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娇养,心性不知如何,先前入睡时还需师尊陪在身侧,若知他在,不知是否会被吓哭。
衣带一应整理好,乐幽出了门,庭中景象自有变化,被风吹拂至面前的树叶断片上已蕴了剑光,倒是刻苦,进境还算不错。
“休息好了?”院中有平静声音传来。
乐幽后背一惊,看向了那传出声音的凉亭,才发现了那处坐着的男人。
寥郅尊者,他本非易忽略之人,只是身上气息敛尽,若非他开口,无人能察,已至臻境?
宗阙未得回答,看了过去,洞府之外的青年眸中似有迟疑之色转过,却是含了恭谨,上前来行礼道:“是,弟子休息好了。”
“休息好了便继续。”宗阙说道。
乐幽眸中有迟疑之色划过,观察此处飘落树叶,思索着是否为练剑,但此事不能确定,若做错了,必会引人怀疑。
他一时未动,宗阙已召出自己的灵剑。
乐幽轻怔,见那浮于半空的灵剑,心觉此人竟是要陪着他练剑。
可他并无记忆,剑式必然不同,高手探查,只需些许不同便可察觉异样。
但他身体并无半分不适,若是此刻改口,反而让人生疑。
这师尊未免有些太过负责,这般教导,便是教出来了也是个木头脑袋。
左右躲不过去,乐幽沉了一口气召出了灵剑,剑柄之上名字浮现,朝晖,他本以为灵剑会抗拒,却是十分合手。
灵剑认主,他亦为主吗?连自己的主人是谁都辨别不出来,干脆改名叫笨剑算了。
那浮于空中的剑飞了过来,乐幽挥剑之时,这身体竟是自有记忆的。
招式流畅,乐幽悬起的心渐落,却被那飞于空中的剑逼的层层后退。
他之剑式实在太正,若想取胜,也该学的思维多变些,但此时还是算了。
庭院之中剑戈交鸣,乐幽逐渐熟悉着身体记忆的剑式,但这样一直被压着打,一连数日皆是如此,实在是有些憋气。
一边是暴露,另外一边是憋气,乐幽执剑后退数丈,看着那庭中静坐未曾抬眼之人,告诉自己一定要压得住火,否则……灵剑从颈侧擦过,一缕发丝落地,乐幽唇角轻抿,翻转剑式,一声轻鸣,转步滑身,直接越过了那灵剑的防御。
其上剑意他不可敌,但为何要用己方的短处去碰对方的长处,那不是与自己过不去。
剑身随翻身指向那亭中静坐之人,未有丝毫停滞,以他如今的修为,即便拿了上品灵器,想要破开对方的防御也是不能的。
可他未止,对上对方抬起的眸时却是心口微闷,怎么回事?
他想要翻身收剑,却见一道流光落于男人掌心,剑光被挑。
乐幽转身再攻,却再次被轻描淡写的拦住,实在是瞧不起人!
剑戈交鸣,可即便乐幽拼尽了一身剑术,角度如何刁钻,对方都未从原地挪动一步。
最起码给他从凳子上起来。
双剑交叠,剑声交鸣,乐幽看着那刺向自己颈侧却无法躲过的剑身,瞳孔微缩,那剑却稳稳停下,从他的颈侧挪开。
此人当真强大,即便是他从前化神修为,恐怕也要掂量几分轻重。
“从何处习得的剑式?”宗阙收回灵剑问道。
乐幽心神一滞,糟了,太执着于胜负,反而暴露了。
原身会的剑式他都会了,也不至于太糟糕,本是一人,未察觉神魂异常,那么他只要咬死了,对方也不能强让他认。
“这是徒儿新学的。”乐幽对上对方平静的目光时心中微惊,努力沉住了眸中的思绪。
此剑式到底与原身所学有些偏差,不那么正道。
“还不错。”宗阙察觉他眸中忐忑,收回了目光道。
乐幽轻轻敛眸问道:“师尊不会觉得弟子新学的剑式不够正派吗?”
他的剑式可是刁钻的很,专门往人最忌讳害怕的地方用,说的重了,就像是魔修手段,不过好用就行,任那些正道骂的再难听,活下来的是他。
可此人一身正气,竟夸他还不错。
“剑式不分正魔,合用便可。”宗阙说道。
功法本也不分,只是不可用来主动害人,分正魔的是心。
乐幽轻怔,轻轻抿唇,执剑行礼道:“多谢师尊教诲。”
倒是个通情理之人,只是他若知道自己的弟子换了人,不知会作何感想?
玉简从空中飞来,在结界之外停留,在其打开时落入了宗阙的手中。
他神识轻扫,其中有数道文字浮现,乐幽并未多观,只见其又执一枚玉简,传信回去。
“师尊可要出行?”乐幽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他若出去,他也可再探查宗门一二,以免问起从前之事,他皆不记得。
“玄一尊者要来。”宗阙说道,“你若觉得不自在,可去寻紫清峰中人。”
原世界线中主角与之相遇未遇害,反而为其所救,便是因为心未生歹念。
虽为魔修,行事却并非全无章法,能与紫清峰中人相处。
“是,师尊。”乐幽垂眸,掩去眸中思绪行礼道。
如此也好,目的是一致的,只是玄一尊者?
那个喜欢炼器的老头倒是可惜,他一不在,泰元器宗之下的人皆是乱了套。
宗阙未动,乐幽行礼后转身,只是想要飞时却发现还要御剑。
他本欲召出灵剑,却看到了灵剑旁边那把破破烂烂的凡剑,原本还在想他戒中宝物甚多,为何会有这一把破烂之物,如今却是明白了。
还真是爱惜,若他真的踩了,不知那娇养之人可会气的跳脚?
罢了……乐幽放弃了踩上一脚的想法,召出了凡剑御剑离开。
他亦是他,若有人敢踩他心爱之物一脚,他便让那人坟头草三丈高,为难自己不值当。
只是紫清峰到底在何处?
青年的身影消失,隔了半晌,一道强悍的气息入了结界,落在了凉亭中,身影浮现,虽苍老却有力,他执礼道:“寥郅尊者,老朽打扰。”
宗阙起身亦执礼:“不必客气,请坐。”
“老朽此来并非为两宗之事,而是为器道而来,听闻尊者又炼得一灵器,可否于老朽一观?”玄一尊者开门见山。
宗阙亦不打来回:“此物在在下弟子手中,虽不能观,却可探讨。”
“多谢尊者,请赐教。”玄一老者说道。
器道繁琐,比之丹道分毫不差,皆是要从材料收集起,缺一不可,层层熔炼,不可相克,镌刻无数阵法,不同的东西自也有不同的炼制之法,因而自有强弱之分,同样的东西如何发挥更大的价值,便要看炼器师的本事。
二人探讨,数日未停,每每有心得时,自会引燃心火,证明方法。
……
乐幽并未前去紫清峰,他虽离此处百余年,但其中的布局多少还是有些印象,只观何处群峰汇聚,大致也能猜出来。
紫清峰弟子众多,但从前与他无关,他虽也想过若能入紫清峰座下,会不会不似那般艰难,但即便他入了,以他的体质,紫清真人亦是护不住他的,能护持自己的,唯有自己。
只是如今……乐幽看着手上的蔽日,不论寥郅此人目的如何,目前他的体质不会暴露,便算是承了对方一份人情,之后的路如何走,还是要靠自己。
他落在了一处无主峰顶,眺望四周,群峰耸立中,一座低矮的小峰藏于其中,分毫不惹眼。
他重归的就是他的身体,时间并无偏差,只是换了一位师尊。
化神尊者,他从前是没有资格知道上穹仙宗所有长老的,只知以天则长老为尊,至于后来,他成化神时天则长老已亡,紫清真人虽是坚守正道,但上穹仙宗仍有几人想要他的炉鼎之体。
或许化神修士未尽出,他才未听过寥郅之名。
当时围剿之人甚多,也不是每一位都识得,但那人气场强大,若真是见过,不至于半分印象也无。
换了师尊,自也换了待遇,至少目前无人敢擅动化神修士的弟子,至于陵江此人,他如今修为不济,此刻动他,必要动用阴火之力,万一暴露,得不偿失。
不急,反正他仇家甚多,有些人可以慢慢清算,一点儿一点儿的清算。
乐幽又探查了数峰,果然待遇不同,来往弟子若识得者必行礼,若不识者,经同伴提醒,也会将冒犯的目光收回。
各处弟子探讨,议论之中泄露信息更多。
“乐幽师兄好像已至辟谷修为了,不愧为寥郅尊者的弟子。”
“据说当时历练,寥郅尊者便予了十道剑意玉简。”
“剑意玉简算什么,据说之前的上品灵器便是为他所炼。”
“寥郅尊者就收了这么一个徒弟,感觉真是宠上了天。”
“不知寥郅尊者何日再收弟子。”
一个徒弟?难怪寥郅峰那么冷清。
凡人有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越是无暇,掀开时越可能是一团污秽。
好到这般田地,他倒是不知除了这体质,还有何原因让他这般宠爱?
温水煮青蛙,这般煮着,以他原本未经历过世事的性情,自然不会想着跑,只需做到细致,便可一直养着,养到他化神修为时,一举得之?
若非如此,非亲非故,便是闲得无聊也不会这般,除非脑子坏掉了,可脑子坏掉的人又怎么达到化神修为?
乐幽继续向前,落在了宗门处的一处无主峰上,身后是群峰林立,面前是开阔之地,仙城繁华,一步踏出,便可从此处离开。
他出来数日,无人阻拦他半分,或许原身需要师尊,但他不需要。
不论对方是何原因,若是好人,他来日自会报答,若并非好人,那便战个不死不休。
让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乐幽盘腿调息,待体内灵气充盈时,将那二十枚剑意玉简取出放在储物戒中,在峰顶挖了个小坑埋了进去,御剑朝宗外飞去,既敢放他出来,便不可能再回去。
风声呼啸,那道人影直冲远方,片刻不停。
【宿主,乐乐跑了。】1314对此十分不解,【他还把剑意玉简给扔了!】
为什么会跑?!发生什么它不知道的事了吗?
宗阙手指一顿,面前的心火略有晃动,玄一老者问道:“此法可是不妥?”
“未有不妥,在下分心了。”宗阙说道。
“寥郅尊者可是觉得疲累?那老朽下次再来拜访。”玄一老者说道。
“不妨事。”宗阙操作着心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