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史书上曾经记载汉代汉成帝还曾经宴请七十岁上的老人,除了送酒肉之外还送了精美的鸠杖,代表着皇权赏赐和长寿寓意。
入乡随俗,这时候的人都觉得这个字好,那他自然也没什么意见。
当然最主要的是通过一个字都能感受到菟裘阅对他的爱护。
至少比菟裘敦强上许多。
他满心欢喜对菟裘阅行礼说道:“多谢阿父赐名。”
菟裘阅拍拍他肩膀说道:“你我父子之间无须如此多礼。”
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改名流程,就算是后世想要改名字手续也略微繁琐,更不要说这个时候,秦律十分细致,是以基层更加小心一些。
好在菟裘阅是官吏,较之平民多少有些特权。
菟裘咎,或者改称呼为菟裘鸠的新名字就办了下来。
有了新名字就相当于有了新身份,他莫名觉得心里忽然一轻,似乎有许多压力都消失了一样。
办好之后,菟裘鸠拿着他的新传稀罕地看了许久,这东西在这时代就相当于身份证,所谓的验传就是检查身份证。
菟裘阅看着他面带欢喜地模样只觉有些心酸,伸手揽住菟裘鸠略微瘦小的肩膀说道:“走吧,回家。”
无论什么时候,回家两个字总是能够触动人心。
菟裘鸠心中一动,抬头看向菟裘阅问道:“那我的刑罚……”
菟裘阅微微一笑:“放心,为父已经出钱赎过。”
他都为菟裘敦出钱赎罪,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儿子?
菟裘鸠小声问道:“赎罪……要多少钱?”
“你问这做什么?”菟裘阅问完便明白过来:“是想记下来日后好还吗?”
菟裘鸠腼腆地笑了笑没说话,亲父子还明算账,这点分寸还是应该有的,菟裘阅没有义务非要为他花钱赎罪。
更何况他记得古代赎罪用的钱不少,一般平民都交不起,所以这基本上就是官员贵族的特权。
对方出钱帮他赎罪,他从心理上就觉得自己欠了一笔钱,自然要搞明白好日后还。
菟裘阅揽着他一路上了马车,等坐稳马车行动之后,菟裘阅才说道:“你或许会疑惑为何我坚持要你过继。”
菟裘鸠差点没转过来,刚刚不还在说赎罪钱的事情吗?话题怎么转到这里了?
菟裘阅看着他略显茫然地脸说道:“你年幼,或许不知,当年我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又被宗族欺负,还是你亲生母亲与我一些钱粮才让我能一路平安到秦国,不至在路上饿死,此乃救命之恩,我一直牢记于心,只是之前距离远,秦韩两国局势紧张音信不通,我一直无法得知你母亲的消息,等大战定后,却又得知你母亲已然去世。”
他微微叹气又继续说道:“我与菟裘敦早年不合,本想将来你若有需要再帮衬一把,却不料你在家里竟委屈了这许多年。”
菟裘阅说着心中也有些愧疚,他感激菟裘鸠的母亲,却又觉得菟裘鸠是菟裘敦之子,这观感就复杂的很,再加上恩人已逝,便想着以后菟裘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他帮衬一把也算是仁至义尽。
只是没想到菟裘鸠过的这么惨,再加上对方细心如尘,是个好苗子,他便觉得不该让菟裘鸠继续在家里被耽误下去。
菟裘鸠这才了然,有了这一层关系,之前菟裘阅对他的关照和后来的过继都有了解释。
同时他也有些可惜,原主要是能坚持一下就好了,坚持一下说不定他就能等到新生。
最重要的是对方要是坚持一下,自己不就不会穿过来了?
能在现代社会当一条咸鱼,谁要穿到战国时期当卷王啊!
菟裘阅又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情需向你解释一下,此前你曾提出以脚印大小推断身高一策,我已上报。”
菟裘鸠顿时精神一振:“真的?可会载入《封诊式》?”
菟裘阅有些诧异:“你还知道《封诊式》?”
菟裘鸠顿了顿才说道:“之前曾听治狱吏随口提过。”
嗯,他一个没读过书的前韩国人,的确应该是不熟悉这东西的。
菟裘阅说道:“此策的确会载入封诊式,只是……嘉奖却不能落到你头上,你或许有所不知,当年商君定法划分籍贯之后便言明,士伍种田打仗,百工制造工具,商贾贩卖有无,若有人做了不符身份之事,不仅不会奖励反而会有惩罚。”
菟裘阅细细地跟菟裘鸠解释,生怕儿子以为自己夺了他的功劳。
菟裘鸠听了一会便恍然,这不就是韩非曾经总结的:使鸡司夜,令狸执鼠,皆用其能,上乃无事吗?
用后世的成语简单来说就是各司其职,只不过在秦国,不仅要各司其职,如果超出了身份,比如说士伍不好好种田去做百工的东西,那就要受罚。
而菟裘鸠不是司法人员,所以如果算在他头上,那他就要受罚。
他点头表示明白,也没什么不服气,秦律在这里摆着,更何况这东西也不是他发现的。
不过他还是很关心地问道:“那可否说是阿父发现,嘉奖留给阿父?”
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拿不到好处给菟裘阅也好啊。
菟裘阅略微松口气说道:“此嘉奖的确会算在为父头上。”
菟裘鸠欣喜说道:“那便好。”
如今他跟菟裘阅是一家人,菟裘阅越好他才越好,这个道理他还是懂得。
等等,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之前所想过的制纸应该算是百工的工作,他就算做出来最多也就只能自己用,绝对不能献上,否则就要挨罚。
这次连算在菟裘阅头上都不行啊!
菟裘鸠脸上的笑容逐渐黯淡,转头看着车外叹了口气:商鞅,你缺大德了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
菟裘鸠:穿越者一半的路都被商鞅给堵死了,你说他缺不缺德!兔兔生气揪耳朵.jpg
想看攻出场的,青鸟正在努力把他给写出来,你们再等等吧(*^_^*)
第9章
现实又给了菟裘鸠一记重创,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穿越过来之后遇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情,这件事情倒也没怎么打击到他。
发明制造他是不想了,那都是百工的事情,除非他入工匠籍,只是如今的秦国已经清楚地区分出了士农工商,工籍地位十分低下,他现在乃是官吏之子,不说前途坦荡也不会太差,最不济也能当平民,吃饱了撑的非要入工匠籍。
就算他不在乎民籍在哪儿,菟裘阅知道也肯定不同意,对方要是知道脾气再好估计也想要打断他的腿。
更何况能够出头也并非要依靠“发明创造”嘛,他可以做别的。
现在最主要的是他到底算什么身份?他做什么事情才算是在自己的职责范围内?
菟裘鸠对自己的定位一时之间有些模糊。
一旁的菟裘阅见他忽然沉默不语,看上去略显忧郁,觉得小孩子或许是担忧换到陌生环境不适应,便开口说道:“家中情况你或许还不知晓,家里人不多,只有你母亲和你的兄长。”
嗯?
菟裘鸠立刻转头看向菟裘阅:“兄长?”
他以为菟裘阅过继他是因为没有儿子的,不对,也不是他以为,而是古时过继要求十分严格,尤其是有爵位能够继承的人家,官方更是谨慎。
菟裘阅既然有儿子的话,严格来说应当是不会同意他的过继请求的。
该不会是菟裘阅动用了什么特殊手段?
菟裘鸠不由得一抖,菟裘阅应该不至于知法犯法吧?秦律可是很严格的,更何况涉及爵位继承这么重要的事情,万一东窗事发,那就是一死一家的节奏啊!
菟裘阅面上略带黯然:“是,他比你年长两岁,单名彦,去年夏日曾中€€,未曾好全,之后便一直缠。绵病榻……近日,郎中说他已时日无多。”
中€€?哦,应该就是中暑,所以是中暑导致了生病一直病到了现在?
想一想中暑如果太过严重在后世都不好治,历史上记载的名人中暑而亡的更是不少,在这时代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情。
菟裘鸠想明白之后连忙道歉说道:“是孩儿失礼……”
菟裘阅摆摆手:“无妨,家里的情况你早晚都是要知道的,你母亲当初生他伤了身体,以后……我们便只有你一个儿子。”
菟裘阅说这些就是为了让菟裘鸠放心。
他亲生儿子命不久矣,从最初的伤心到最后的认命,他已是接受事实。
这年头小孩子夭折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唯一可惜地就是大郎已经十六岁,眼看就要长大成人。
至于让妻子再生他是不想的,再生对他妻子的身体是个挑战,十有八。九要出事情。
纳妾什么的他也不想,他的妻子樊氏是曾经的咸阳县令之女,当年他刚到咸阳身无长物,后来还是咸阳县令赏识提拔他,甚至还将女儿嫁给了他。
可以说菟裘阅能有今天很大一部分是依靠了妻族,更何况樊氏当年是下嫁,却未曾看轻于他,十分贤惠,为他操劳家中事务,又因生子伤了身体。
他与妻子感情很深,自然也不想纳妾。
这两日樊氏因为儿子的事情整日以泪洗面,让他很担心将来若是大郎撒手人寰,樊氏能不能撑住。
所以他过继菟裘鸠也有一部分是希望这孩子的存在能够安抚樊氏,让他的妻子减少一些伤心。
有了菟裘阅的解释,菟裘鸠这才知道为什么对方有儿子官方还会同意过继,基本上大家已经都把他那素未谋面的兄长菟裘彦当成了死人啊。
菟裘鸠一时之间有些同情那位兄长,明明还活着却被下了死亡通知。
只可惜,他可不敢说自己会治病,他或许懂得一些药方或者药物成分,西药就不说了,现在根本没有那个条件,中药……讲究的是对症。
他再厉害也不是医生,没经验的医生都未必能够判断出疑难杂症,更何况是他。
所以菟裘鸠紧紧闭嘴,什么都不敢说。
如果实在不行,大不了他就给这对夫妇养老送终。
菟裘阅是个好人,能跟他过到一起去并且得他敬爱的女子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去。
说话之间,马车逐渐停下,车外鱼惊说道:“郎主,二郎,到家了。”
菟裘鸠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的,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紧张地攥了攥拳。
菟裘阅对着他伸出手笑道:“走吧,阿父带你回家。”
菟裘鸠忍不住在身上擦了擦手心的汗,对上菟裘阅的目光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伸出了手。
不过刚一伸手他就停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的手……略有些脏。
毕竟刚从牢里出来,在牢中的那些时日也没什么洗漱条件。
他下意识地想要收回手,结果菟裘阅却先一步握住了他的手,牵着他下了车。
下车之后他们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外,菟裘阅带着他在原地看了一圈说道:“你且先记一记周围地貌,有闲暇时可让水生带你在周围走一走,多些时日想来便能记住。”
水生就是站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隶臣,听到点名立刻点头应是。
菟裘鸠也乖巧应了一声,菟裘阅牵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娘子呢?”
水生回答说道:“娘子知道郎主今日携二郎归家,早早在厅堂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