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掌控一切的男人,觉得经历了一场噩梦。
门厅灯光是温馨的柔黄色,照着玻璃屏风和木质组柜,家的感觉陌生又温暖。
贺正的目光落在小小的Q版玩偶上,表情默然,只是长久地看着。
这一切落在庄沭眼中,他走过去拿起“无我”:“好看吗?”
“挺好。”贺正反应淡淡的。
庄沭指着玩偶突然说:“他叫‘无我’,他这里也有颗泪痣,跟你很像。”
贺正眉尖微跳,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可没这么胖。”
说完与他擦肩而过,毫无留恋地直接上楼,仿佛刚刚长久注目,不过是凑巧而已。
“老狐狸。”庄沭在昏灯下垂目低语,揉了揉“无我”的发梢。
虽然很多迹象让人无法准确判断,贺正究竟从什么途径得知他们在“嚯嚯火锅”。
但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贺正绝口不提从何处得知,那他就绝口不问,他们都是聪明的糊涂人。
二楼最大最好的主卧已被庄沭霸占,贺正只好去睡客房。
没错,有老婆但在家只能睡客房。
贺正在吃穿用度上从不委屈自己,他挑了间最大的客房,就在主卧隔壁,并且共用一个大露台。
庄沭在卧室里,能看见露台那边微明灯火,亮了一阵便漆黑一片……
第二天早上,庄沭揉着眼睛下楼,餐厅里只有贺兰翘着腿,坐没坐相的吃早饭。
“你爹呢?”他问。
偌大房间没有丝毫男人来过的痕迹,仿佛昨晚完全是一场梦境。
贺兰理所当然回答:“老贺去上班儿了啊。”
“挺好。”庄沭无语,果然是要征服宇宙的男人。
贺兰三两口吃完面包,开始往书包里塞东西:“完了完了要迟到了!琳琳姐今天给我和丁姗姗讲卷子错题。”
“你悠着点,突然这么爱学习我都害怕。”庄沭打趣儿他。
少年背起书包,目光澄澈:“庄沭,你之前说得对,本事和骄傲都是自己给的。”
说完着急忙慌奔出家门。
庄沭喝口牛奶,撑着下巴扭头看窗外新阳,轻轻眯起眼:“也挺好的……”
……
庄沭和贺正的同居生活,过得就像合租生活。
就算合租,贺正也是那种优质舍友,起早贪黑,睡觉洗澡,安静的不如一只猫存在感大。
最大存在感就是偶尔会回来吃个晚饭,饭后会跟庄沭闲聊几句,多半围绕着贺兰。
然后道谢、道晚安,各自安好。
每晚隔壁关灯时,庄沭都会想:这样的男人为什么会年纪轻轻就养孩子?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还要回家?
起码有一点他和贺正是相似的,他们都是游魂,游魂并不需要家……
贺兰考出爆炸成绩,引得老师同学瞩目,甚至有实验班的学生特意跑来看,那个一口气前进三百多名的家伙,究竟长什么模样?
但突飞猛进的成绩,也给他带来不少困扰。
刚开始只是差生圈子开玩笑,来问问贺兰咋抄成这样儿的,也给哥们儿开开窍吧!
没过多久玩笑开始发酵,就开始变味儿,总有人有意无意说贺兰有正确答案,考试成绩全是抄的。
贺兰从起先的无视,到现在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
为什么,他无论怎么做,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春夏交替的天,三岁孩子的脸,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阵云彩,就下成一场哗啦啦的大雨。
高一七班的体育课就这么泡了汤。
十六中没有体育馆,只有个室内活动场,能打几台乒乓球和羽毛球。
体育老师拿来几组体育用品,便叫大家自由活动。
贺兰刚挑出个能用的羽毛球拍,准备跟同学玩。
突然有人很大声冒一嗓子:“贺兰,有空儿跟大家讲讲你的进步秘籍呗,在哪儿抄的啊?”
少年英俊的脸瞬间冷下来:“有病!”
“周斯年别胡说八道。”丁姗姗停下跳绳,“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
周斯年是班上有名的混不吝:“关你屁事儿啊!”
彭燃、束海风一伙人哄然大笑,顺着话题开始故意问贺兰到底怎么考的。
丁姗姗脸色青白,看着高大健壮,面目可憎的周斯年,又怕又恨。
贺兰不着痕迹挡在她身前,对周斯年说:“我就是把答案放你面前,恐怕你抄都抄不及格,就别操进步的心了。”
周斯年一把薅住他的领口:“找茬是不?”
“不。”贺兰轻松别开他的爪子,“这在我家叫关心残疾人,特别是脑残。”
周斯年被他掐住三根手指往后掰,疼得龇牙咧嘴,又好面子不敢叫出声。
“还有,以后跟女孩子说话客气点,不是谁都有当你妈的耐心。”贺兰甩开他的手,眼神示意丁姗姗和其他女生不要在这里待。
周斯年被吓住,目光凶狠地转身离去。
贺兰又看向坐在乒乓球台上,被狗腿子环绕的彭燃。
他指着对方:“回去多买点练习册吧,老子下回考试还压你!”
彭燃先是一愣,再是突然暴怒,跳起来冲向贺兰。
还好王省一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腰:“燃哥、燃哥!你别这样。”
彭燃眼睛珠子都红了,他在游戏里已经一败涂地,屁都不敢放一声地弃号跑路。
而现在就连他引以为傲的成绩,都要被贺兰踩在脚下!
彭燃从小被骄纵养大,被金钱的补偿和其他人的羡慕围绕,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人上人!
他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那些穷鬼和智力缺陷的废物,存在的意义不就是衬托他们这些成功者的吗?
否则他们就不应该存在!
贺兰扔掉手里的破烂球拍,转身离开这间肮脏教室,这个世界真他妈烂透了!
“姗姗,我们回教室吧。”好友拉着丁姗姗,“我偷偷带了奶茶给你。”
她们和彭燃以前在一个街道生活,深知对方家里不好惹,拖欠款项逼死的小商小贩不计其数。
丁姗姗沉默着怒气,只有她知道贺兰是如何取得成绩的。
她想大声喊:都是真的!是真的!
而从每个人眼中,她只能看见一座高山,一座叫做偏见的高山,矗立在那里,好可怕!
“王省一,”彭燃满脸横肉都在抖动,“走,去厕所。”
没人管的自由活动课,很快走了大半人。
丁姗姗跟好友回到教室,偷喝奶茶,手滑洒了一地,便去卫生室取拖把。
卫生室在走廊尽头的北边,是一间空教室,紧挨着洗手间,气味潮湿难闻。
丁姗姗手上还拿着好友的可立拍,刚打开一人多高的铁皮工具柜,就听见彭燃和王省一的声音,紧接着教室门被推开。
她小时候经常被彭燃一伙欺负,又怕又恨,不想与其纠缠解释,索性钻进柜子里躲避起来。
“燃哥……这、这样不好吧?”王省一语气里透着害怕。
彭燃满不在乎的声音传来:“有什么不好,没准他就是抄的呢?”
丁姗姗双手捂嘴,不敢有丁点动静,听着听着突然瞪大双眼。
铁皮柜子在高处有个通风口,丁姗姗看不见他们,于是她对准通风口,高高举起可立拍。
……
周三早上,贺正依旧早出,贺兰也正常去上学。
庄沭帮费芦雪把新买的鲜花抱到岛台上,撸起袖子准备给家里换花。
突然手机响起,是个座机?
“喂你好,请问是贺兰爸爸吗?我是贺兰学校的教导主任,我姓秦。”电话那边,是个沉稳礼貌的男声。
庄沭突觉不对:“秦老师你好,我是贺兰爸爸。”
“贺兰在学校发生了一件比较严重的违纪问题,我希望您和您先生,如果有空的话一起来趟学校。”
庄沭没有多问:“好的,我们马上过去。”
紧接着他打给贺正:“你儿子,请家长,咱俩都得去。”
手机另一边,贺正在开集团会议,他亲叔贺光煦正在发言。
“好,我马上回去。”说罢他直接合上电脑,贺光煦锃明瓦亮的秃头瞬间消失。
祝修在外间,以为出故障了,匆匆跑进来,这才发现老板直接把直播掐了。
“先生……”他不知要问啥,毕竟这是贺正从未有过的举动。
贺正只拿手机匆匆往门外走:“回家一趟,让他们接着开。”
“我去备车。”祝修拿手机。
贺正已走出办公室:“不用,我自己开。”
“您……”祝修很担心地想问句,您认路吗?
贺正已搭专梯而下。
祝修赶紧通知司机:“你随便换辆车,给老板的车引路。没错,回家,回轩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