,很久没下雨,你只会对那个地方形成一种印象,就是说这个地方很少下雨,它很干旱。
但它具体下多少雨,有多干旱,你是不知道的,因为你没有去过,你没有见过,你体会不到。
但是,在来帝国之后,他认识了景佑。
从那之后,他再听到身边的人拿omega的生理构造开不正经的玩笑,不再是厌恶,而是愤怒。
除了油然而生的怒火,还有感同身受的心疼。
“我希望他是个男性alpha。”
淮裴愕然。
景佑摊开手,看着自己比alpha更纤细的手指和掌心纹理,似乎有些无奈,语气很轻地说:“这样的话,他会过得轻松一点。”
再抬起头时,又是眉眼弯弯的模样:
“但其实是不是alpha,是不是男孩子根本不重要,他是个男性alpha,我就教他怎么尊重omega和女性,他要不是alpha,或者是个女孩子,就只能我辛苦一点,让这些alpha沙文主义的傻逼都闭嘴了。”
满室灯火下,omega的眉眼熠熠生辉,扬起唇角,警告对面的alpha:
“我可不会生二胎,你想都别想。”
……
花园中,卡尔听完淮裴的话,脸色霎时惨白。
因为他知道这话并没有说错。
他的年龄在兄弟之间是最小的,如果他父亲一定要舍弃掉一个人,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比起他的哥哥们,他没有任何优势。
更何况……卡尔想起白天的事,脸色更白了一层。
他从小生活在雷诺公爵府,从没有出过雷诺公爵的领地,在这片土地上,雷诺公爵就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他对皇室的敬畏之心实在有限。
再加上平日里嚣张惯了,当时只想着景佑是一个omega,出身再高贵又怎么样,他又没真的做什么,景佑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而且,他深知在这种话题上,一旦被别人知晓,被指指点点的只会是omega,只要omega脑子没出问题,都不会把事情闹开,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可谁知撞上了这种事。
雷诺公爵会不会谋反,卡尔不知道,但他也没真的傻到真觉得自己亲爹对皇室忠心耿耿的地步。
雷诺公爵平日里但凡对皇室有一点尊敬,卡尔也不至于在见到景佑时嚣张成这样。
卡尔不想相信,但他突然回想起,从下午到现在,他无数次喊疼,让侍卫去叫医生来给他看看,结果没一个人搭理他……
那些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侍卫就跟木头桩子一样,守在他门口,不让别人进来,也不让他出去。
父亲是不是真的要放弃他了……
“不可能……”卡尔强撑着说,“他们又没有比我优秀多少,再说了,我还是祖父亲自抱回来的,他们只是被他们那些低贱的omega母亲硬塞进来的,怎么能跟我比,父亲不会牺牲我……”
站在黑暗中的景佑眸子微微一动。
他在调查雷诺公爵时,查到了一条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雷诺公爵有一个儿子,生母不详,雷诺公爵原本是不想要的,是老公爵无意间撞见了,觉得寂寞,亲口要求雷诺公爵接进公爵府里的。
竟然就是他吗?
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反间计,还是从阿尔诺毒杀元帅家伙给他中得到的灵感,没想到,实施起来居然还有额外收获。
老公爵能接他进府,说明雷诺公爵的儿子已经死的差不多了。
按他们这种“只有男性alpha能继承我们家财产”的思想来说,是个儿子就该当成宝了,更何况还是个alpha儿子,不更应该捧在手心呵护吗?
是什么让雷诺公爵不想认他呢?
那边,淮裴趁热打铁,往上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你爷爷喜欢你,可你爷爷已经死了。”
“你父亲虽然老了,但他并没有死,他还有可能再生下其他的儿子。”
卡尔摇摇欲坠。
“所以€€€€”
“那边是谁在说话?”一道有些瑟缩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某个路过的侍女,听到这边有动静,怀疑是小偷进来了,壮着胆子前来查看。
一道雪白的手电筒光朝这边照来,直直穿透了薄薄的面纱。
淮裴脸色一变。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炮灰:你好娇啊
淮某:呕……
开灯之后
淮某:我还娇吗
炮灰:呕!!
第34章
深夜, 公爵府亮如白昼。
楼道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侍卫一间房一间房地敲门, 随之而来的是宾客们的抱怨:
女人抱怨:“大晚上的跑来敲门, 说什么要抓杀手,哪来的杀手啊?”
她的男伴安抚她:“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丢东西了。”
“你觉得这里有人会偷东西?别人用过的东西,丢在地上我都不会去捡。这里可没有人遇刺, 说是找凶手, 不会是想借机做什么吧……”
男人打断她:“你少说两句吧。”
喧闹声很快平息,紧接着又是另一对宾客。
厚重的实木房门阻隔了声音的传播, 声音听起来并不真切。
敲门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走廊尽头。
足足十五分钟后, 雷诺公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殿下,您睡了吗?”
景佑披上外套,打开门。
雷诺公爵仍穿着晚宴时的礼服,从头到脚一丝不苟,气度雍容。
“公爵大人, 这么晚来找我, 有事吗?”
“府里出了点事, 晚上有点吵闹,没有打扰到殿下吧?”雷诺公爵眼皮压紧, 一瞬不瞬地打量着景佑。
景佑穿着宽松的白色睡衣, 外面披着一件深色外套,看不出什么端倪, 脸色不像刚睡醒时的红润, 反而有些苍白, 漆黑的眼珠无波无澜, 平静地回视着他。
跟随他而来的侍卫站在大门两边, 戒备地看着雷诺公爵。
景佑平稳地回复:“早就醒了,公爵大人是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真是抱歉€€€€劳殿下挂心了,其实只是一件小事。”雷诺公爵不咸不淡地说。
末了话锋一转,问起了淮裴,“对了,跟您一起来的那位淮先生呢,怎么不见他在?”
“他在洗澡。”
雷诺公爵往浴室一看,果然亮着灯,门口影影绰绰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影,似乎在听他们说话。
“殿下晚上出去过吗?”
“没有。”
两人彼此对视着,雷诺公爵灰蓝色的眼珠里透出一股冰冷的审视,景佑无动于衷。
雷诺公爵收回视线,礼貌性地微微弯腰,“抱歉,是我打扰了,殿下早些休息吧。”
大门关上,脚步声渐渐远去。
淮裴从浴室出来,手里拎着已经昏迷过去的卡尔。
侍女出声的刹那,淮裴预感到了要暴露,直接一个手刀稳准狠砍下,把他放倒拎了回来。
卡尔还在昏迷之中,耷拉着脑袋,人事不知。
景佑端起桌子上已经凉透了的茶水,手腕一转,泼在他脸上。
卡尔呛咳着醒过来。
他茫然的看着四周,从一身睡衣和景佑身上转到一身长斗篷的淮裴身上,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忽青忽紫,“你”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意识到自己被这两人给耍了。
景佑在凳子上坐下,不带诚意地说:“抱歉,用这种方法请你过来。”
“我倒是没有想过,殿下连这种手段都用的出来,究竟是想做什么?”卡尔说完想到淮裴之前说的话,警惕地问,“你想拿我做文章,坐实我父亲谋反?”
他冷笑一声:“别想了,我不会帮你。”
在这话纯粹是过于看得起自己了,景佑从没想过他能对雷诺公爵起什么作用。
“你想多了,我没有这样想。只要你答应不把今晚上的事情说出去,我马上就送你回去。”
卡尔怀疑地看着他:“你能有这么好心?”
说实话,经过今晚这一遭,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