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淮裴点头,“我确实好哄,但这么多年除了他也没别人哄过我。”
诺亚刚想说看吧你就是缺爱,别人随便给你点什么你就当真了。
淮裴认真地看着他:“但是他带我去见他的父亲,带我认识他的朋友,信任我,愿意放我自由,也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托在我手里。”
淮裴抚上自己的左边胸口。
这里原本埋着一枚致命的芯片,让景佑能够轻而易举把他的生死掌握在手里。
比如现在。
哪怕他离开了帝国,景佑也可以用芯片威胁他,让他永远不能和帝国作对。
但他放弃了。
虽然那时他们谁也没想过,淮裴还有离开帝国的那一天,但这信任何其弥足珍贵。
在被慕燃背叛过一次之后,景佑依旧选择了相信他。
“帝国的人其实一直很讨厌我,出于利益或者情感考虑,他们都想把我从景佑身边驱逐开,包括他的父亲,但我这段时间以来其实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甚至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就像是离我很遥远,没有切实的感觉,你知道为什么吗?”
诺亚扬眉:“为什么?”
“因为景佑一直把我保护的很好,我其实没有为帝国做过什么贡献,但是在帝国,每个见到我的人都会对我很恭敬€€€€我知道他们不是出自内心的尊敬我,他们尊敬的是景佑,只是因为景佑爱我,看重我,所以他们不得不对我客气。”
诺亚不理解:“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淮裴静静地看着他。
诺亚顿了两秒,悟了。
淮裴刚刚说的那么多话,其实归根在一起只有一个重点€€€€
因为景佑爱我。
诺亚心里无声地骂了句。
“所以,”淮裴低头看着手里的盒子,嗓音淡的近乎缥缈,“他把所有的偏爱都给了我,我有什么理由不爱他。”
“……”诺亚无话可说。
他豁然起身,穿过空旷的机舱,敲了敲驾驶舱的门:“麻烦前面C035星停一下。”
驾驶员:“?”
诺亚微笑:“我去我前男友坟头吐口口水,踏上两脚,顺便再烧两张我和我新男友的甜蜜合照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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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穿透树梢,落入空旷的大殿内,床上沉睡的人无知无觉地躺着,睫毛盖在眼睑上,像是一个精致完美的瓷娃娃。
呼吸逐渐急促,眼睫不安地颤抖着。
他在做梦。
而且,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梦。
塞希尔正和医生交谈,察觉到他动静,大步走过来,俯身看着他:“景佑?你醒了?”
景佑额头冒出汗珠,脸色苍白,秀美的眉紧紧皱着,因为咬牙过于用力,侧脸清晰地显露出紧绷的线条,手指陷进被子里,用力到骨节泛起青白。
“你在做噩梦?”塞希尔眉头紧皱。
“滚……”景佑含混不清地说,“别让他离开,杀了他……”
塞希尔只听请了半句,愣了一瞬,还以为景佑是知道他们做的事了,但那也说不通啊。
杀了他?
杀了谁?汉诺威?
不等他思考,景佑反应越发剧烈,塞希尔顾不得继续去想他说的话,怕他动歪了针头,就想去按他的手。
“你别动,手还插着针,要是……”
塞希尔低声说着,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
那双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看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床顶,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塞希尔试探地叫他,“景佑,你醒了?”
景佑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塞希尔还想问,发现他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塞希尔俯下身,听到他几不可闻地说:“淮裴……”
这两个字仿佛有什么魔力,景佑眉宇间的焦躁渐渐散去,一点点恢复成沉睡这段时间以来恬静安然的模样。
“……你好好休息吧。”
塞希尔小心地把他动乱的被子盖好,转身出了内殿。
“塞希尔少爷?”联络官早已在门外等候。
塞希尔朝殿外看了一眼:“怎么?汉诺威又来了?”
他不耐烦地冷笑一声:“我就在这坐着,他要是还敢来,来一次我就把他打出去一次。”
“汉诺威公爵今天还没来。”联络官道。
自从景佑昏迷以来,每天打着各种名号到皇宫里来探听的人每天都在成倍的增加。
尤其是汉诺威公爵,脸皮厚的让人拜服,每天都打着关心景佑的幌子跑来皇宫,就跟打卡旅游胜地一样。
以他那天咄咄逼人的姿态,人人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推手是他,偏偏找不出证据,塞希尔也不能越级处理了他,只能任由他继续上蹿下跳。
塞希尔又要安排人保护景佑,又要应付这些没完没了的打探,还要追究景佑昏迷的真相,一个人恨不得劈成八瓣用,深深觉得自己下辈子八成是要投胎去当大蒜了。
联络官忧心忡忡:“殿下昏迷快半个月了,很多地方送上来的文件堆积在一起,要是再不处理……”
塞希尔也觉得棘手。
他拿着第三军团强行包围皇宫已经是非常不合规矩了,不可能再破解了景佑的终端代替他处理公务。
别说他,就算淮裴还在这,作为景佑公开认可的伴侣,帝国未来太子妃,他也不能在没有景佑授权的情况下去乱动这些东西。
现在形势还没到最危急的时刻,许多人暂时按捺着没出声。
但要是景佑一直这样昏迷下去……
“陛下呢?”塞希尔转过头。
“陛下已经在加大药量,尽量保证每天能有三个小时的清醒。”
对于一个日理万机的君主而言,三个小时完全不够用,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
“医生那边怎么说?不是说余毒排清之后很快就会醒吗?怎么景佑这么久还在睡?”
联络官无奈:“这个您得问医生。”
塞希尔回头看了内殿一眼,喃喃:“景佑啊,你可快点醒过来吧,就算你醒了要拿鞭子抽我也行啊。”
……
烈焰灼烧,到处一片混乱。
火焰燃到最高点,突然,噗!所有的光全部熄灭,世界陷入死寂一般的黑暗。
“……有人吗?”
“这是哪?”
景佑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试着叫人,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冥冥中,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他其实已经死了。
但他死了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
一道纯白光束从头顶落下,把景佑笼罩进去。
四周一片黑暗,灰尘在光束之中飞舞。
一道不太熟悉的嗓音传来:“阿燃,既然人已经死了,就别再计较了,人死为大,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
“不行!”咬牙切齿的男声响起,“他们景家活活逼死了我的父亲,怎么能这么轻易地绕过他?我非要把他碎尸万段不可!”
“……”稍弱一点的男声柔柔道,“可是我们也有不对啊,当时你们已经要大婚了,我们就这样不管不顾地离开,皇太子生气也是很正常的。”
“生气他就能逼死我父亲了吗?好歹我父亲还教了他好几年书,但他呢,把我父亲流放在还没开荒的星球,不是想活生生逼死他是什么,简直就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景佑听了一会儿,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这是慕燃和左珩在讨论怎么处理他的尸体啊。
他听的这么清楚,该不会这俩人就在他尸体旁边讨论的吧?
景佑心底泛起一股厌恶。
要杀要剐,剁成肉酱,或者直接把他骨灰扬了,随慕燃的便,就是别再对着他尸体说话了,小心待会儿他被恶心到诈尸,坐起来吐他们脸上。
左珩犹豫着继续劝说:“可是……到底是我们有错在先,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爸爸他就不会……他为帝国做了那么多,本来不该这样含恨离开的。”
景佑心说不错嘛,还专门提醒了慕燃一句元帅对帝国的贡献,直接火上浇油。
不过这话确实没说错。
如果不是慕燃,或者说慕燃逃婚的时机挑的不要那么巧,也别那么“轰轰烈烈”,景佑当真没想过剥夺元帅戎马一生换来的尊荣。
但是……慕家的面子就是面子,皇室的面子就不是了?他景佑就活该被他耍吗?
“小珩,你就是太善良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慕燃显然不想让心上人自责,连忙开解他,“你不知道,就算我不逃婚,这婚事也成不了。”
左珩哭音停了一下,懵懵懂懂地问:“为什么呀?”
景佑面无表情地听着,他其实也想知道。
虽然他确实对这位未婚夫不感兴趣,对结婚更不感兴趣,但帝国需要一个太子妃,他也就无所谓了,但现在……慕燃这话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等着听,慕燃反而沉默下来。
难道是谎话还没编圆?景佑百无聊赖地想。
“阿燃,是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吗?”最终还是左珩怯生生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