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忌惮天神,可神物就是神物,天神不知能否使人寿命延长,真龙却是实打实的宝物,出现于传闻之中,便是不能全得,能分一杯羹也是好的。
“龙虽为神物,但真身丑陋不堪,只可远观,近看实在有碍观瞻。”潋月举杯道,“月敬各位,赔个不是。”
有人欲言,却在其他人举杯时暂且按捺下了性子,饮了他敬的酒。
“国师也莫要小瞧我等,他地不知,我幽地王族绝非胆小之人。”一人饮干了此杯说道,“莫非是国师舍不得?”
“诸位在巫地还要停留几日,总有见到的时候。”巫厥开口道,“何必如此着急。”
“巫王邀请时可并非这般说的。”那幽地王族冷哼了一声道,“若巫王不忍心动手,我们可自行动手。”
巫厥微敛了眸,潋月询问道:“什么动手?”
他未等到巫厥的回答,下一刻看向殿外时眉头蹙了起来起身道:“王,月不胜酒力,先行告辞。”
“国师若是觉得头晕,可去后殿休息片刻,喝些醒酒汤,此刻贸然退席,实在不好。”巫厥声音并不急厉,可宫人侍卫驻守此处,没有留下丝毫离开的空隙。
潋月与他对视半晌,收拢掌心坐了下去,巫厥收回了视线,其他王族皆是推杯换盏:“巫王请。”
“请。”巫厥断起了酒杯道。
酒过三巡,已是半酣,殿外蓦然有龙吟声作响,潋月直接起身道:“月还有要事,先告辞。”
他匆匆疾行,这一次巫厥却未派人阻拦,而是着人跟了上去,座下已有人卧倒,似是不胜酒力,但也有人还是意识清醒:“巫王不阻拦吗?”
“国师去了也无济于事。”巫厥起身笑道,“若是两败俱伤,想必诸位也乐见其成。”
巫的地位居于王权之上,王族之人怎会不忌讳,不过是不能贸然动手,以免给自己扣上不敬天□□声,被其他王族讨伐罢了。
座上无人搭话,有了富贵和权力,最想要的便是长寿,其他的什么天神也好,民心也罢,不过是巩固王权的东西而已。
巫厥转身道:“厥被酒水沾湿了衣服,先去更衣,随后与诸位一同看好戏。”
众地王族齐聚,自然不仅仅是为了观龙,没有到手的利益,谁会只为了一观前来,既然来了,想要分上一杯羹,自然会带巫来。
巫有凌驾于王族之上的,自也有服从的,众巫齐聚,才可行猎龙之举。
龙吟声不断,让那包围着整个圣地的结界都在不断震颤着,却无法破坏分毫。
巫厥从殿中走出眺望着那处,旁边有侍从附耳道:“王,成了大半,但有一些未进酒水。”
“那就只能我助他一臂之力了。”巫厥从袖中抽出了一个湿漉漉的棉袋道,“这毒还真是厉害。”
入水无色无味,让人看起来好像睡着了一样,悄无声息间便能夺人性命,但毒药这种事自也有如他一样防备心重的,若想灭除后患,便要斩草除根!
“是。”侍从退去。
宫殿周围有火光闪烁着,潋月看着环坐在圣地之外的众巫和刀斧手停下脚步,眺望着此处圣洁的高台,在侍从的护卫和刀斧手的戒备下却未动手阻拦。
龙吟声从高台之上传来,似乎时时在挣扎着,侍从有些不安道:“国师……”
“轰!”
一声巨响从主殿的方向传来,让整个大地都在震颤。
“是地动吗?”
“莫非是地龙翻身?!”众人惊恐不安,连那结界看起来都有些震荡。
连绵不绝的巨响声不断传来,远处的宫殿坍塌,让整个大地都在摇晃,有人跌坐在地上,有人惊慌的抱着头尖叫,连有的刀斧手都无法拿稳手中的武器,结界更是有支离破碎之感。
一片混乱,硝烟味混杂着血腥味传来,殿中诸人有想要将旁边的人搀扶起来逃跑的,却发现伏案之人早已绝了气息:“巫王!!!”
然话音刚落,房梁砸落,一切愤怒嚎叫都被掩埋在了其中。
月色并不明亮,只有区区半月悬挂高空,不论人间如何变化,都只是淡淡俯视着。
那一席白衣在混乱之中穿过了人群,发丝与发带交织飞舞,伴随着月色跨入了结界之中。
“国师!”有侍从喊道,却无力起身阻拦。
“国师不可。”有一巫开口道,却见那道身影直接入了塔中。
地面的震颤并未停止,主殿焚烧的火光点亮了暗夜和整个王城。
王撵匆匆到来,巫厥下了步撵询问道:“国师呢?”
“此处。”高台之上传来声音。
巫厥抬头看了过去,在看到那月影之下剔透到仿佛能随时乘风归去的人时,目光暗沉了下来。
王权争夺,野心博弈,他已是一身泥泞,得到了王位,却失去了周围的所有,可此人却还仿佛清风明月一般不染尘埃,但他也应料到今日的结局了。
“国师还是束手就擒吧,相识一场,厥也不想做的太绝情。”巫厥说道。
“为何如此说?”潋月垂眸看着他笑道。
天地之下,皆如蝼蚁,王与其他人并无不同。
“国师当真要厥说?”巫厥看不清他的面色,但却觉得他实在有些有恃无恐。
“说便是了,有何迟疑?”潋月笑着问道。
巫厥示意,身后宫人上前道:“国师潋月,于槁地之中私放山匪强盗,致使槁地百姓受其迫害,是罪一也;派人谋害二王子弥,使其周身溃烂,王族子嗣凋零,是罪二也;为解先王之诅咒,向先王献计转移于大将军之体,致使巫地君臣不和,痛失良将,又以巫术不精致先王反噬而亡,是罪三也;王登其位,为巩固位置,以神迹真龙吸引各地王族,致使其殒命,是罪四也……”
条条宣读,周围侍从巫者皆是震撼不已。
“怎么可能?国师怎会如此?”
“国师绝不会做此事!”
“不可能,若侍奉天神者如此污秽不堪,又怎会降下霞光?”
“国师可认罪?”巫厥扬声问道。
“认罪。”潋月撑在高台之上朝他笑着,“王早有准备,只是还有数罪王是不知的,比如先王的诅咒亦是月一手导致。”
底下侍从巫者皆是齐齐吞咽口水,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还有一事,弥向大王子下的药亦是月给的。”潋月笑道,“那药不绝生机,只是王从此再无生育能力。”
巫厥本是淡定,闻言时面色大变:“你说什么?!”
“说王再无生育能力。”潋月轻轻笑了起来,愉悦到浑身都在震颤。
“弓箭手!”巫厥气息颤抖,眸中全是狠意。
“王,不可如此,还需要到解药才是。”一旁的宫人劝道。
“你以为他会给我?将那条龙给我猎下来,今天一个都别想跑!!!”巫厥的眸中有些赤红,“国师别急,待你死了,厥必让你的尸体被众人凌辱践踏!”
只要猎到那条龙,一切毒皆可解,他要让这个疯子用最凄惨的方式死去!
“多谢王。”高台之上传来了笑声,一物从高空坠落,直直落在了巫厥的脚下,“月这就将真龙献给您!”
那物落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的时候瞬间四分五裂,但即便如此,也能够从残骸上看出那是一条龙的雕塑。
巫厥怔怔看着,脑海中各种思绪翻腾,蓦然粗喘着看向了高台处道:“你休要骗我!!!”
白日的龙影是此物所化?没有真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有人见过那条蛟,那条蛟可化人。
潋月看着那几乎疯狂的人笑道:“月何须骗你,真龙不是已给你了吗?”
“给我上去搜,务必将那头龙拖拽出来!”巫厥下令道。
“是。”随从的侍卫和刀斧手皆是往塔中闯入,可刚刚打开殿门,一股热浪却从里面翻涌了出来,直接逼退了众人。
浓烟和火浪也在此刻翻涌蔓延出了塔壁,向塔顶吞噬而去。
“王,里面全是大火,根本进不去。”侍卫带着满脸的漆黑汇报道。
“废物!”巫厥抓过了他的衣领,看着高塔之上的人努力思索着,难怪他有恃无恐,难怪他不畏惧他的威胁,他一早便有此招。
这个疯子,一开始便没有将所有王族放在眼里,他不要权势,他要他们死。
难怪他一早遣了乾和坤出去,难怪他敢火烧此处。
“国师,那条蛟不在此处,但翻遍天下,本王也会让它跟你去地下团聚!”巫厥看着高台之上的人道。
一个人看起来再毫无破绽,也是有软弱之处的。
“那就希望王能活到那时吧,九重莲之毒可不是只有服下才会中的,希望王能活到那时!”高台之上的声音笑道,其中已带了几分被烟火燎过的沙哑。
巫厥目呲欲裂,几乎恨极了他:“便是本王死了,你那头蛟又岂能逃得过天下人之手……”
便是要死,也不能让他死的这般畅快!
他必须带着牵挂去死,让魂魄都不得安宁。
潋月的身体滑下,在熏来的烟雾中轻咳着,血液从唇角滑落,染红了一身白衣,细语轻喃:“他不会再相信人类了。”
被全然信任的人背叛,拔下了他的逆鳞,小龙没有对他动手是心存良善,但他不仅不会回来,还不会再相信人类。
不相信好,作为真龙,只要不接近人类,无人能对他造成威胁。
风声呼啸,火浪席卷,巫厥再不闻塔顶之声,他直接拔出了旁边人的剑,疯狂砍着旁边的建筑:“去给我找,去给我找那条龙,全部都去找,要抓活的,不不,死的也行,我吃下他的肉就没事了,就能活!”
旁边的侍卫对上他的神态浑身都是僵硬的,却被他踹了一脚:“快去!”
“是是是!”侍卫从地上爬起,招呼着人离开,旁边的侍从皆是看着他发疯,不敢靠近半分。
那提着的剑胡乱挥舞,那双好像染着血的眼睛看向了原本巫地的侍从,提着剑笑着走了过去。
“王饶命啊!”
“王……”
天空之中有闪电划过,惊雷声轰隆隆的响起,不过一瞬间,大雨瓢泼落下,砸的人身上生疼,瞬间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来。
巫厥提着剑并未停下,可在这无尽的雨声中却有一道龙吟之声自天际响起,与白日的若隐若无不同,那声音似在天边,又似近在耳畔,震人心神。
所有人仰头看去,那条从云端探头的龙一声长吟,无数的风雨朝着高塔席卷而去,大量的水雾腾起,却又瞬间被浇灭。
视线有些模糊,可这样的天地威力,这样的见首不见尾却让人皆是震惊当场。
“是龙……”
“真的是龙……”
龙吟不绝,尾端轻甩,那被无数巫维持的结界瞬间如同被砸了的镜面一般布满了裂纹,在雨水之中溢散消失,围在此处的巫皆是吐出了一口鲜血,有的甚至直接晕厥了过去。
力量被强行打破,必遭反噬。
“快,快把它抓起来,快抓起来!”巫厥转身吩咐道。
可暴雨之中竟无一人听他所言,巫厥环顾四周,索性自己提着剑向塔内冲去。
他不能死,他绝对不能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能让别人的阴谋得逞,他才是那个凌驾于天下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