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根筋的楚广阔浓重的眉眼间,带着一点儿玩味的意思,混不吝地吊儿郎当样儿,“你觉得嘞?”
林六生就这样剥着蒜,抬着眼注视着他。
楚广阔将宽广的身子后仰,带了一点儿认真的意思,说:“都是出来混的,自己把脑袋挂刀上,命就不是像一般人那样算的了。”
“咋说?”林六生问他。
“就是说,”楚广阔不想吓他,说出来的解释带着一点儿的敷衍,“手里头肯定是有人命的,但那些人是谁,我脑是记不住。”
“……为啥!”
“不算是多认识,也不算是有仇,”楚广阔拿了一瓣蒜,也不剥,上嘴就啃,“事儿一碰上,手里的刀一落,杀就杀了。”
林六争手一顿,然后叫将剥好的一瓣儿蒜撂到了桌子上,呼噜噜地滚到了楚广阔的碗边儿。
楚广阔意识到他这是给自己剥的,笑的牙花子都露出来了,一边捏桌子上的白嫩的蒜瓣儿,一边把自己嚼碎了,连肉带皮的蒜瓣儿往地上吐。
“你往哪吐嘞!”林六生一脸嫌弃地训了一句。
楚广阔嘴一撇,将身子一扭,侧背对着他,“一会儿我自己扫。”
林六生叹了一口气,抱着手臂瘫坐在椅子上,一脸心累地瞅着他,“一会儿扫干净点儿哈你!”
说完,林六生也不吃了。
他心里头实在是不安稳,瞅见那几本书,觉得十分的有压力,一点儿也不敢懈怠了,坐那儿就开始用功。
跟楚广阔这样的一块儿是肯定不行的,读书怕是唯一快捷的出路了。
读出来,就能摆脱他。
林六生终于明白楚广阔一个恶霸,跟平常人有什么不同了。
人之初,真的性本善吗?
照林六生说,肯定不是的。
林六生自己小时候就淘气的很,在池塘里玩把蝌蚪抓住,然后用手把它肚子里的东西捏出来,会把很小的小鸟玩死,把蚂蚱一薅薅成两半。
还有老鼠,小时候打老鼠特别猛。
但是现在不行了。
随着长大,也不知道是胆小了还是怎么着,对那些小东西反而不敢碰了,捉到了也会把它们给放了。
说是学会了有怜悯之心,总想放那些小东西一条生路,更准确一点儿来说,是真的对生灵产生了敬畏。
但是楚广阔没有。
楚广阔,一点都没有。
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恶,没有电视剧上演的,悲惨的童年经历,没有不得不作恶的理由,没有任何洗白的可能性。
他就是不想种地,不想跟别人一样,卖力气活着。
又不好读书。
林六生有点儿头疼。
“你不吃了?”楚广阔端着碗喊他。
“没胃口!不吃了!”林六生回了他一句。
楚广阔又问:“你啥时候熬药?”
“……一会儿。”林六生看不进去一个字。
楚广阔端着碗站起来,两口扒完,直接将碗丢在了桌子上,说:“那我给你熬去。”
林六生嘴一抿,想说“不用了”,但到底是没有说出口,而是问了一句:“你会不?”
“这还能不会?”楚广阔说的十分的得意。
“……那你熬吧。”
一天又过去,林六生为了省煤油,也不打算熬夜了,喝了楚广阔熬的药之后,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一大袋子沙土。
林六生拿出了针线,又将自己以前收拾出来的,楚广阔的那些“烂布”拿了出来,缝了细密的针脚,做成了一个沙袋。
楚广阔觉得奇怪,问他:“这是啥?”
林六生:“沙袋。”
楚广阔又问:“那是干啥嘞?”
林六生:“打拳。”
林六生让楚广阔将沙袋挂到院子里的那棵榆树横枝上头,越看越是满意,在自己的手上缠了几圈儿布条就试了几下。
不错!
林六生招呼楚广阔:“你过来试试?”
第54章 六生是个圣母婊
楚广阔觉得还挺有意思,看着沙袋,将自己的拳头攥了起来,冷硬的嘴角咧了一个弧度,又将拳头转了一个角度。
一拳头下去!
林六生看着从裂口处往下渗的沙土,整个人都是懵逼的,他看看沙袋,又看看楚广阔,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就不知道悠着点儿?”
楚广阔:“……”
油灯小的不行。
楚广阔叉着腿,大手捏着一个小小的针,一圈又一圈地缝补到了半夜,那杂乱的针脚才终于能兜住沙子了。
为了不浪费油灯,一直在一旁读书的林六生看着去了外头,将沙袋重新挂到树上的楚广阔。
听说,放下屠刀,可以立地成佛的。
为什么?
又说,好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能成佛,做了一件坏事就要万劫不复。
找谁说理去?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锚定值”,一般人根本就不清楚一个人身上到底累积了多少善,多少恶。
他们只能看到,一个是在想着变好,一个是在想着变坏。
所以一看到一个表面,情绪一上来,说是佛就是佛,说是魔就是魔,直接张嘴就来。
那阎王账上一笔接着一笔的,又是怎么算的?
可怕的是,这世上怕是根本就没有阎王。
所以,人生就是一笔烂账,根本就没有“善恶有报”。
“想啥呢?”楚广阔进来。
林六生回神儿,拨动了一下灯芯儿,说:“明天种地,你跟不跟我一块儿去?”
楚广阔直接抱了臂,在摇曳的油灯的光烟中,磨动着牙笑,“你丫的连装一歇的都不装了是吧,直接让我给你丫的干活?”
林六生:“……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那老子能让你自己干去!”楚广阔又是气,又是发泄不出来。
他又哼了一句
“让人家给你干活,求一歇的都不知道!”
楚广阔说着,手猛地一伸,捏了桌子上的一个小虫子,刚想随手给捏死,林六生眼里头一动,突然叫了一下。
“别动!”
楚广阔被他吓得肩膀都耸了一下,“抓(拟音)了?”
林六生一副圣母心大发的样子,一脸的悲悯,义正言辞地指责着他:“你怎么能残害无辜的小生命呢!你也不想想,它们也有自己的爸……爹爹娘娘……爹爹娘亲啊!你要是把它给你捏死了,它的爹爹娘亲该有多伤心啊!”
楚广阔一愣一愣的。
林六生还在一直说着:“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呢,人家只是在桌子上休息一下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坏事。”
楚广阔看着说,爽朗的性子也笑的不出声了,就这样一直看着他,说:“你傻逼不?”
“你才傻逼!”林六生狰狞着一张脸,直接就怼了过去。
“咱俩谁傻逼啊?”楚广阔蹭着自己的鼻子,歪着头看着他乐,动手动脚的,上去捏他的脸,“啊?咱俩谁傻逼?”
林六生一再偏头躲,楚广阔的手一下下地蹭过他的脸,就是捏不住。
林六生伸手挡,巴掌打在楚广阔的胳膊上,“啪啪”响。
楚广阔对于这种小打小闹的疼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林六生越是反抗,他就越是高兴,逗他就逗的越是欢腾。
逗一下,问一句。
“谁傻逼啊?谁傻逼?”
林六生被他给惹毛了,猛地过去就要钳楚广阔的脖子,想把他给摁到桌子上。
可是谁知道,楚广阔直接一个反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脖子,又轻而易举的就这么一扭,将他的手给反剪到了后背上。
“哗啦€€€€”一声,桌子上的书全都被林六生的身子给扫到了地上。
林六生上半个身子就这么趴在桌子上,手臂向后剪着,本来就使不出来一点儿力气来,上头一个厚重的身子又压了上来。
“楚广阔,你给我松开!”林六生拽着自己的胳膊,但却没有一点儿的作用。
楚广阔的下巴枕在他的肩膀上,腾出来的一只手过去,拖着他的脖子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
楚广阔朝着他的下巴咬了过去,林六生猛地躲开,侧脸蹭到了楚广阔的青色的胡茬,整张脸都难看了起来。
楚广阔笑着,眼睛泛红,就这样看着他,额上绷着青筋,摸着他的腰扯他的裤腰。
林六生一下子瞪大了眼。
“你干什么€€€€”
林六生应激似得,极力地反抗起来,整个身子都是抖的。
楚广阔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也不明白,不就是脱个裤子吗,俩人在被窝里的时候不就早脱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