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六生迁户?
怎么把他给落下了!
“你上哪儿去!”拓拔€€律喝声制止他,“他是秀才,他能迁,你一个白丁,连一个童生都没有考上,哪有那个资格跟着他一块走!”
楚广阔脚下顿住。
林六生为什么留下一封信就走了。
因为他没有考上童生?
“你得知道他把你留在这儿,是个什么意思!”拓拔€€律几乎是叹了一口气,“他一个农户出身,要想有一个前途,本就不易,你一个罪行累累的恶霸,他害怕你会拖累他,那也是在情理之中。”
楚广阔脑子一下子消化不了这件事,眼眶眦裂。
“他让你来军营,就是想困住你,怕你缠着他,不想让你过去找他,”拓拔€€律编话编的气定若闲。
楚广阔想到了以往种种。
从一开始,林六生就是看不上他的。
嫌弃他脏乱,嫌弃他不穿裤子。
说他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就跟一个畜生似的。
“你要是现在过去,他照样看不上你,”拓拔€€律跟他分析着,“到时候只会惹他厌烦,那可真是要撕破脸了。”
楚广阔冷硬的嘴唇都在微微抖着。
林六生还老是说,他连一头猪都比不上,猪还能卖钱呢。
“唉,这读书人呐,最是薄情,”拓拔€€律由衷感叹着,“你若没有那个能耐,他连看你一眼,都是压的眼皮子的。”
楚广阔高挺的鼻头酸红。
林六生以前让他跟着一块儿种地,他老是偷懒,不乐意种;林六生让他缝衣裳,他嫌麻烦,也不好好缝;
林六生不想让他去赌,他隔三差五的就忍不住,被陈小红他们几个狗孙子拉过去,一赌就是一天。
林六生教他识字,算学,他嫌难,不好好学,结果连个童生都没有考上,还考了一个倒数第一名。
“身为一个男人,得自刚自立,才不至于被一个穷酸书生看不……”
这下好了,林六生不要他了。
“嗷啊€€€€”楚广阔这下子想明白了,后悔的胸腔都要炸开了,恨不得捶胸顿足,嚎啕一场。
拓拔€€律被这一声哀嚎吓得手一抖。
外头也被这一声响彻云霄,一去三里开外的哀嚎弄的紧张的不行,比在深林听到了虎啸还要来的害怕,就跟营帐里头有一只会吃人的猛兽似得,既担心拓拔€€律,又都不敢进去。
拓拔大人……可别在里头被弄死了。
楚广阔擤了一下鼻子,就这么往营帐里头一蹲,搓着自己的脸,真不知道该咋办了。
拓拔€€律将倒了的杯子给扶好,但里头的茶水已经淌了一桌子。
饶是活到这么大岁数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楚广阔这一号的男人,不仔细想一下,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他了。
楚广阔用手扒着自己脸,蹭着鼻子,满面后悔与心酸地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自己该去找林六生。
说不定自己认个错,痛哭流涕下跪求饶,林六生就对他心软了。
拓拔€€律见楚广阔就这样猛的一起身,一副往外冲的架势,连忙上手扒住了他,问:“楚广阔,你干什么去!”
楚广阔直接一膀子把这个碍事的老东西给挥开了,“老子还能干啥去!老子给媳妇儿下跪去!”
拓拔€€律看着这个凶神恶煞的恶霸,那可是直接怔住了,不敢相信刚才说这话的是眼前的这个人。
这个恶霸刚才说什么?
下跪!
拓拔€€律追了出去,恨铁不成钢。
“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怎可为了一个薄情的穷酸书生作践自己!”
楚广阔只觉得聒噪,一个劲儿的往外头冲。
拓拔€€律直接下令:“都给我拦住他!”
一听到号令,士兵仗着人多,排成一层接着一层的厚厚人墙,直接齐拥而上。
楚广阔直接横冲直撞,硬是突破了七八层人墙,却被后方的挤压给挡住了。
就在拓拔€€律以为自己得逞的时候,谁知道竟然看到楚广阔一条胳膊钳着三个人的脑袋,将这三个人往下压。
那三个士兵承受不住,一时间都重重地跪了下去。
人墙有了一个凹陷缺口。
拓拔€€律看着这一幕,瞳孔颤着。
楚广阔直接用力一扫,人群就这样排山一般倒去,仅站着的几人也是零零散散的。
他就这样踩着人肉,走了出来。
走出来,却不认得路。
拓拔€€律看着,目光幽深沉定,“拔剑!接着给我上!”
一听这话,哀嚎着起来的士兵一震。
拔剑?
可是军令如山。
一个接着一个抽剑而出。
白刃折射出寒光。
楚广阔也是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要动刀了,但脸上却一点儿都不带怕的。
出生以后,记事以前,他这性子让他遇到的人,遇到的事,让一些东西已经一点一点的融入到他的骨头里头了。
拿刀拿斧,被一群小弟跟在后头,跟人拼着长大的。
人多,他不一定应付不了。
士兵还在犹豫,但随着拓拔€€律掷地有声的一声“上”,士兵们纷纷开始脑子出血,大喊着壮威,朝着楚广阔直接就冲了上去。
“啊啊啊啊杀杀杀杀€€€€”
楚广阔站在那里,一人便可气壮山河。
他轻而易举的掐住了那一瞬,朝着最先冲上来的那个人一脚踹去,很是轻易地夺过那人手中的剑。
他不习惯握剑,这是第一次。
一剑挥过去,那迸出的血属实让他惊讶了一把,让凶恶暴戾的面孔更为的张扬。
只这一挥,便挫了这帮士兵的热血。
第144章 想开了
这是在楚广阔曾经呆过的那些脏乱的巷子里头,最常做的事。
他没有刻意在意过,他也没有想过什么人性啊之类的东西,但这是他理所当然会做的事儿。
经验之谈。
一刀见血,其他的便好办了。
不过这次换成了在军营而已。
要说区别的话,军营里的人,直,但软。
楚广阔就这样持剑,直指拓拔€€律。
很容易,这个老东西离他的距离也不过十步远而已,过去会受伤,但能保证,自己死不了。
拓拔€€律看着张狂的楚广阔。
那是略过了年少的意气风发,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在不知不觉中,沉淀成一个将才的男人。
没有人,比他更适合这里。
刚才对上楚广阔的那个百夫长,许潮,早就已经懵了。
这个男人不是要加入军营吗,这才是他醒来的第一天,多数人跟他的第一次会面。
第一剑,这个男人杀的是自己人。
而纵容,并且造成这一切的,是……
许潮冷汗涔涔,朝着拓拔€€律看了过去。
拓拔€€律像是看不到地上的尸体,那双浑浊不清的老眼里面,带着谜一样的东西,让人稍不留意就能深陷其中。
“都退下吧。”
许潮带着人退下,然后垂立一侧。
“不想立军功吗,”拓拔€€律一句又一句的,循循诱导,“你但凡军功加身,他日班师回京,你便可理所当然地去见他。”
楚广阔有了一丝的动摇。
“除了在这里有你的一片天地,”拓拔€€律将自己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你还有什么能让他看得上的。”
楚广阔皱着眉宇。
拓拔€€律意味深重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相信老夫,这不需要多久。”
一向照着自己的喜好做事的楚广阔,第一次动摇了,想着一个长远的打算。
他自然是想直接去见林六生,现在就去,见了再说。
可真见了……
最后,只余下楚广阔一个人站在那里,一个人想了很久。
直到夜幕降临,旌旗猎猎。
许潮带着人经过的时候,斜目看着,满腔情绪不得发泄一毫,竟然不知道该是怪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