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办公桌上,摆着好几份食人花台的龌龊资料,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娱乐圈,横着看名利场,竖着看赛猪圈。
比得不是谁比谁好,而是谁比谁狠,谁比谁手更脏。
米沙拉从来不是善茬儿,她不主动惹事,但也必须保证手里有叫板的工具。
桌面上座机接通第九遍,那边依旧传来秘书小姐春风和煦地拒绝:“米总,实在不好意思,肖总不在办公室呢,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太清楚,手机好像也落在这里了,实在抱歉。”
“你告诉肖庆华,他要不接我电话,我立刻带‘流沙’制作室上门讨薪,拉横幅、集体跳楼!”米沙拉声音不大,铿锵有力。
那边瞬间消音,应该是摁住听筒,没过多久,秘书小姐甜声回答:“米总太巧了,肖总刚刚进门,我这就为您接通。”
“是吗,这么巧啊,别是碰到鬼了吧。”米沙拉嘲讽拉满。
秘书小姐无话可说,座机嘟嘟两声后接通。
食人花台背后大股东代理人,肖庆华油腻散漫的声音传来:“哎呀,多年未见,从米小姐彻底变成米总了,恭喜恭喜。”
“肖总,我还叫你一声肖总,说明这件事还有的谈。”米沙拉不想跟他遛口条,开门见山。
事已至此,掩盖是掩盖不住了,肖庆华干笑两声:“米总,我们本就是两个赛道,应该精诚合作,为什么要闹成这个样子呢?”
食人花台三番四次通过公司,通过米沙拉想邀请庄沭参加节目,哪怕是在《战斗吧!大崽!》之后也行,别人吃口肉,你总得让我喝口汤吧?
结果就是毫无结果,庄沭也好,魔石也罢,通通把他们当屁。
食人花台彻底暴走,打听打听综艺领域是谁的地盘?
这就抱定行星域大腿了?你综艺爹还没死呢!
断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恨!
“庄先生有庄先生的考虑,请你尊重艺人的选择,你说的合作在我看来叫做威胁与强迫。”米沙拉压着火,好言相劝。
肖庆华冷笑:“轮不到你个女人教训我。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行星域拿庄沭就是炒cp,炒得很成功啊,我们也想。庄沭接下来跟我们合作,为了钱,我也不会让照片流出去,我们也希望他cp多多的,流量高高的,不是吗?”
“如果我们拒绝合作呢。”米沙拉的语气,根本没有如果。
肖庆华佯装惋惜地叹口气:“那就谁也别想吃这口饭。”
“是吗?”米沙拉翻着手里的资料,“你想跟我比,谁家的锅更硬吗?”
肖庆华哑然失笑:“就凭你,我的锅你也砸得了?除了讨薪还能干吗?”
“你最好关心一下自家制作人,手脚干净不。”米沙拉握着电话的手满是冷汗,对方下定决心鱼死网破,她手里的东西未必能咬住。
肖庆华也不是好忽悠的主儿:“米沙拉啊,一个女人逞什么强,早点嫁人相夫教子,比跟男人斗嘴来的强。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是说合作哦,我是说嫁人,这可是为你好。”
米沙拉“啪”地挂断电话,恶心得差点吐出来。
她五指交叉顶在额头上,手指慢慢握紧,指尖都挤出一丝青白痕迹。
上一次被男人轻视是什么时候?太多、太多已经记不清了。
从高考志愿开始,她被家人摁着头填报师范,哪怕分数高出许多,抗不过做老师,将来好嫁人。
她在影视公司,从毫不相干的普通职员做起,到专门给新人跑组的经纪助理。
每天早上坐第一班地铁,从五环外城乡结合部,赶到繁华都市中心,抱着新人资料,挨个敲开筹备组的酒店门,点头哈腰,叫哥叫姐,一遍一遍递上资料,一遍一遍重复:麻烦多照顾我家艺人啊!
她和许睿,在寒风里,啃着不敢加烤肠儿的煎饼,就为一场五百块的上镜戏,有脸的。
她寂寂无名的时候,大家劝她,米沙拉啊,别做死心眼儿,公司那么多高管、经纪人,挑个好的嫁了,不比干这种辛苦活儿舒服、自在?
米沙拉只能笑笑,她像颗倔强的沙枣树,生在荒凉沙漠,她的根沉入沙土,向下再向下,越扎越深,偏执着要活下去。
而当她崭露头角,穿上西装,戴上珠宝,涂上红唇,尖锐地武装到牙齿,在职场上做最强悍美丽的猎豹。
那些人又来说了,米沙拉啊,差不多行了,你一个女人能竞争得过男人?不如功成身退,找个好人家嫁了,事业错过就错过了,年龄大了,可就没人要了。
米沙拉如带刺的豪猪,为自己争取着公平:“记好了,你们这些男人的业绩,是姐的零头!”
那些没用的男人转而进攻许睿,说着女人当经纪人格局太小,发展有限,许哥善良念旧,也要为自己着想,别毁在个女人手里。
米沙拉特别感谢许睿,识于微末,携手顶峰,他们的情感超越男女,超越友谊,是依偎着度过冬天的干净灵魂。
她伸开手臂,丈量着副总办公桌的长度,一如她用人生丈量着四面八方的恶意,而这些恶意仅仅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一个闯入男人地盘的女人!
做好与肖庆华正面冲突的准备,米沙拉迅速收敛情绪,冷静梳理对策。
安排好一切,她才拨打庄沭电话……
庄沭仰面躺在沙发上,贺兰正在给他敷面膜。
“噗、呸呸!”他脸上满是绿色不知名液体,“你会不会啊,都弄我嘴里了!”
贺兰端着玻璃碗,抓着烧烤刷使劲儿在里面搅合:“仙人掌汁儿,没毒,真娇气啊。”
说完,他摁着庄沭脑门儿,敷上面膜纸:“嘿嘿,好像做烤鱼啊!”
面膜纸是冰镇过的,透心凉!
庄沭在他手底下挣扎:“啊€€€€凉凉凉!逆子!你等着,一会儿让你变成仙人球!”
他脸上阳光过敏,起了一小片红斑,老是去挠,很快发热红肿。
贺兰不知从哪儿打听的,仙人掌肉去皮捣碎,再用面膜纸冰敷,能镇痛止痒消肿。
总之就是一个敢弄,一个敢试,就绝配!
突然,庄沭手机震动,是米沙拉。
他还是比较了解米沙拉的,精明、果断、聪明、勇敢,有着鹰隼般毒辣眼光,公司叫到她手里,即便还未扭亏为盈,也是多赛道发力。
除非非常必要,米沙拉是不会给他打电话的。
庄沭此时像被封印的木乃伊,抬起头脸上的绿汁就会淌下来。
于是他指挥小藏獒,接起电话打开免提,给他当人肉支架。
“姐姐好呀。”庄沭尽量张开嘴问好,结果又吃一嘴汁液,直吐舌头。
此时,米沙拉的声音格外严肃:“庄先生,有个突发事件需要跟您汇报,您现在方便吗?”
她用词委婉,表达准确€€€€事儿大,不方便别人听去。
“我在家里呢,你说吧。”庄沭伸手,贺兰准确无误递上纸巾。
米沙拉斟酌一下:“嗯……您昨天是不是去机场送人了?”
贺兰秒懂,向庄沭做口型:她说老贺?
庄沭:“是啊,怎么了?”
“就是vip通道口,您和您送的那位先生,是不是激动了点?”米沙拉尽量回避不太好的描述,总不能说,老板你和男人亲嘴儿,被拍了吧?!
“啊?!”庄沭看贺兰,幸亏敷着面膜,可以假装没脸,“我们……我、我,是有点吧。”
贺兰不傻,但他绝对想不到,他清冷如铁的爹,和拽得二五八万的爸,能在通道口亲得如痴如醉,被人咔咔一顿狂拍。
所有他很好奇,不停用口型问:你们怎么了?
庄沭想爬起来,贺兰就拿着手机走远,只好作罢。
米沙拉:“现在就是,您和那位先生,嗯……拥吻的照片,被食人花台的肖庆华拿到,扬言要曝光。”
贺兰凑热闹不嫌事儿大,张着大嘴无声复读:拥吻?拥吻?拥吻?!
庄沭抓住机会踹他一脚,坐起身擦掉面膜:“哦,威胁我啊?”
“他们提过好几次,想让您参加他们的后续网综,都被我们拒绝。”米沙拉咬牙切齿,“看起来怀恨在心很久了!”
庄沭用洗脸巾仔细擦去粘腻汁液,毫无在意:“让他曝呗。”
“啊???”米沙拉恍惚。
庄沭擦完手,神经质地摸着指甲:“我和那位先生,是有结婚证的。”
米沙拉脑子里空了足足五秒:“涉及您的隐私,这样好吗?”
她记得庄沭参加节目时,特意提过,他已婚,先生圈外专心事业,不能打扰。
“我也不想啊。”庄沭点了点下巴,“总不能让他们说,我随便亲个野男人吧?我有结婚证的,可以拍出来给大家看!”
他参加节目时,与贺正的关系暧昧不清,也不知二人能否走下去,会有什么结果。
但现在不同,他们表明心意,爱意深浓。
他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知道,贺正,如此优秀的男人,我的!酸死你们这些狗日的!
“啊?不是,就这么……让他曝光吗?”米沙拉已经语无伦次了。
庄沭满脸担心:“唉~~也不知道他们把我拍得好看不?”
米沙拉:“……”
你为什么会关心这些东西?!合着您把威胁当官宣用呢?!
“他威胁我,肯定也威胁你了。”庄沭说话云淡风轻里,带着狠厉,“他肯定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姐姐,你不用去纠正偏见,你已将偏见打得粉碎,吓得他们只敢用偏见来审判你。”
米沙拉荣升副总后,他听过无数流言蜚语,无一例外,都是关于一个女人,不择手段夺取成功的故事。
庄沭最后淡淡补了一句:“你只需让他们知道,你的故事还没有完。”
米沙拉含泪听着,不断将散落下来的短发拂上去。
她无声地点头,喉头一阵发紧。
一路走来,除了许睿,没有任何一个人承认她的能力,鼓励她,信任她,让她向前,不要回头看荒谬世间。
她凭着一股倔强,和不服输的拼劲儿,跌跌撞撞,撞得头破血流,不停有人撕扯着她的褴褛衣衫,让她面对性别的羞辱,让她知难而退。
“谢谢。”米沙拉捂嘴难言,“谢谢您,庄先生。”
庄沭握着手机,眼眸低垂:“米沙拉,你很好,会更好。”
肖庆华给米沙拉的考虑时间转瞬即逝。
《战斗吧!大崽!》第三期直播的前一天,他给米沙拉下达最后通牒。
米沙拉坚定拒绝,挂断电话。
窗外艳阳高照,碧蓝天空没有一丝浮云。
她深呼吸,静待暴风雨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