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过头, 视线穿透墨镜,看着远方,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咚!”
仿佛不详的预兆,被他解下随手扔在桌子上的终端忽然传出一声信息提示音。
景延立刻直起身,迫不及待拿起终端, 看清上面的消息后,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那是一条来自境外的信息。
“世界树已死, 世间不再需要Nidhogg。”
“诸位,你们自由了。”
发送者€€€€赛安利斯€€威廉斯特。
这是他以Nidhogg主人的身份, 向Nidhogg组织成员发布的信息。
景延不是Nidhogg的人, 按理来说是收不到这条信息的,但他曾在Nidhogg组织里待过一段时间, 趁机在Nidhogg的信息系统中植入了一条病毒。
无论赛安利斯发布什么信息, 病毒都会自动截取并复制给他。
景延死死盯着这句话, 心头涌上的情绪五味杂陈。
在北欧神话中, Nidhogg是盘踞于世界之树底部的一只黑龙。它和无数条毒蛇一同不断啃食着世界树的树根, 直到世界树彻底枯萎。
等到它们将世界之树的根咬穿时,“诸神的黄昏”也就会到来。
它会扬起遮天蔽日的龙翼,满载死尸翱翔于战场之上,最后被死尸的重量压落,重新……坠入了深渊之中。
赛安利斯把自己看做盘踞在世界树脚下的黑龙,接受亚特帮助的人看做毒蛇,以仇恨和鲜血豢养他们,终日不停地啃食着带给他们生命和希望的“世界树”。
而今天,这棵树被咬穿了树根,即将彻底灭亡。
作为以毁灭和破坏为名的黑龙,他也将伴随着一同消失在时间。
这就是赛安利斯预谋已久的诸神黄昏。
可是,怎么会呢?
赛安利斯不是一个鲁莽的人,更不会想为了亚特这么个人渣赔上自己的性命,必然会提前做好十足的准备。
以景延对他的了解,就算赛安利斯要解散组织,也只会在事情尘埃落定之后,端着顶级的美酒,沐浴着世间最美的夕阳,一边饮尽杯中美酒一边慢悠悠地宣布神的时代落幕。
怎么会这么仓促?
亚特还没确认死亡,那些人也还没付出代价,就到了这一步。
除非是……有不可抵抗的力量打乱了他的计划。
景延闭上眼,想到了一个人。
淮裴。
有能力在联邦搅弄风雨的就那么几个人。
能把赛安利斯逼到这一步只有他。
景延豁然起身,顾不得身上还穿着浴衣,汲着拖鞋快步下楼。
从阳台到楼梯只有几步路,旋梯从底楼直通顶楼,全部用水晶扑就,银色链条串连,扶手是淡金色金属制成,水晶包裹,里面镂空雕花,远远望去,宛如一座垂落的银河瀑布。
这里是景佑给他准备的住处,无论是装横还是摆设都不比皇宫简陋,墙上随便一幅画都是大家的真迹,只是更现代化,不像皇宫那样一味追求复古奢华。
他三两步走下楼梯,外界的阳光穿透花园,泼洒在光洁的大理石板上,形成大片白斑。
景延刚走到门口,几个侍卫拦下了他。
景延压下心里的焦躁,客气地说:“我有事找小佑,麻烦诸位替我传个话。”
他上次离开时选择了直接打晕侍卫悄悄逃走。
景佑吸取教训,这次给他换的侍卫全是alpha,个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
这些人完全是一副看管犯人的态度,对他十分谨慎。
二十四小时监控就算了,只要他稍微靠近大门,都会引来他们的注视,更不可能给他下药的机会。
就算他素质再强,也不可能同时一对多逃走。
但他又必须离开这里。
他今天必须见到景佑。
赛安利斯曾经参与迫害淮裴的父亲,以淮裴的态度,绝不会放过他。
只有景佑才能阻止淮裴。
才能……救下赛安利斯的命。
为首的侍卫犹豫了两秒,还是转过身去传达信息。
殿下是让他们严密看管亲王殿下,但看管和阶下囚还是有差距的。
在景佑彻底废除景延身份之前,他仍旧是帝国皇室成员,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亲王。
过了一会儿,侍卫长转回身,客客气气地说:“抱歉,亲王殿下,殿下正和俞将军商议要事,暂时没有空余时间,还请您先回去。”
景延克制着情绪问:“那他什么时候有空。”
侍卫长苦笑:“这我们哪能知道呢?既然是商讨要事,大概还需要一段时间吧。”
还需要一段时间……
景延狠狠握紧双拳。
他没有时间。
赛安利斯不知道如何了,他耽搁的每一秒钟,赛安利斯都可能会因此死去。
景延失魂落魄地低下头,转身朝回走去。
侍卫长悄然松了口气。
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完全出出来,景延突然暴起,并手成刀,砸在离他最近的侍卫后颈上。
侍卫表情愕然,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就倒了下去。
景延顺势夺走了他腰间的武器。
“亲王殿下,请您立刻放下武器!”侍卫长反应过来,又惊又怒。
其余侍卫也立刻反应过来,两人上前查看昏迷侍卫的状况,其余人摆出防备的架势,侍卫长悄悄掏出报警器。
这是帝都,拥有着最严密的防备,驻军超过千万,只要他按响报警器,第三军团和警署就会同时收到求救信息赶来支援。
殿下有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景延逃离这里。
“不准按。”景延把手里的武器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那是一把粒子枪,近距离发射能打穿普通机甲的外壳,景延把手指扣在扳机上,死死抵住的却是自己的脑袋。
侍卫长肾上腺素疯狂飙升,一动不敢动。
“亲王殿下,您……”
“不准按警报器,还有,”景延冷冷地说,“放下武器退后,把报警器放在地上踢过来。”
“别耍花招,除非你们中有谁想承担逼死亲王的责任。”
景延换了口气,声线低沉:
“我只是想见小佑,我有急事要跟他说,不是故意为难你们,只要你们放我离开,我保证不会让你们承担任何责任。”
有一刹那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没有说出口,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
侍卫长沉默片刻,举起手中的报警器。
景延视线紧随着他的手。
时间一点一滴被拉成,漫长的寂静和沉默弥漫在空气之中。
侍卫长深吸口气,连呼吸都在颤抖,然后,他一把按下了报警器。
无形的信号波扩散开来,空气中,看不见的水纹一圈圈扩散出去。
景延猝然睁大眼:“你!”
侍卫长缓缓摇头:“亲王殿下,我们奉殿下的命令,负责在这里看管您,无论如何,没有殿下的命令,我们不能放您离开,哪怕您一枪崩掉自己的脑袋。”
话是这么说,但他明白,景延其实压根就不可能因为这事崩掉自己。
他还想见景佑,死了可还怎么见?
果不其然,景延看了他一伙儿之后,放下了手,没有再拿自己的性命做威胁。
侍卫长却没有放松。
景延穿着宽松的浴衣,全身上下就一根带子勉强维系着没有走光,别说腹肌,动作稍大一点,全身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此时,他身上的肌肉一块块紧绷起来。
那是进攻的前兆。
他放下枪不是准备放弃,而是准备强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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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团长,你还不回去呐?”一个士兵随手拉开一罐啤酒,仰头倒在嘴里,直接牛饮,“塞希尔团长都回去了,您怎么还在帝都星?”
“生病了嘛,贝尔塔星的气候不适合疗养,医疗也不行,殿下慈悲,留我在帝都星多住一段时间。”
叶源悠哉悠哉地说。
士兵上下打量他。发现此人虽然身量修长,手臂和腰间有种omega独有的柔韧,穿上军装之后,再和一群膀大腰圆肌肉发达的alpha站在一起,乍一看是有些孱弱。
面容也十分白皙,看起来和普通军人的古铜色皮肤格格不入,但……
你这红光满面的模样,说你发情了我信,生病?这不纯属鬼扯吗!
士兵感叹:“您真不要脸,居然装病来骗假期。”
叶源不以为意。
他忽然想起什么,“话说你们俞团和姜副团都出去大半天了,还没回来吗?我还说请他吃顿饭呢。”
士兵嘿嘿笑,“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您会这么好心请客?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您和几个军团长出去吃饭,事先说好了您请客,最后还是殿下给您付的账。”
叶源安然道:“毕竟我是殿下心腹爱将€€€€在第三军团蹭吃蹭喝了这么长时间,不请他吃一顿怪过意不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