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厉鬼的注视下,提剑的人走到门边,却像是嫌弃大材小用一般,直接把长剑收了起来,随后轻飘飘地将五指张开按在门上€€€€一推。
随着这个动作,眨眼间,原本坚固无比严丝合缝的大门,立马蔓延出无数裂纹,随后轰然破碎。
禁锢着大门的阴气因此破碎逃窜,失去作用后,大门碎片退化成最初的状态,变回廉价的纸屑,最后散落一地。
没了大门之后,看着外边的广阔天地,即使因为阴气笼罩而漆黑一片,厉鬼也差点喜极而泣。
他猛然深吸一口气,陶醉:“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啊~”
说完,厉鬼荡漾地跑出去,在外边狠狠飘了几圈,张开双臂,恨不得把所有空气都揉碎进身体里。
发泄一通之后,他才双手叉腰停下来:“啊€€€€舒服!”
天知道厉鬼有多久没有在夜里的时候,离开过那个房间了,每次都必须跟哭泣畏惧他的女生共处一室,硬生生待满一晚上,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折磨。
他疯够了就回头朝兰亭冲过去,原本是想狠狠感谢一通,结果看到那俩人的状态之后,他立马惊慌失措地来了个急刹车。
“卧槽!”厉鬼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你还真别说,对于一个颜狗来讲,帅哥抱帅哥,真他妈视觉盛宴。
随后他忍不住感叹了一下西装男人的臂力,虽说白发青年看起来十分瘦弱,但他始终是个一米八左右的成年男子,西装男人就这么单手让对方坐着,脸上表情偏偏还十分轻松,丝毫没有强撑的样子……
可恶,这臂力,恐怖如斯!
厉鬼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脑袋里各种颜色废料扔出去后,对着走上前来的两人说:“我带你们去找新娘。”
这房子有许多层,从外边看来就是典型的纸扎冥房,厉鬼带着兰亭他们绕了好几圈,最后来到顶层的其中一间屋子。
他指了指面前的门,临道关头又开始心虚:“啊……那二十几个新娘就在里面,不过先声明一下,我都是被迫的啊!”
说完见两位大师没什么反应,他就闭上眼睛咬咬牙,怀着壮士断腕般的心情,一把推开面前紧闭的大门。
这房间很大,所以即使里边有着二十几个新娘,也仍然不算拥挤。
兰亭一眼看过去,眼前雾蒙蒙的黑色中,歪七扭八地躺着一片红,通过生魂的气息来分辨,这些新娘阳火十分微弱,分明是昏过去了。
她们跟兰亭不一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大胆,在面对诡异的纸扎人时,能够强硬地去拒绝,所以这些被迫冥婚的新娘身上,都穿着一模一样的嫁衣。
见大师站在门口看着里边的人一言不发,厉鬼顿时慌了,连忙解释:“这这这、我真没办法!”
他道:“这些姑娘一见到我从棺材里爬出来,一个个不是尖叫就是大哭,无论我怎么解释她们都不听。”
厉鬼挠挠脸颊,十分尴尬心虚:“我这不是后来碰到一个见面就晕倒的新娘,得到了启发么……她们一直哭着也不是事儿,于是我索性就把她们都给弄晕过去,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说话的语气越来越弱,怎么说这都算是变相的伤了人,厉鬼也有点怕这两位把他给降了。
兰亭感受了一下新娘们的气息,几乎所有人都阳火虚弱,生气流失了不少,于是他沉默了一瞬,问厉鬼:“你用什么方法把她们弄晕过去的?”
或许是知道自己不太道德,厉鬼老脸又红又白,嗫嚅道:“我就……吓了她们一下。”
兰亭:“……”
兰亭:“你怎么吓她们的?”
厉鬼捂脸:“就……就露了几秒死相。”
青年神色复杂地看了厉鬼一眼,这家伙跳楼自杀后死相惨不忍睹,用死相吓人,难怪新娘们个个魂火近乎熄灭。
这鬼怪和生人之间本就相斥,阴物在背后叫一声名字,生人回头都能被吹掉一盏灯,更何况是厉鬼故意恐吓。
得亏这鬼新郎没有坏心眼,否则就他这么个吓法,新娘们早就该魂归天外了。
即使兰亭不说,厉鬼通过他复杂的表情也能猜到是自己做错了事,他顿时搅着手指立,定站好,满脸都是不知所措。
他这样倒是让兰亭想骂都不好开口,于是青年只能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开口:“尽快把她们送回去,否则再多待两天,你的生死簿上就能喜提二十七条人命。”
即使冥婚不是他所愿,但那婚书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厉鬼的名字,这些新娘要是真死了,所有的孽债都会报在他身上。
到时候沾上二十七条人命,原地化身鬼王,这小鬼当场就能上地府通缉榜的榜首。
即使自己死得那么惨,厉鬼都没有生出怨气,他活着就是个三观端正的积极青年,这会儿猛然听到自己要沾上人命,差点没吓活过来。
他哭丧着脸:“但我早就试过了,这些新娘就像是跟我绑定了一样,根本没法离开我附近,稍微走远点就会被弹回来。”
“那是因为你们签订了契约。”兰亭看过来,道:“冥婚契约对活人十分不友好,签了契约的活人归鬼怪所有,无法自主离开。”
“那怎么办?”厉鬼心急如焚,他可不想平白害人性命!
“只需要回到那家剧本杀店,找到她们之前签下的婚书,最后再由你撕碎,契约就算破裂,她们自然也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兰亭道。
听完厉鬼的肩膀突然就垮下来,泄气道:“我离不开这里。”
“无妨。”兰亭开口。
随后他从怀里拿了样东西出来,厉鬼只能分辨出那是一个木牌,等青年摊开手心之后,他才看到木牌上写了两个字:茅山。
这正是第一次见面时,归鹤藏送给兰亭的信物,此物除了能联系归鹤藏之外,还是个能够御鬼的法器。
此时法器里边,就有归鹤藏附赠给兰亭的一只御鬼。
“我会暂时把你装进这东西里边,在这段时间内你就相当于和我订了一个契约,事情结束之后再放你离开。”
一听到能够离开这鬼地方,厉鬼无又不应,别说是暂时契约一下了,只要能让他离开,即使这辈子都给兰亭卖命他都愿意。
双方达成共识,兰亭便颔首示意,随后两手合十,修长的十指不断变换翻转,结出一个法印。
法印成型后,金色的印记凭空出现,刻在丝毫没有反抗意图的厉鬼眉心。
结束后,厉鬼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额头,他能感觉到,通过这枚印记,自己和对面的白发青年之间,已经产生了一丝微妙的联系。
“对了……里面应该还有一只鬼,不过不用担心,他不会欺负你。”兰亭抬眸道,要不是这次能用上这东西,他几乎都快忘记里边还有一只御鬼存在。
说完不等厉鬼有反应,兰亭没有拖泥带水,直接将人收起来。
厉鬼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再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一个空旷的区域中。
他正好奇地打量着,视线之中猝不及防撞入一张青灰的死人脸,对方空白一片没有瞳孔的眼睛,就这么看过来。
对视之后,厉鬼心中一咯噔,只觉得悚然一惊,然后转身拔腿就跑。
“卧槽,鬼啊€€€€!”
带走厉鬼之后,再解决问题就十分简单。
兰亭直接找上剧本杀的老板,仔细分辨之后,确认老板只是个开店的,并且意外买到这个剧本,并没有参与其中。
兰亭出钱把剧本买断,并且要回之前所有已经签过名、废弃掉的剧本,全都交给厉鬼。
厉鬼看着所有剧本上边自己的名字,伸手按在“许泽远”三个字上,充满感慨地叹了口气。
“直接撕掉就行?”仔仔细细数了,的确是二十七本,许泽远问兰亭。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之后,许泽远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个……你们两位应该也签了婚书,需要我撕掉吗?”
“不用。”兰亭摇头。
早在新娘那一栏被写下两个名字时,那张契约就已经被破坏了,效用不大,兰亭自己就已经解决了。
“那好。”许泽远点点头,然后十分郑重地看着自己手里厚厚的剧本,做好准备后,便一鼓作气全部撕碎。
随着剧本被破坏,许泽远的表情越来越解气,眼神也渐渐释怀。
契约终止之后,冥婚的新娘们挣脱束缚,从昏睡中醒来后,就感受到一股亲切的吸引力,随后有钟声遥远的响起,她们就不由自主地顺着钟声走远。
很快,医院里昏睡多时的姑娘们,奇迹般地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
无债一身轻,知道那些女孩子们都没事,许泽远心中的大石立马落下,但又没完全落地。
他有些纠结地看了兰亭一眼,然后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请求:“大师能再帮我一次吗?”
他坦言道:“我爸妈要是一直不死心,这种事肯定还会层出不穷地冒出来,我想找机会跟他们见一面,劝劝他们。”
兰亭头也没抬,摆手道:“你自去入梦,不用跟我报备。”
“嗯好,谢谢大师!”许泽远高兴起来。
许泽远家就在锦川,他在这生活了二十几年,其实现在死了,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变成鬼的好处,就是飘着比走路更快,他甚至不用坐车,不过半小时就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
许泽远死了几个月,他家的客厅还是像灵堂一样,黑白色,没有过多的装饰品,中央还摆着他的黑白照片。
他刚到家,就见到父母推门进来。
原本许泽远对父母的感情十分复杂,被关在家里的那两个月,他抑郁自杀,即使死后清醒过来,怨气不深,但对父母多少还是忍不住责怪。
此时此刻,他看着神色憔悴,对比他还活着的时候,像是苍老了十岁的父母,最终还是感叹和不舍占据上风。
许家两位老人虽然迷信,家里也有不少不知真假的法器,但终归还是普通人,不知道早已死去的儿子竟然回到了家中。
他们到家后,照常把遗像面前的水果,替换成更加新鲜的,然后又点了几根香烛。
许母一边点火,一边絮絮叨叨地念着:“小泽啊,多吃点,妈给你再点两根,别饿着。”
“你从小就贪吃,一天恨不得吃五顿饭,又很容易饿,饿起来就喜欢跟妈撒娇要吃的……”
她没说两句,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到最后声音哽咽,泣不成声,对着遗像哭诉:“……你怎么就这么狠心,抛下我和你爸……”
母亲这样子,让许泽远忍不住想起幼时的温馨画面,他闭了闭眼睛,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人死不能复生,他最终也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爸走过来安慰他妈,老两口互相垂泪。
许泽远看着,始终心情复杂。
好在老年人睡得很早,但父母入睡之后,许泽远就赶忙入梦。
许家老两口已经很久没做过梦了,这么乍然在梦里见到早已死去的儿子,许母就踉踉跄跄地跑过来,一把抱住许泽远。
“小泽,我的小泽啊,妈终于见到你了!”
许母眼泪流个不停,伸手想要摸摸儿子的脸,口中喃喃:“这么瘦成了这样?”
人死后的样子不会改变,许泽远现在就是他死前的模样,那时候他抑郁加重,连饭都吃不下,整个人几乎都要瘦脱相了。
活人不能接触鬼怪的阴气,许泽远很快就把他母亲推开,许母哭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还在怪妈妈吗?”
面对母亲的询问,许泽远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最后选择避开这个问题,说:“爸妈,你们是不是给我找了冥婚?”
许父许母原本以为见到儿子是自己在做梦,知道这一刻对方问起冥婚,他们才完全愣住了。
“小泽……你真的是小泽?”许母颤抖着询问。
许泽远垂眸:“是……妈,我最近被迫结了很多次婚,那些姑娘差点被我害死,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吗?”
听到他说的话,许母下意识手抖了一下,许泽远了解自己的母亲,看到她这个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