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被上天戏耍和放弃的,给了他体质,却是为了他人,何其可笑,他这样的人,岂会为了他人奉上自己,只会让那些有觊觎之心者下地狱。
知道真相,许多事情便会明晰,早一日知道早好。
……
乐幽醒转,看着纸上字迹,先是手指一僵,随后看到了后面的话。
此人竟知道他的体质,但又提醒于他,可他又挑拨他与师尊之间的关系。
他予字迹,代表不能全然控制他的身体,二人一体,他拿对方无可奈何,对方亦拿他无可奈何。
你若是我,当知道此事师尊早已告知,你怀疑师尊爱护我是为了体质,但师尊养我护我,未有半分损伤,更是曾言,采补之道乃下乘,师尊行事不屑为之,你或许当真来自百年后,但非我。€€€€幽。
夺晦醒转的比想象中早了一些,他拿过纸条看到其上字迹时,本以为对方已想好要与他一起逃走,却在看到其上内容时露出了极复杂的情绪出来。
告知了,寥郅竟告知他体质了,为何?若想采补,只需隐瞒到底,谁也不知他会重回,知道此事者只有寥郅一人,若是说用告知博取信任大可不必,他的性情天生便对他人有戒心,不告诉才是最保险的。
为什么?他又图什么?
这世间当真有人能放着到手的修为不要?
他不信,人人想要得以长生,只是许多人有顾忌,有的顾忌他的修为,有的怕他直接威胁到亲朋弟子,还有的自知分不到。
若唾手可得,只属一人,又为何不要?
他不信!
我证明给你看。€€€€夺晦。
夺晦将纸条放进储物戒中,并未再做调息,而是起身出了房间。
若原身的他有意赴死,他亦只能跟随,他既相信他的师尊,那他便证明给他看,若要死,也该做个明白鬼,否则糊里糊涂的赴死,实在可悲。
用命来玩这种事他做惯了,既不畏生死,自然无任何事值得畏惧。
……
“师尊,可在忙?”温柔之语从室外传来,宗阙看过去时,那一身明衣的青年正立在门外,眸中漾着暖光,眼角眉梢都流淌着温柔。
装的。
他很漂亮,只是小徒弟立于他面前时,眸中思绪皆是直白,仰慕也好,依赖也好,又或是耍赖闹脾气都是直白,无需任何伪装。
而面前的人虽是看起来爱笑,但一举一动都经过修饰,虽着白衣,却让那藏起来的媚骨在眼角眉梢尽现。
他从前不这般,如今不知又了解了什么,又藏了什么小心思。
“不忙。”宗阙收起手中玉简道,“进来吧。”
乐幽踏入,看了一眼室内静坐的看过来的人,垂眸端着托盘进入,在那目光注视下放在了小桌上,倒了一杯茶轻托过去:“师尊喝茶,这是弟子从新得来的,虽不及师尊的茶好,但还请师尊品尝。”
青年轻轻低头,衣领随动作微开,露出了白皙优美的颈侧,宗阙敛眸,看着对方奉过来的茶,接过时指尖轻滑,如同羽毛一般扫过,宗阙抬眸,立于对面的青年却是收回了手轻声道:“师尊请用。”
“嗯。”宗阙捻起茶盏放于唇边。
茶色不错,看来是下了功夫,只是他的心思未在茶上。
一盏饮尽,宗阙将茶盏放在了一旁道:“何事?”
乐幽看向他未动的神色,知道只用此等小计是不足的,他既敢冒险告知,让原身信他颇重,自有一番城府。
但男人没有不好色的,包括他自己,若此人面容生的普通,他必不会亲自来试,可他却生的俊美,眉目五官生的极好,只是旁人注意他时多留意气势,反而会忽略了样貌。
如此试探,倒也算不上谁吃亏。
“弟子近日有所得,想要请师尊指点剑道。”乐幽说道,“不知师尊可有空?”
“可。”宗阙看了他一眼起身道。
乐幽随其身后,觉得唯一弟子便是有此好处,若弟子诸多,师尊必不会诸事皆应,可只有一个弟子……旁人也未必会事事皆应的。
“师尊,可否不坐于庭中。”乐幽出了洞府时要求,却是下意识拉住了他的衣袖,察觉自己的动作时并未松开。
这是原身习惯的动作。
宗阙回眸,看着被牵起的衣角道:“你非我对手。”
乐幽眉头轻跳了一下,也就是如今,若是他从前却是未必,若是同为化神修为,没谁怕谁的道理。
“不可吗?”乐幽垂眸问道。
宗阙看着他故意垂下看起来楚楚可怜的眸,抽出了衣角道:“可以。”
乐幽指间衣角消失,抬眸看向已步入院中的人,轻敛了一下眸走了过去,所有的色中饿鬼在暴露之前,都是正人君子。
双方执剑,一人清绝毓秀,一人沉稳屹立,落叶随风轻动,飘下枝头时灵剑已交鸣。
双方未动灵气,只论剑式剑意,乐幽却未能攻进对方一丝一毫,每每杀招尽现,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挡住,而且只是挡住,未对他进攻。
若是进攻,只怕他留不下命来,很强,此人剑意当真强悍。
灵剑交错,乐幽一次又一次的进攻失败,落叶随剑风而起,在空中盘旋飞舞,乐幽的剑每每会破开枝叶,可宗阙的没有,他的剑早已臻至化境,虽有杀伐之意,却是控制精细至极。
风声轻鸣,曼舞的树叶已迷人眼,灵剑从其中穿过,叶落眼前,宗阙挥剑将那剑身挑开,朝晖一挑而脱手,而面前之人身影已至,脖颈直碰剑锋之上。
若以剑意封喉,必伤神魂,宗阙收剑,那纯白的身影已落了满怀。
树叶从天空翻卷着落下,宗阙垂眸,怀中青年扶着他的手臂抬起了头,漂亮的眸中满是后怕和依恋:“师尊……”
“你用了灵气。”宗阙说道。
乐幽抬头看着他,轻轻抓紧了他的衣襟,眼尾已湿润:“弟子知错,师尊勿怪。”
他的衣领随此动作而微开,气力已竭而面有微汗,浅薄的汗水附在颈上,修士通身干净,他更是已至辟谷,经历过无数次的洗经伐髓,一身薄汗只见晶莹,让那本就漂亮的眉眼与脖颈染了一丝微微血气,媚意横生。
他为天生炉鼎,除了体质,自还有这样貌天生惑人,每一分都生的恰到好处,每一寸皮肉都是冰肌玉骨,虽是划破割烂过无数次,可它就是天生如此,才会让人一眼便心生觊觎,无需他费力,便有人前仆后继的赶上来送死。
“当真知错?”面前之人语气平静,却让乐幽对上他垂下来的目光时心中一凛
他似是……生气了?
“是,弟子知错。”乐幽手指轻轻松开,身体已有些僵硬。
“错在何处?”宗阙看着怀中忐忑的青年问道。
“弟子不该动用灵气,还至灵气耗竭而无有所察。”乐幽轻轻错开了眸,与那视线对视,他竟有被穿透灵魂之感。
此人平时并不锋锐,只是气势不可小觑,如今却让他心脏骤缩。
“站好。”头顶传来声音。
乐幽松开了他的衣襟,后退一步,离开了那处垂眸拱手:“师尊。”
“你剑道未成,气力不济,动用灵气实属正常,但不该失了武器还以命相碰。”宗阙说道。
乐幽垂眸,此刻竟不敢与他对视,他自不会以命相碰,这是示之以柔弱:“是。”
“为师虽教你不可畏战,出剑之时不可犹豫,但明知必败还上前,便是将命交于对方手上。”宗阙看着面前垂眸的青年道。
他知他满腹心思,但以颈碰剑,以命来赌,若他没来得及收起剑式,若非他,不说送命,也必要受些伤。
“弟子知道师尊必不会伤到徒儿,才敢战至气力皆尽。”乐幽轻轻抬起弥漫着雾气的眸,本以为此话能软化一二,却在与男人对视时头皮后背皆在发麻,“师,师尊……”
“将命交于他人之手,便如时时行走在悬崖边缘,一次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勿将命交于任何人手中,包括我。”宗阙敛眸说道。
乐幽轻怔,想要说什么,却是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相信自己的命只属于自己,旁人不可取,但他可以命博,而他博赢了一次又一次,若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他都是有准备的,亦没得选。
如今有人教训他不可行此道,他本该恼怒,因为此人不知他经历,凭什么教训于他。
可这并非是说于他听的,这是说于原身的他听的话,他于平安之中长大,要惜命,不可以命相博,要将命好好攥在自己手里。
“可能听明白?”宗阙看着垂眸不语的青年道。
“弟子不明白,师尊再讲一遍。”乐幽在想,他或许是有些羡慕与嫉妒的,羡慕有人能被这般悉心教导,而他却一无所有。
为何他那时遇上的不是此人?为何是他,却是两种不同的命运,他非他,的确非他。
上天让他重回,是想让他再料理一次自己的仇人吗?非也,图他体质者甚多,便是戮遍整个修真界,也还会有新的一茬长起来,只要还有修士,他的仇人便是不绝的,杀遍诸生,那还真是要累死了。
宗阙看着面前抬起眸,其中蕴了几分纯粹的青年,语气略微缓了些:“凡事勿以命博。”
“那若被逼到绝境该如何?”乐幽问道。
“绝境之时另论,在此之前,可尽一切力量避免自己被逼入绝境,未雨绸缪,若非无奈,勿将自己置身其中。”宗阙说道。
力弱之时实属无奈,力强之时,便要思虑以后,防微杜渐,而不能只顾眼前,以免时时身涉险境,以命相博。
“是,弟子知错。”乐幽执礼道。
“禁闭一月,小惩大诫。”宗阙说道。
乐幽蓦然抬眸道:“还要罚?”
“既是犯错,自然要罚。”宗阙看着面前惊讶的青年道,“有何不满?”
“没有。”乐幽只是惊讶于要受罚这件事,堂堂夺晦尊者什么时候被人罚过禁闭,但区区一月,也算不了什么,还不比闭关的时日长,“弟子认罚。”
“此一月不可动灵气,不可修剑道,只好好记住自己错在何处。”宗阙说道。
“是。”乐幽应道,“弟子去何处禁闭。”
“你的房间。”宗阙转身离开道。
乐幽看着他消失的身影,又看了看洞府,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此处不设结界禁制,亦不封他修为,这也叫惩罚?
这人还真相信他会乖乖在这里待一个月?他若是不乖乖遵从而跑出去,或是动了灵气剑道,他也未必能知道。
乐幽看着无任何结界禁制的地方,手碰上了门,半晌后默默松开,罢了,认错就要有个认错的态度,自然全凭自觉。
若他不自觉会如何处罚?
乐幽坐在榻上,轻倚在了一旁,看着此处静室,不可动灵气,不可磨剑道,亦不可出去,若真要睡觉换过去了,只怕原身是要出去的,如此静坐,他轻轻动了动腿,莫名觉得有些焦躁。
身姿轻换,柔美的衣袍在榻上逶迤,露出了白皙光洁的手臂,乐幽垂眸看了半晌,他这一身的皮肉还是生的极美的。
他从榻上蓦然起身,欲张开水镜时滞了一下,然后从房中寻了一面镜子,端详着镜中人,眉眼自是极美,领口虽规整,却比平日多露出一丝,这脖颈自也是好看的。
在合欢宗多年,他虽不必使什么手段便可让不少人前仆后继,但也观察了不少合欢之人的做法,如何能让自己这一身风情发挥到极致自是知道的。
此一世养的更是细腻,眼角眉梢总是会留有一抹青涩,更是动人,这样的颈子他自己都会忍不住摸上一把,那人竟一点儿不动心,还罚他关禁闭!
……
另一静室之中,宗阙盘腿静坐,周身气息微平。
【宿主别生气了,乐乐就是有点儿调皮捣蛋。】1314劝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