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很好找,520就在手里,赛安利斯两次入狱,同样留下了大量的样本。
“520就是赛安利斯同母异父的兄弟,他母亲在离开亚特之后,接受了基因手术回到年轻状态,靠着亚特的权势彻底修改了自己的档案,从威廉斯特少爷的情人改头换面成了联邦军部的一名退役omega,此后,她认识了520的父亲,两人相爱,她很快再次怀孕。”
“然而好景不长,赛安利斯被他父亲囚禁起来,赛安利斯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患上了精神疾病。”
“赛安利斯是少数能驾驭机甲的天才,精神和身体素质极强,心理医生拿他束手无策。亚特手里有了另一个实验样本,没必要继续关着他,而且,威廉斯特家族内部竞争向来激烈,为了争夺家族资源,他也需要赛安利斯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
“在这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有能力安抚赛安利斯,而且赛安利斯无法拒绝的人€€€€”
“他的母亲。”
景延睁大了眼睛,脑子轰隆隆地响。
他本能地拒绝相信这样残忍的事€€€€赛安利斯被逼到活生生成了一个精神病,原来不只是因为亚特,还因为……他的母亲?
他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实验室里,被亲生父亲虐待,被当做毫无人权的试验品、器官库、血袋。
好不容易等到自己没了利用价值,还要被一群人轮番洗脑,试图把这些记忆从他脑海里抹去,让他继续给亚特当一个孝顺儿子,为了他在家族里的地位不断努力。
他不甘心。
他拼死反抗,让所有人都拿他没办法。
但是,就在这时候,一个据说早已死去的人出现在了他面前,怀着身孕,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然后做了和那些人一样的事情。
“对不起,但是我要保护我的孩子。”
那他呢?他就不是她的孩子了吗?
他已经接受了一切……为什么连最后的温暖也要被毁掉?
如果这是你们想的,那好吧。
如你们所愿。
无尽的绝望和恨意之下,赛安利斯再承受不住打击,产生了精神分裂。
€€€€你们要我忘记,我偏偏要记住一切。
€€€€你们想用我换去荣誉,我偏偏让你们一无所获。
这是何等的凌迟。
对于喜欢着他的人而言,又是何等的折磨?
景延四肢都不自觉地抽搐起来,痛楚如同电流窜遍全身,连大脑都承受不住,一阵阵撕裂般的痛。
这办法其实相当卑劣,但景佑不在乎。
如景延所说,赛安利斯确实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要救淮裴的父亲,作为曾经的受害者之一,他选择自保,这完全没问题。
但他这是自保吗?
在脱离亚特的控制和戕害之后,毫不犹豫化身为加害者之一,只是为了加深亚特的罪行,让别人也体会到他曾经遭遇的痛苦,报复那些人对他的冷眼旁观,就帮着亚特继续他罪恶的实验。
之后更是一手缔造臭名昭著的星际恐怖组织,让亚特如虎添翼。
€€€€亏他还能以联邦选民支持亚特为名报复联邦,说的那么义正言辞,就跟这些年Nidhogg做的事跟他无关一样。
按照他的逻辑,一无所知的选民跟风投个票就罪该万死,那他明知亚特在做什么,还装聋作哑,甚至沉浸其中,作恶做的不亦乐乎,又该怎么算?
挫骨扬灰吗?
赛安利斯这个人。
可怜是真的,恶贯满盈也是真的。
景延很想这是假的,但他知道,景佑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他开这种完全不好笑的玩笑。
他眼睛漫上血丝,手指死死握住扶手,以此来强行支撑他岌岌可危的心防。
终于,他找到了景佑话语里的漏洞,强撑着抬起头:
“没用的……”
景延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额角不断有汗水流下,声音嘶哑得不能听,“就算那个杀手是他弟弟又怎么样?”
“他的父亲长期虐待他,母亲也抛弃了他,你觉得他会在乎亲情吗?退一百步说,就算他在乎,会去在乎一个害得他被母亲抛弃的人吗?”
“在他眼里,那可不是他的亲弟弟,那是杀害他的凶手!”
他眼神近乎凶狠,死死瞪视着景佑,想要证明自己才是对的。
不,不需要证明,他就是对的!
景佑知道了又怎么样?
没用的。
赛安利斯根本不在乎这个弟弟。
想拿这种东西威胁他,不可能,只要景佑没办法,他最后还是得去救赛安利斯……
景佑居高临下看着他,缓缓摇头:
“你错了,小叔。”
“你得到的爱太多了,围绕着你转的人也太多了,所以你不明白。”
“赛安利斯恨520,这一点毋庸置疑,他从来没有善待过这个弟弟,但你忽略了一点€€€€”
“他是一个疯子,但他不是一个天生感情淡漠反社会的疯子,他有情感需求。”
“一个人在感情上的极度欠缺并不会让他失去对感情的渴望,反而会百倍千倍地在其他地方进行找补,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的人,在他快要渴死的时候,他会在意出现在他面前的那瓶水是香是臭吗?不会的,哪怕里面含有剧毒,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渴望。”
“赛安利斯不是今天才知道那是他弟弟,但他还是好端端地放任他长大了。”
“因为他别无选择,他只能爱他,他找不到第二个可以让他寄存亲情这种感情的人了,520就是他最后的浮木,抓住520才不会让自己沉下去,被黑暗彻底淹没。”
景延迅速回想了赛安利斯那一帮子家人,悲哀地发现,景佑这话确实是真的。
如果赛安利斯真的还会爱一个人,还能把什么人放在心里……
就只有这个从没见过面的弟弟了。
至于其他人。
父母?没有反目成仇都是他演技好;同姓的兄弟姐妹?勾心斗角一把好手,相亲相爱是想都别想;小辈?更是拉倒吧。
一个人对感情再失望,心底还是会有渴望。
这是本能。
但他还是忍不住喘着粗气反驳:“你刚刚不是说了,那是Nidhogg的杀手吗?那个叫520的不是自愿当杀手的吧?那就是被迫的?”
“你管把他关进恐怖组织,亲眼看着,强迫他接受毫无人性的杀手训练叫做好端端的长大?”
景佑轻描淡写地说:
“可他还活着不是吗?”
其他得罪过赛安利斯的人,可没几个还活着的了。
他越是无动于衷,景延就越发激动,他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子上,手背青筋暴起:
“那又如何?!就算他活着,也是因为赛安利斯想折磨他!他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只有活着才能被长长久久地折磨!这一点你难道看不出来吗,他对付亚特的时候就是这样!”
景延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杯盖哐当一声跳起,茶水泼出来,坐在他对面的人却连眼睫都没动一下,依旧稳稳当当端坐在座位上。
景佑下颌微微扬起,从下颌到肩颈弧度优美流畅,手肘放松地放在椅子扶手上,姿态舒展而优雅。
“强迫他成为杀手确实是折磨,甚至后面派他出任务更是故意折磨,但是,小叔,我说了€€€€”
“他还活着。”
景佑微微笑起来,“这就是最大的破绽和证据。”
“不要说他被我带走了,赛安利斯没有机会杀他€€€€520背叛了组织,Nidhogg把他关押起来严刑拷打,我的人去救援他的那天,从他身上发现了十几枚微型炸|弹,足够把他和他方圆百米炸成一片废墟,但是炸|弹没有炸。”
“一开始我以为那是因为我的人在入侵之前先一步切断了信号,Nidhogg的人才没能引爆它们。”
“但是,后来我在他身上发现了一点很有趣的东西€€€€”
“在那些炸|弹中有一枚炸|弹不是遥控的,甚至不是炸|弹,而是一种生物芯片,可以提前定时,倒计时结束就会给宿主注射一种致死药剂。”
“它不需要人去启动,反而需要有人去定时关闭。因为独特的生物特性,我的人没有注意到它,让它逃过了扫描。”
“在没人知道的情况下自然也没人去关闭芯片,520还在太空中就会变成一具死尸。”
“也就是说,如果赛安利斯想要他死,他早就死了,但是他却活了下来。”
“有人偷偷潜入了帝国,去关掉了那枚芯片。”
帝国有间谍在联邦,联邦当然也有间谍在帝国,这很正常,顺藤摸瓜抓出来就是了,甚至还能反向利用他们传递一些假消息,但这件事背后透出的意味却十分有趣。
景佑勾起唇:“知道这件事的只有Nidhogg的人,而整个Nidhogg愿意冒死帮他的那个人在他被救之前就已经落在了赛安利斯手里,也就是说,想做,而且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赛安利斯。”
“€€€€他不想520死。”
他近乎叹息地说:
“恨成这样,怀抱着无边的恨意想要和全世界同归于尽,却还是愿意在这时候放过他,你说,他得有多爱这个弟弟啊。”
景佑说到这时,心底微微一动€€€€
或许赛安利斯一开始安排520去刺杀他,不仅是想找个借口处置了520。
他也想看看,这个他唯一寄托了感情的同胞兄弟,在生和死之间,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那三天的潜伏,或许是这对从出生起就注定不能和平相处的兄弟一生之中唯一以真实面目相处的时光。
纵使这短暂的相处背后是不见底的深渊和血仇。
“…………”
事实面前,景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景佑指尖抵着茶杯,把撒出来不少的茶水推离面前,抬眸看向景延:
“现在你明白了吧,双方站在同等条件下才叫谈判,而现在占据优势的是我€€€€他碰不到我父亲,但是他弟弟却在我手里,就连他自己也在淮裴手里,要杀要剐是我说了算,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景延活像喉咙口堵了颗石子,嗓子干涩得咽口口水都疼,腿一软跌坐在椅子里。
景佑站起身,乌发滑过耳廓,顺着肩颈落下,一半堆积在肩头,遮住了金色的鸢尾花绣纹,他一把按下联络官的联系按钮,平淡地吩咐:
“通知安全署,让他们把520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