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看不好,你可以取我的命。”宗阙看着笑的前仰后合的士兵平静道。
他选择医术自然有自己的目的,不管是什么时代,人类都免不了病痛的折磨,而富贵之人惜命,为了治病,更是会不惜代价。
而这个时代阶级划分鲜明,贫富差距极大,混乱交替的时代,贵族甚至可以悄无声息的夺去平民的性命而少有人对此置喙。
一旦跨越这个跳板,没有人再敢置喙他的发色和眸色,没有了这一层阻碍,许多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几个士兵看着中间平静的少年,一时竟有些拿不定主意。
“还是让他去吧,如果真的耽误了汉德老爷的病,我们都得受罚。”旁边的士兵小声说道。
“好吧,小恶魔,我送你去,如果你治不了,我当即就会砍下你的头颅。”为首的士兵抬高了下巴道。
士兵护送,即使亚斯城中有不少平民对宗阙的发色侧目,也没有人敢上前去说些什么,只是会在他们离开后悄悄议论。
“这样的脏东西怎么会进城?”
“他是要被送去上绞刑,重新送回地狱之中吗?”
“瞧他那肮脏的颜色,他竟然还敢出现在阳光下,真是脏了我的眼睛。”
宗阙不必听话语,只看那些神色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做什么的?”伯爵府的士兵在看到宗阙时已经拔出了剑。
“哎哎哎,等等伙计,他说他是来给汉德老爷治病的。”带着宗阙前来的士兵举起了手说道,
“这种被恶魔诅咒的人也会懂医术吗?”看守的士兵蹙着眉看向了他身后的少年。
对方很瘦削,身上的衣服布料也很劣质,虽然打理的很干净,但那双黑眸看着就让人觉得不详。
“他连鞋子都买不起,不会是来诅咒汉德老爷的吧?”另一个士兵用剑蓦然指向了宗阙的鼻尖道,“喂,小子,在亚斯城里撒谎可是会被判处绞刑的。”
宗阙看了一眼直抵鼻子的剑,目光落在了握剑人的身上道:“你的手臂受过伤。”
那士兵的眉心一蹙,对上少年平静的目光,心中莫名有一种颤栗的感觉,这不该是一个普通少年应该拥有的眼神:“哦,我的伤在哪里?”
宗阙以手挡开了他的剑尖,在对方戒备的视线下握住了他的手臂一处道:“这里,因为受过伤,虽然痊愈了,但你挥剑的速度比以前慢了很多,下雨天就会疼。”
士兵的面色一变,收回了剑面色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人道:“你能治吗?”
“能,十枚金币。”宗阙估算着这个世界的物价道。
那士兵喉咙间一哽,让开了位置看着其他人道:“他确实懂医术,你们看住他,我去向伯爵通报。”
“好。”其它士兵同样面色复杂。
宗阙没等多久,庄园之中就有仆从匆匆赶出,上下打量着他道:“跟我进来吧,要是你治不好老爷的病,可是要被处以绞刑的。”
“嗯。”宗阙应了一声。
【宿主,他们威胁人的话都一模一样。】1314说道,【真是瞧不起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安静。】宗阙说道。
1314瞬间安静如鸡,并记录下了它们家宿主可能不太喜欢这句话。
仆从轻哼了一声,转身道:“跟我来吧。”
宗阙跟上,行走在这个堪称巨大的庄园之中,此处林木茂盛,休闲之地一应不缺,而远处的建筑更是巨大,说是庄园,更像是一座城堡。
宗阙进入庄园内,被要求换上了鞋子,上了几层楼梯,才在仆从打开的房间里看到了那个大腹便便的伯爵。
他身上穿着相当精致的服饰,上面坠饰着金器,手指上更是戴着宝石戒指,处处彰显着自己的富贵和地位,只是毛发稀疏,臃肿的身材破坏了衣服的美感,让他坐在椅子上的每一个举动都会带来嘎吱的声音。
宗阙只看了一眼,中年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粗喘了一下气道:“听说你能治好我的病。”
“是。”宗阙观察他的面色说道。
“可你看起来不像一个医师,而且身上没有带任何的器材以及医药。”汉德伯爵摩挲着手指上的戒指道,“你要知道,从我这里骗取钱财的人都会死的很惨。”
“我知道,您可以随时监督我。”宗阙说道。
“好吧,如果你能治好我的病,你想要什么?”汉德伯爵问道。
“一千枚金币。”宗阙说道。
“真是个贪心的孩子,不过我喜欢。”汉德伯爵端起了茶杯道,“接下来你要怎么治呢?”
宗阙看着桌面上的东西,走了过去,将其上的餐桌布叠了起来放好道:“手放上来。”
汉德伯爵将手腕放了过去,宗阙的手搭在了他的脉上。
“这样就能治病吗?”汉德伯爵有些好奇,“这不会是什么巫术吧?”
“是诊脉。”宗阙收回了手道,“能治,但从今天开始伯爵要戒糖,戒油腻,盐也不能吃的太重。”
“戒糖?!”汉德伯爵瞪大了因为肥胖而挤小的眼睛道,“没有糖我要怎么活下去,这绝不可能!”
“那您的寿命将不足一年。”宗阙说道。
汉德伯爵那一瞬间脸色涨的通红,甚至有些凝重:“好吧,还有什么?”
“接下来需要找齐我需要的药,准备好我要用的器材,当您的身体调理到可以时,我会为您去除病根。”宗阙说道。
汉德伯爵看着面前的少年,对方穿的明显是一位穷苦孩子的衣服,可是却没有那群孩子身上一丝一毫的不沉稳,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暂时落魄的贵族:“好吧,那就拜托你了。”
他的病没有医生敢治,如果不是真到了没办法的时候,他也不会到处寻找医生,更不会随便听一个少年的吩咐。
“莎莉,帮他安排一个房间,给他换一套干净点儿的衣服。”汉德伯爵说道,“准备他要的所有东西,但派人看好了他。”
“是。”女仆进来,恭敬问好行礼后伸出了手道,“这位先生,请问您的名字。”
宗阙眉头微动,用了原身的名字:“爱伯兰。”
“爱伯兰先生,请跟我来。”莎莉说道。
宗阙跟了过去,被带到了一间相当宽敞的房间。
这里铺着厚重的地毯,有着宽大的床,每一样东西都在诠释着这位伯爵的富贵,宗阙进去没多久,女仆送来了衣服,并告诉了他浴室所在的地方。
但告知并不代表他可以在这里随意行走,宗阙端上衣服去了浴室,也终于在这个时代好好洗了个澡,换上了略显宽松的衣服。
这个时代的衣服偏向于繁琐,宗阙对着铜镜系上了腰带,将略长的发丝扒梳到了脑后走了出去,却让等候在外的女仆眼睛亮了一下称赞道:“爱伯兰先生,您穿这个真合身。”
“我需要纸笔。”宗阙朝着自己的房间走了过去。
“好的,马上为您准备。”女仆跟随其后说道。
宗阙进入房间拉开了窗帘,在纸笔送来时坐在桌前记录着自己需要用到的各类药草,器械,并在上面画上了具体的图。
这个时代的药材并不缺短,只是很多东西还没有被发现它们的用途,而汉德的身体需要用到手术。
记录了数页的纸张被宗阙递给了女仆,对方轻轻捧过,离开时却是放到了汉德伯爵的桌案上。
其上整齐而有锋芒的字迹让汉德伯爵看了很久:“吩咐下去,按照他的需要去准备东西。”
字是只有贵族才能学的东西,而那精致的画代表着对方受到过极好的教育,或许他的病真的有救了也说不定。
一应东西都在寻找,相比于宗阙需要的器械,药材的寻找反而是最快的,当药株摆在了宗阙的面前时,这座庄园中也升腾起了极其浓郁的药味,让过往的仆从纷纷变色。
“天呐,那么漆黑的药汁,那一定是恶魔的杰作。”
“他的样子就很像传说中的恶魔。”
“他会不会是想杀了伯爵取而代之?”
庄园中传着这样的言论,宗阙却将制成的药丸摆放在了汉德伯爵的面前:“一日一粒,饭后用温水吞服。”
漆黑带红的药丸散落在盒中,汉德伯爵因为这几日的戒糖戒油情绪已经带了一些焦躁:“这看起来像恶魔的东西。”
“你可以试毒。”宗阙说道。
汉德伯爵从宗阙的身上扫过,看向了一旁的仆从道:“你过来吞服一颗。”
那仆从面色大变,几乎要晕倒在地上,哀求道:“老爷……”
“如果你试了,将会得到十枚金币。”汉德伯爵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道。
这里的仆从一个月的薪水也不过是两枚银币,这已经是外面的人羡慕不已的价格,而十枚金币就像是天降横财,而这只用试一枚药而已。
仆从走了过去,拿起一枚药丸送进口中,咀嚼时整个脸色都扭曲了起来。
汉德伯爵看着他的神色紧张道:“怎么了?”
“这药太苦了……”仆从努力吞咽下去,整张脸都被苦的皱了起来,可除此以外,他服用了很久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的症状。
“你要是担心有毒,可以等到明天。”宗阙说道。
汉德伯爵有些迟疑,不管是病痛还是戒糖都让他备受折磨,他捻起一枚药丸道:“这个很苦。”
“用温水吞服。”宗阙重复了一遍。
汉德伯爵有了片刻的尴尬,他让仆从捧来了温水,下定决心般将药送进了口中,连忙服水吞咽,在没有任何反应时,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这个要吃多久?”
“一个月。”宗阙说道,“请尽快帮我准备器械。”
“好吧。”汉德伯爵重重呼吸说道。
药丸服下并没有什么症状,可当晚一向失眠的伯爵却睡得相当熟,一直到天亮时才睁开了眼睛,而在上了厕所之后,他感觉自己的浑身好像都轻便了很多。
“今天有什么不舒服吗?”汉德伯爵问着昨天的仆从道。
“感觉身上很轻松。”仆从也在感慨那枚药丸的神奇,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而且肩颈上一向的疼痛好像都缓和了很多。
“看来他真的是一位医生。”汉德伯爵轻轻松了一口气,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道,“你下去吧。”
仆从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迟疑,开口道:“老爷,您昨天说试药可以得……”十枚金币。
他没有全部说完,汉德伯爵却已经明白了意思,他笑呵呵道:“我想你听错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吃出了毒,我会给你十枚金币,但你并没有吃出来,而且还吃了医生给我的药,你要知道那些药是很珍贵的,而我还没有让你付我钱。”
仆从的面色一变:“可是……”
“不要太贪心,否则你可能丢掉自己的工作。”汉德伯爵说道,“下去吧。”
仆从欲言又止,却是不太甘愿的出了那间房间。
【宿主,你要小心,这个伯爵说不定会赖账。】1314提醒道。
【放心。】宗阙坐在桌前,看着从仆从那里借到的书籍,了解着这个世界。
1314意识到自己瞎操心了,得罪仆从对方可能没办法,得罪宿主,病好了也能再得重病。
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
这座庄园很富贵,却也很美,草坪修剪的很是整齐,外面开满了鲜花,只是没有女主人,汉德伯爵唯一的儿子更是远在巴伦城。
阳光太烈的时候宗阙会待在房间里,而在晨间午后则会在庄园里找到一处阴凉地翻看来这里的书籍,人来人往,但随着汉德伯爵精气神和脾气的变好,之前还敢小声议论的仆从们都紧紧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