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自己人也烧,疯了吗?”一旁的小将说道。
“下一批拉上来。”郝常骑在战马上看着那些被拉过来的奴隶,神色中浮现出得意之色,“这些人还真是好用。”
只要控制所谓的家人,许下活下来就赐丹书的承诺,或者许以一些口粮,就能够让这群丧失理智的奴隶们冲锋陷阵,比什么都好用。
身上浇油,奴隶们被放出盾牌往前冲锋,弓箭手漫不经心的提起带火的箭矢,一箭射去,无数的火焰当即点燃,焦肉味,惨叫声,刀光剑影和血液,让无数宁军士兵都胆寒的方法,却让郝常看的极其兴奋和热血。
“啊!!!”战场上传来一个宁军士兵的惨叫,他整个人都被抱住烧红了。
“将军!”旁边将军想要阻止,却被郝常用剑拦住。
“怎么,想跟他一起死?还是想试试那种冲锋陷阵的感觉?”郝常的唇边咧开笑容,在火光下看起来格外的阴森可怖。
比起那些奴隶,这个人更像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而这就是他们的大王为他们选择的主帅。
“此一役恐怕要用人命去填。”宗阙身边的副将双目赤红,浑身都在轻轻颤栗。
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但将士们同饮同食,谁会不心疼自己的士兵!
这样的颤栗不止是他,即便沙场无眼,这样的作战方式也太过于骇人听闻。
宗阙眺望远方的火光,判断着两方的距离,弓箭的射程太短,即便蓄满力,最多不过三百米,而双方战场的距离远远超过了这个距离。
宗阙收起了剑,打开了马边的挎兜,从其中取出长长的枪管和支架下了马,寻了山坡上的一块大石头撑住了支架。
“将军?”副将有些疑问,却见男人调试着那件黑色管状东西的各个部位,眼睛贴在其上。
宗阙确定着方位,定点在远处中间处的人脑袋上,这场战役霖军可以取胜,但付出的代价太过于惨痛,沙场征战可为国为民,却不能为了一个人扭曲的心理而肆意挥霍人命。
方位确定,宗阙屏息扣响了扳机。
他本没有打算用这个东西,但这东西就是为了这种时候而准备的。
一声枪响,在这个战场上吸引不了多少人的注意。
却足以让郝常的血当着所有将士的面溅在他旁边将军的脸上,血肉模糊,刚才还举着剑洋洋得意的人瞬间从马背上掉了下去,让那将军的眼睛瞪到了极致,也让守在旁边以及观望着那里的人纷纷张大了嘴巴,一时不能言语。
“主帅?!”
“出什么事了?”
“难道是天罚?天降惩罚于我宁国吗?”
“是天谴,一定是天谴!”
“脑袋都炸了,一定是上天降罚。”
万军丛中,被守在后方的主帅突然炸了脑袋,足以让后方所有宁军恐慌起来。
而这样的气氛还在弥漫,天神降灾,足以让很多人惶恐不安,霖军虽一时不明所以,却朝着慌乱的宁军攻伐了过去。
宗阙收起了支架,在所有将领震惊的目光中收好了那支狙击枪,骑上了马背:“宁国违背人性,必遭天罚,今日所见之事勿要对外人言。”
所有将军纷纷行礼应道:“是!”
即便是最精准的神射手,也不能如此取敌将性命,这样的力量就是天神所授,长襄君也必是得到了天神的眷顾。
“冲阵!”宗阙拔出了剑道。
所有将军皆是身躯一震,拔剑跟随,他们跟随在天神所授之人的身后,怎会失败!
霖军士气大振,宁军惶恐退后,北翼却逢急冲而回的霖军铁骑,南翼则碰上会吾将军所率部众,一应兵甲兵器皆抛,早已毫无斗志,任凭霖军砍瓜切枣般杀戮包围。
“降者不杀!”宗阙再下命令。
那乌泱泱的宁国大军几乎是没了战意,被合围其中,毫无冲阵之斗志。
宗阙勒住马缰停住了战马,天光破晓,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驱逐了夜色的阴暗和寒冷。
此一战战死者很多,战后清点不仅有士兵们的尸体,还有投降者的人数。
血腥的味道充斥,身上皆染着血的将领们围在主帐之中,柳不折轻嘶了一声,介绍着那穿着破烂盔甲的年轻人道:“将军,这就是宁国叛军的首领,他很仰慕将军,此次北翼能够获胜,也多亏了他们从后方支援。”
“拜见长襄君。”进来的年轻人有些瘦削,看着宗阙的眼睛却仿佛能够放出光来。
他膝盖跪的相当结实,宗阙行至他的面前将人扶起:“不必多礼,此次多谢你们支援。”
“是柳将军递了信过去。”年轻人看着宗阙道,“我们知道霖国打过来,都很高兴。”
“很好,先带人前去包扎伤口,安顿下来。”宗阙说道。
“是。”士兵请人出去,那年轻人还有些依依不舍。
待他出了营帐,宗阙的目光落在了柳不折的身上:“此事你未报于主帐。”
“当时战事紧急,末将也只是一试。”柳不折抱拳道,“若能招揽,也不必等到战后成患。”
“若他们不助,柳将军置霖国将士于何地?”宗阙语气冷肃。
“末将虽有把握,可此次确实莽撞,末将愿接受惩罚!”柳不折当即跪地道。
有功当奖,有过当罚,如此才能军纪严明。
“四十军棍。”宗阙说道。
“是!”柳不折起身往外走。
战场在收拾整顿着,唯有一处在打军棍,棍棍到肉,声音传出很远,让不少士兵探知着。
“出什么事了?”
“此战不是胜了,怎么柳将军还被罚了?”
“好像是擅自做主与宁国叛军合作。”
“似乎是未得到回信就行军造成的。”
“将军果然军纪严明。”
“公子,那人真是活该。”一旁整顿的叛军马车上,少年探看了两眼回首说道。
“他做时必然已经料到了会有罚。”车上绿袍公子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道。
“有罚还要如此做?”少年不解。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柳将军此人用兵甚诡,他做此事,是为我们能被霖军接纳。”公子说道,“日后不可无礼。”
宁国叛军,虽与霖军殊途同归,但若是生了野心,划分政权,也同样有可能被剿灭,他们大多不过是想要活下来的百姓,如此相帮,是最好的路径。
“可他昨日一见到公子就叫美人。”少年说起就有些生气,“实在是轻浮。”
“他应该是看穿了我脸上的面具。”公子叔华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面具。
这张面具是长襄君所赠,让他知道了当年公子樾流亡时如何能够做到金蝉脱壳之秘辛,也让他能够多年隐居不被外人所察,长襄君所赠之物精致入微,连他都要寻摸边际很久,可是柳不折却是一眼看出来了。
长襄君师从柳不折,剑法有相似之处,想来面具之法也是当时从沂国习得,有如此精妙之物,他输的不冤。
“美人!美人!!!”柳不折被打着军棍,看着远处掀开的车窗挥手叫道,“啊!!!疼!!!”
“公子,我还是好生气。”少年握紧了拳头。
“别生气,我们很快就要离开此处了。”叔华看着关上了车窗,看着手中的书道。
出世之人,本不该再入世,只是宁王愈发失德,罔顾性命,而他不忍这些原本是百姓的人沦为牲畜,连反抗都被彻底湮灭,才相助一二。
此次相帮,许多百姓也能归于田野,不必受战乱之苦,这支队伍散了,他也该回到他该回的地方去了。
“公子不想看到那个人后悔莫及吗?”少年小心询问道。
当日之仇,他一直铭记在心。
叔华抬头,略有思忖道:“你说宁王?今日一役,宁国气数已尽,他必然会死,既知结果,也没必要再跑上一趟。”
那个人的生与死已与他无关,他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将要亡国的暴君,该被消灭,仅此而已。
在意一人时,愿为之肝脑涂地,不在意一人时,好像连听到他的存在都觉得占用了时间。
“是。”少年看着他清淡的面色笑道,“我都听公子的。”
“美人啊……”柳不折一边呲牙咧嘴,一边感慨。
宗阙吩咐了安顿宁国叛军之事和战后诸事,出了主帐看着叫嚷的让士兵暗暗发笑的柳不折道:“还剩多少?”
“还剩十棍。”打下的士兵说道。
“哦……哦……”柳不折疼的呲牙咧嘴,“宗阙你暴殄天物啊!”
“天物?”宗阙看着他有些疑问。
“怎么,我不配当天物吗?”柳不折看着他的眼神顿时十分不满。
“将军,柳将军说的是宁国叛军的军师。”副将没好气的说道,“柳将军昨日一见那文气彬彬的军师,立马就叫人家美人,害的双方差点儿打起来。”
“那是个美人嘛……宗阙你暴殄天物……啊!!最后一棍子那么重,魂都要打出来了!”柳不折嚷嚷着。
所有将士的目光却落在了宗阙的身上,副将磕巴的问道:“将军暴殄天……天物?”
他们将军不是跟大王是一对吗?这怎么还跟叛军军师扯上了?
领兵打仗还碰上个旧情人,大王怕不是要降罪。
“那东西只是估摸着做,是奉樾转交的。”宗阙闻他话语,已知所谓军师的身份。
面具做出来,只需要贴合脸部,其余当然是越普通越好,才能隐藏在众人之中。
“你这手艺真是差劲,以后别说是我教的。”柳不折嘶了一声就要爬起。
“我这里有上好的伤药。”宗阙看着他道。
柳不折捂着屁股就往后跳:“不用了,我自己能好。”
“三日后要行军,不要讳疾忌医,来人,将柳将军扶回营帐。”宗阙面色平静,从怀里取出了伤药。
副将们已然明白自己之前是误会了,上前按住了柳不折就往营帐里拧。
“我不回去,我不上药……”柳不折脸色狰狞,拼命抓着帐边都想爬出来,却最终被拉了进去。
一番折腾,半晌后整个营地都响起了一声惨痛的叫声,让所有闻声者都心肝一颤:“啊!!!!!”
“怎么了这是?!”
“敌袭?!”
“不是,是给柳将军用了将军给的伤药。”
“将军给的?良药苦口嘛。”
柳不折惨痛了三天,三天后确实能如常骑马了,只是看着宗阙的目光都是控诉和虚弱:“你也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